“咕咕咕——”

“怎麼不進來？”

商玉山敞開門等她。

姚葉芹看著眼前這一幕，久久無法回過神。

人還是記憶中那個人，隻是今天的裝扮格外不同，常年佩戴的鏡框眼鏡不在臉上，西裝革履也變成了白T和卡其色背帶褲，有一種青春洋溢的男大學生既視感。

但如此高級的臉和氣質反倒讓他手中兩件東西顯得更突兀了。

姚葉芹低頭，先是看向他的左手，一個番茄盆栽在他手中舒展腰肢，枝頭還掛著沉甸甸紅彤彤的果實；然後目光平移到他右手，一隻被抓住翅膀的母雞氣勢洶洶衝她叫喚。

“這是今天的考核內容，我出來的急，還沒來得及放到廚房。”

商玉山解釋了兩句。

正在換拖鞋的姚葉芹受驚，一腳踢飛了自己的帆布鞋。

她心顫顫擺正自己的鞋，提著自己的家當跟上他的步伐。

“考核內容不是番茄雞蛋麵嗎？”母雞和小番茄是什麼鬼？

商玉山把人帶到廚房，將手中的東西放到島台。

“沒錯，雞蛋是剛下的，番茄是現摘的，麵是手擀的，外公要吃新鮮的。”

姚葉芹受到了一波又一波的衝擊，一時不知道是該為他話中的內容震驚，還是為了這中西合璧器具齊全的廚房震驚。

“要我真的應聘上了你的私人廚師，以後吃飯你不會讓我從水稻育種開始吧？”

錢果然不好賺。

商玉山得到同意，正在翻看她帶來的東西。

“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在外麵菜園開辟一塊地來種水稻。”

姚葉芹：“不用了，我沒興趣，專業的事該交給專業的人乾。”

培育水稻不是她的專業方向，她該研究的是飯菜怎麼做得更香。

商玉山沒有意見，他看著她帶來的棍子、缺了一個口的碗和一個礦泉水瓶，陷入沉思。

“這些是什麼？”乞丐套裝？

姚葉芹把秘密武器拿到自己麵前，“這是做出完美手擀麵的必要工具。”

是她實驗了一晚上的成果。

商玉山挑了下眉，簡單的動作弱化了他身上生人勿碰的冷酷氣場。

“我很期待你的完美手擀麵。”

姚葉芹感覺到了壓力，她突然發現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大坑。

飲食哪裡有完美的，千人千味，她不該誇下海口。

“我會儘全力做的，我覺得完美了，但要是不合你口味，你一定要說啊。”

商玉山把盆栽上的小番茄全摘下來，漫不經心笑了下。

“我相信你，不用擔心，在吃這一方麵我很嚴格，不滿意我可能還會罵人。”

嚴格她反倒不害怕，畢竟那麼大一筆錢，要是不嚴格她也心不安。

“這些是小番茄，做番茄雞蛋麵還是要用大番茄。”

商玉山有點遺憾，“大番茄在那邊送過來的配菜裡。”

姚葉芹鬆了口氣，灶台旁放著滿滿一籃子菜肉，一看就知道是新鮮貨。

“不過這些小番茄，可以放在麵上裝飾，會讓菜看起來更有食欲。”

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反正她不愛看帥哥喪臉。

“這些小番茄真的幫了大忙，你種的小番茄長的真好。”

商玉山低頭，遮住上揚的嘴角，話裡話外卻沒有透露太多情緒。

“都是些小事，你先忙，我把這些放好。”

姚葉芹已經開始揉麵，慢慢專注在自己手頭上的事，“嗯。”

搓麵、醒麵、分塊、拉麵，打蛋、煎蛋，清洗番茄、炒番茄，加水煮湯，放入燙好的麵條，大火滾熟，放入適量的鹽調味……

兩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做出來，姚葉芹才從那種恍若無人的感覺中走出來。

“真香。”商玉山有條不紊端走了兩碗麵。

等姚葉芹反應過來，麵條已經上桌了。

她連忙坐到老板對麵。

桌麵上兩碗番茄雞蛋麵，從外表來看隻有細微的差彆。

姚葉芹：“這一碗先煎了雞蛋，是雞蛋塊，後麵還加了一個荷包蛋，麵條比較勁道；這一碗是蛋液加到番茄湯中，融入湯中的蛋花，麵條是比較軟乎，適合老人的牙口，我給牛爺爺做的。”

商玉山用公筷分彆夾了一筷子麵到小碗裡，認真專注品嘗起來，試吃中途還非常專業用礦泉水漱口。

吃完，他沒有立即說話，而是捏著筷子，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姚葉芹牢牢鎖定他的眼，試圖聽到些情緒波動的心聲。

功夫不負有心人，竟然真被她聽到近乎歎息的感慨。

【真幸福】

商玉山：“很合我口味，專門給外公這一碗也很合適。恭喜你通過了考核，這是合同，有什麼意見儘管提。”

他從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疊紙，推到她麵前。

姚葉芹呆愣著接過合同，有種還沒睡醒，在夢裡被錢埋沒的感覺。

她翻開合同，越看手越抖，激動的眼皮都顫了。

“我沒什麼意見，您給的條件太好了，您要不再看看是不是拿錯了？”

商玉山用一旁的絲巾抹了抹嘴角，“沒拿錯，找到一個合心意的廚師不容易。”

他遞過去一支鋼筆，“沒問題就簽字。”

姚葉芹激動的心顫抖的手，飄乎乎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將筆還回去時無意中看到了筆帽上的字——半山高中高二三班No.1。

這支筆她很熟悉，是班級定製給期末成績排名靠前的獎品，當時她負責去拿獎品，但卻搞出一大堆烏龍，其中第一名的獎品更是經曆了九九八十一難。

她本意是單獨保管第一名的獎品，結果卻大馬哈將其遺忘在了女廁所，還好死不死被文藝部部長撿到，誤認為是校園活動節的獎品。

想起她在校園文化節鬨的笑話，她根本笑不出來。

姚葉芹看著這支筆，還挺有感情，這畢竟是她過五光斬六將贏回來的。

“班長，你還留著這隻筆啊。”

商玉山以疾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起筆，好像生怕她搶了。

“好用就留著了。你再做一份麵給外公，等一下我們去醫院。”

他拿出手機，“我先接個電話。”

姚葉芹也沒有多想，合同都簽了，她快速適應了自己的新崗位，重新進到了廚房。

等她又做好一份麵，老板的電話依舊沒有打完。

姚葉芹不敢隨意去打擾他，眼睛滴溜溜轉，認真看了遍彆墅裝修。

房子很大，不是她想象中的黑白冷淡風，而是原木風，到處都有綠色植物裝點，客廳正中間有一整麵牆的展示架，上麵裝著各種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姚葉芹目光飄到窗外男人身上，明明穿著像個園丁，卻一本正經講著商務電話。

她看著一麵牆的小玩意歎為觀止，醜萌大嘴怪的馬克杯、撅起嘴一臉不服的奶龍、棒槌和木魚、卡皮巴拉的小夜燈……

這一麵牆集齊了她中二時最喜歡的東西。

年級第一的冷麵校草果然很喜歡這種東西。

姚葉芹看到了擺在展示牆C位的透明牙套，她清楚那小玩意按下開關有多麼閃亮。

“準備好了？”商玉山打完電話回來。

姚葉芹猛地回神，朝他燦爛一笑，提起手中的保溫桶，“準備好了。”

商玉山點頭，“你吃飯了嗎？”

這個老板真是閃爍著人性的光輝啊。

姚葉芹：“吃了，我晚飯吃的早，吃了才來。”

“走吧，司機在等著。”

商玉山換了鞋，率先走出去。

姚葉芹左手提著保溫桶，右手抱著老板給的小餅乾，樂滋滋坐上了豪車。

直到站在病房外，她都還沒有從得到一份好工作的欣喜若狂中走出來。

“拿開，你們廚師用腳炒的菜？這種東西拿來糊弄誰呢，這是人能吃的，我不吃這玩意，你去外麵給我買……”

還沒進到病房，就能聽到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聲音。

商玉山冷臉推開了病房門，打斷了他的話，“你要吃外麵什麼東西？我去給你買。”

牛建業立刻閉上嘴巴，手腳麻溜蓋上被子，動作迅速的簡直不像八十歲老人。

他閉上眼，又睜開眼，衝進來的外孫子慈祥微笑。

“玉山啊你來啦，外公剛準備吃飯呢。”

牛建業使勁朝護工擠眉弄眼，示意他把飯放到小桌板上。

可惜護工傻站著，還沒從他的變臉中反應過來。

“既然外公不喜歡吃這些，剛好我帶了些吃的來，外公吃我廚師做的。”

商玉山雙手交替按壓了下虎口，臉上皮笑肉不笑。

“牛爺爺，您好。”姚葉芹手腳利落把保溫盒打開，放到了老爺子麵前。

【難搞噢，這個祖宗怎麼來了。這孩子眼熟啊，這個麵味道還行，但還是不想吃】

姚葉芹看他鬱鬱寡歡的樣子，有點納悶。

“牛爺爺，我是租房的小葉，這是我做的番茄雞蛋麵，還合您胃口嗎？”

【原來是租房那娃子，挺乾淨整潔的孩子，廚藝也不錯，不想吃啊不想吃啊，要死了】

牛建業：“好吃，軟乎，適合老人，不錯。”

心聲和話語都沒有得到負反饋，姚葉芹不解他為什麼不想吃，沒想到下一秒就聽到了老人內心的呐喊。

【正經飯誰喜歡啊，我都沒幾年活頭了，為什麼連喝杯甜蜜蜜都要被兔崽子管著，我要喝甜蜜蜜！】

姚葉芹：甜蜜蜜是她知道的那個甜蜜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