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扣陸聞雅原本是想還給他的,但是邱繼白目光靜靜地看著她說:“你記不記得,我之前說過。”
如果不想要的話就扔掉。
陸聞雅不太想在這種事情上跟他過分糾結,最終還是把平安扣掛回脖子上,回去路上,少年偷瞄她脖子上的平安扣,隱隱露出一絲笑意,很淡,淡到仿佛是種錯覺。
許久的疑團被撥雲見月地呈現在她眼前,陸聞雅卻沒有覺得特彆高興,隻是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卻越發無法理解,前世陸繼白對她的執念到底從何而來。而她至今為止依舊無法回應。
毫無疑問,她是希望對方能夠好起來的,希望邱繼白也能夠得償所願,當然這個計劃裡麵並不包括她。
她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想成為陸如和陸上霖的依靠,而不是依靠對方,絕不能再發生上一世那種事情,因此她需要加倍努力。
陸聞雅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同陸如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否則一直拖下去十分影響她的考試狀態。
難得的放假調休,陸上霖和陸如的時間終於能對得上,隻有一天時間想要出市感覺有點匆忙,完全沒有決定權的陸聞雅直接被帶著去郊外爬山。
今天天氣不錯又是工作日,因為是比較僻靜的郊外,人流量不算很大,一家三口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行至半山腰人際越發罕見,除了時不時出現的售賣小攤幾乎沒能見到什麼人。
陸聞雅倚靠在半山的護欄上看著山下的風景,今天天氣十分不錯,陽光淺淺淡淡,落在身上暖融融,溫度並不灼人,有雲層移動,伴隨著山間清風拂麵,沁人心脾的涼意。
陸如垂眼看著眼前的高山,打量著自己的女兒,突然說了句:“小雅,最近是不是身體好了很多,臉色看起來也沒有這麼差勁了。”
因為備考壓力太大,又沒有彆的地方可去,不去輔導班的時候陸聞雅會選擇在家附近夜跑兩圈,這種習慣持續了挺長一段時間。
陸聞雅一路上還在猶豫怎麼同陸如開口,聽她一說有些愣怔。
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況確實有所變化,體質比之前有所調整,就連爬這一路上連陸如都帶點喘,但她卻像是沒事人一樣,感覺還能再爬一段。
“渴了。”
陸如指使陸上霖去買,賣水的小店處在下坡,三人好不容易爬上來,她不大樂意再下去。
“我去吧,我幫你們買。”陸聞雅主動道,也沒等二人點頭,積極地往山下跑。
“無事獻殷勤。”陸如調侃道,看起來心情還算是不錯,嘴角帶笑。
老父親在一旁很是感動,忍不住發出感慨:“不愧是我們的女兒,多好一孩子,又優秀又自律。”
陸如笑道:“隨你還是隨我?”
“隨你隨你。”
二人在石凳上稍作歇息。
陸聞雅很快回來,像是下定某種決心,沒有把水遞過去,反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陸如。過了會開口道:“母親,我之前提過想報X大的事情,你可以答應我嗎?”
陸如雖是坐著,但是那微笑審視的目光,從不讓人覺得她處於低處。
陸上霖在旁邊不敢吭聲,每次母女兩提起這事時,氣氛微妙,就好像在進行一場用無休止的辯駁,拉扯很到位,辯論無結果。
倒也不是沒幫陸聞雅吹過枕頭風,但是都被對方若無其事地敷衍過去,實在是愛莫能助。
“母親,我是你的孩子。”
陸聞雅緩緩走近二人,就在她以為對方要做什麼時候,陸如發現自己的手被擱在女孩臉側,那是十分柔軟的觸覺。
陸聞雅說:“我曾經以為你很信任我,母親。因為我是你親自教出來的,是與你血肉相連的,還是說你不相信自己的基因嗎?不相信我以後會比父親做得更好?”
陸如有些怔住,掌心這個女孩同她無疑是十分相似的,不僅指的是麵容,更在一些行為、性格的小細節上,所以她常常也會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摩青春期孩子的想法,但是陸聞雅看起來比她表現出的更加執拗。
但也不算件壞事。
陸聞雅見她沒有答話,又繼續說:“有時候,我甚至認為你們最愛的人是我,所以才無所謂我說的事情對嗎,母親?你覺得我隻是個自不量力的孩子,所以才不用在意我的意見和想法,因為我永遠是排在最後的。”
“錯了。”總是好整以暇的陸如這才出言反駁,“我和你父親是彼此的第一位,但是我們的第一位永遠是你,聞雅。”
她倒沒有陸聞雅預想中的那般被激到,手也沒有抽回,反而輕輕捏了捏女兒的臉頰,像在看一個鬨脾氣的小孩。
“我才不信。”陸聞雅小聲噥噥。
“那我們來對賭吧母親,如果最後真的考不上X大,我會認輸。認真跟你道歉,為我的魯莽、不自量力而認錯,但如果我有這種能力,我不願意,就這麼浪費。”
陸如眼睛彎得更深了。
“沒必要。”她開口道,“這樣,如果你的分數線能上X大,我自然會答應送你去X大的國際班。要做就要做到最漂亮,這可是你對我說過的話。”
這些天陸聞雅的努力她看在眼裡,一切都在向好發展,作為母親,說是固執古板不如說是,她有自己的考量和擔憂,但沒有比自家孩子變得更好的事讓她更高興的了。
陸聞雅雙眼微睜,她以為還要拖到報誌願的前一刻,再軟泡硬磨、死纏爛打才能答應,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看陸聞雅還沒反應過來的樣子,陸如不禁有些發笑,她抬起小指做拉勾姿態:“不是打賭嗎?那你隻有一次機會,如果做不到,以後就請好好聽我安排,聞雅。”
陸聞雅反應過來,連忙抵上自己的拇指。
約定成立。
“所以,水可以給我了嗎?”
陸如抬手向她要水,也隻有陸聞雅說了半天也不見渴,對方連忙把水遞上。
“好!”憋了半天的陸上霖終於敢接話了,他跑過來,抬手掌心同陸聞雅輕擊一下,喜笑顏開地問道,“聞雅今晚想吃什麼,我們去慶祝一下!”
陸如有些無奈地看著父女二人:“……你們兩個真是,搞得好像已經出榜了一樣。”
“但革命已經成功一半了這不嗎?”
陸聞雅和陸上霖同時扭頭朝她一笑。
陸如:“……”
兩人傻樂的樣子,確實是父女沒錯。
陸如看著眼腕表時間也差不多了,太陽西斜,乾脆拾掇東西,準備下山。
臨走前又問了一句。
“你們晚上想吃什麼,我請客吧。”
身後再次傳來誇張的慶賀聲。
——
頭等大事解決,陸聞雅終於能安心去攻克考試上的問題,雖然說前世經曆過一輪高考,但那些記憶已經久遠到讓人回憶不起來,頂多記得當年頗為出圈的奇怪考題,更何況她的目標可不是靠那點重生氣運就能達成。
除了之前那個家教,陸如又提她另外找了兩個,排課十分緊湊,有時候陸聞雅都顧不上吃飯,在課堂上隨便解決,甚至在車上還會翻出單詞進行背誦。
有時候聽著秦柳何和封琛聊天,腦子裡也是推演計算的步驟,有幾次封琛都在感慨,這人估計是學得有點瘋魔了。
按部就班的學習狀態令她感覺到安心,一切都向著正軌發展。
邱繼白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她的消息,就算是每個周六徘徊在瑞華附近,也很難在一眾學生中,捕捉到她的身影。
有次他遠遠見到陸如靠在車邊等人,但是沒敢上前。陸如第一次見他時的眼神,還記憶猶新,待他似乎心有間隙。
大概來過四五回沒見到過人,邱繼白也開始收心進行瑞華的備考。陸聞雅的筆記十分詳細,裡麵除了一些計劃,還有很多個人的想法,她很喜歡將自己思維的誤區同正確的解答思路同時記錄下來。
邱繼白摸著上麵秀麗又蒼勁的筆鋒,不難想象到那人一筆一劃寫下這些內容時候的心情,好像透過筆記,能夠窺視到一點點主人的性格,嚴謹、謙和、心思細膩……
“她真的很大方。”邱繼白低聲自語。他拿出新的筆記本將照著需要的內容重新書寫,不願意再在那本本子上破壞原有的痕跡。
她會喜歡什麼呢?
自己並不是那麼清楚,但是首先完成對方交代的事情,這才是他該做的正式。
高三的日子在忙碌中度過,陸聞雅每日重複同樣的事情,不怎麼察覺到時間的流逝,隻有每次成績單出來穩步上漲的分數才讓她有種實感。
接近高考前兩個月,封琛終於回歸正常學習模式,跟前世沒太大的區彆,他基礎還算可以,很快就跟上複習進度,雖然不在榜前,但是去不錯的本市學校還是沒有問題的。
陸聞雅的成績自從掛在榜首後就沒有下來過,這幾個月她換了大概有三個家教,不適合的,提不上進度的,方法不對的,都被換掉了。這種狀態持續到了模擬測試的最後一天,陸聞雅進入考場時也沒太大的感覺,反正就是按部就班,把該完成的全部完成。
等第二天最後一科結束,離開考場,陸聞雅終於拿到許久未碰的通訊工具。
十五分鐘前封琛給她發了消息。
封琛:我是第一個出考場的!
陸聞雅沒有回他,看著門口被圍著水泄不通的人群,還有媒體在進行拍攝,畢竟這個考場基本上都是瑞華的學生,慕名而來宣傳高考的媒體有很多。
果不其然,封琛作為第一個出考場,剛被記者采訪完,現在站在媒體背後玩手機,對方一眼就看到她,走過來,旁邊還跟著一個人。
少年從人群中走出,在看到陸聞雅那刻雙眸閃爍著透亮的光,他身上還穿著學校的校服,額上帶著層薄汗,看起來剛剛趕到不久。
手裡抱著束捧花,紫色的風信子隨風搖曳,邱繼白小心翼翼護著,花束並沒有因為人群的擁擠出現淩亂。
陸聞雅指了指邱繼白,又指了指封琛:“你的花……”
封琛連忙擺手:“不是給我的,他要給你的。”
邱繼白抿了抿唇,似乎是因為許久未見,他很專注地望了一會陸聞雅。才扯出個笑容,將手中的花束送出:“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隨便選的。學姐,畢業快樂!”
“還早得很。”陸聞雅笑了,大大方方地伸手接過,“但是謝謝你的花,我很喜歡。”
迎接高考結束的家長有很多,很多手裡都抱著花還有拉著橫幅的,但是穿著彆的學校校服還抱著花束的清瘦男生也很是惹眼,有媒體手疾眼快就要將話筒遞過來。
“這位同學你是考生的弟弟嗎?方便采訪一下嗎?”
不喜歡惹人注目的陸聞雅皺了下眉,暗道不妙。
“快走……”
她扯了下邱繼白的袖子,管不上旁邊在看熱鬨、興致勃然的封琛,兩人跌跌撞撞從人群中擠出,頭也不回地逃離現場。
隻留下封琛在後麵哀嚎道:“等等!你怎麼能拋下你的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