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梁可好像聽見一陣神秘低沉的鳴音,又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她感覺自己像是泡在一片溫暖的水麵上起伏,意識很想凝聚,但又在規律的搖晃著,陷入更加深入的沉眠。
隨著黑夜降臨,原本分界明顯的明暗能量,也逐漸交融,被這黑暗一同吞噬。
……
邊池抱著梁可,溶身於一片混沌迷霧中,耳邊再次傳來異形的沉吟,那是精神的催眠。
“放棄掙紮吧,昂莫曷星人的遺孤,如果你不願意和你的族人一樣,化為我的養料,那就和我徹底融為一體吧!”
“癡人說夢。”
“嘴硬改變不了任何現實,你已經是我的一部分了,徹底融合,隻不過是時間問題。如果你舍不得這個藍星人,我也可以讓她成為我們的一部分,反正她身上有你另一半的能量,如何?”
“聒噪。”
話不投機半句多。
濃霧散去,邊池又回到了那片森林中的石碑旁。
他將梁可放下,調整了一個相對舒適的姿勢,讓她躺在她懷裡沉睡著,自己則繼續與“森林”外的異形,無聲的對抗著。
這片“森林”並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根植於他腦海深處,關於昂莫曷星人最後的“記憶”顯相。也是那些被異形吞噬的,殘存的族人能量的外化。
這是昂莫曷星人的“墳塚”林。
說是“人”,卻與藍星人類的存在並不一樣。
說是一種生物,不如說是一種生命體。
在異形出現之前,昂莫曷星上,隻有昂莫曷星人一種生命,孤獨的生存著。
他們不需要“進食”,而是依靠能量的直接交換活著,等到死亡後,便會化為一顆參天巨樹,屹立在寂靜的昂莫曷星上。
昂莫曷星是一顆正在走向衰亡的星球,昂莫曷星人也是。
他們已經失去了自主繁殖的能力,不過因為是超級長生種,所以在他還是一顆“種子”的時候,他的族人們,還生存著不少。
直到異形的降臨。
它們是宇宙中的侵略體,通常在廣袤無垠的星海中流浪,每發現一個有生命體存在的星球,便會立刻侵入。
然後無節製的寄生、同化、汙染、吞噬其他生命體能量,來延續自己的生命。
直到將降臨星球上所有生命能量全部吸食殆儘,才會重新啟航離開。
他是最後一顆尚未“破殼發芽”的種子,也是昂莫曷星人為自己種族留下的最後一顆“種子”。
在他尚來不及親身感受故鄉星球的時候,便在最後的族人的能量中被送走。
他隻能在那點族人殘存的能量裡,找到一點有關於昂莫曷星的記憶。
他已經記不清究竟經曆了多長時間的逃亡生涯,也不記得流浪了多少光年的距離,才跟異形相繼落入藍星。
幸運的是,他跟異形之間的落點,應該相距甚遠。
而每進入一個新星球,異形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來蟄伏和觀察,因此不能及時的來找他,這給了他喘息的機會。
為破殼的狀態,也為他遮掩了絕大部分的能量波動。
隻是他也已經沒有力量,再開啟一場漫長的逃離了。
這裡或許也將是他們最後的戰場。
異形不會減少對任何生命的覬覦,自然也不會放過藍星上的生命。
不過,藍星生命的個體能量很低,完全無法和他相提並論,他知道它一定還會找過來的。隻是不知道,它會選擇先找自己,還是選擇先破解吞噬藍星生命的方法。
不論哪一種,留給他的時間都不多。
他要在它找到自己之前,迅速成長到能和它對抗的程度,隻依靠他本身的成長規律的話,周期也太漫長了。
他得借助外力。
最好的方式,是找一個合適的軀殼寄體。
昂莫曷星人可以與其他生命體融合,用藍星人的話來類比,有點像“借屍還魂”。
跟異形不一樣,他們不會吞噬彆的生命意識,隻會挑選剛失去生命體征的軀殼。
搜集比對後,他發現跟他能量最契合的生命體,是藍星人。而他的成長狀態,和對這個世界的了解程度,最適合的,當然是藍星嬰兒。
嬰兒不算難找,但找剛失去生命體征的軀殼,也不那麼容易。
他遊離著,找到了一個絕佳的場地,那裡經常有新的生命誕生,也經常產生新鮮的軀殼。
他隻需等待,等到找到一個能量最契合的,便可以了。
隻是這畢竟是刻在基因深處的本能,彆說他,即便他的一些族人,因為昂莫曷星的環境,都不一定有機會嘗試,
第一次,他就失敗了。
在那個被被丟棄在廁所的女嬰還沒完全失去生命體征時,就匆忙的寄生上去,結果本就不多的能量被“吃”掉小半。
女嬰活了,他被排斥出來。
他想將能量取回來,但是那股能量卻已經與女嬰融合,除非他先殺了她,否則目前是沒辦法直接取回能量的。
當然,以他當下的狀態,想殺死一個實體生命,也很難做到。
隻能等她再次自然死亡了。
以她的狀態,他想他應該不用等很久。
但沒想到,突然路過一個老人,將那個女嬰撿了回去。
為了自己的能量,他巴巴地跟了上去。
老人家裡提前備了小孩兒用的東西,可惜的是,她自己的兒媳和孫子都沒能回來。村裡的人,還以為她是她的親孫女呢。
隻是沒有奶,老人隻能用米漿之類的東西,艱難的喂養著。一口一口的,倒也將女嬰養活過來。
看來短期內是沒有拿回能量的機會了。
他也不敢跑太遠,雖然有能量牽絆,他能可以“定位”到對方,但是無主逸散的能量,也可能引起異形的注意。
他得保證,儘量呆在女嬰身邊,好在她死亡的時候,第一時間收回能量。
當然,他也沒忘記自己原本的計劃。
兩個月之後,他找到另一具契合的身體。
那是個尚未生出來,就已經沒了生命的死胎。這次他確認幾次後,才謹慎的寄生上去,被順利生出。
能量和人類身體融合之後,這也算是他自己的軀殼了。
他的成長期跟著加速了許多,能量迅速積聚膨脹,缺點是隻能困在如今的軀殼中,在生長停止前,行動也很大程度受限於軀體。
不過,跟身體融合穩定後,放出一抹能量出去“監控”,倒不是什麼大問題。
於是他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一邊學習著新世界的一切,一邊努力生長著。
與此同時,他也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名字,邊池。
直到三歲左右的時候,他終於能分一抹自由操控的能量,他迫不及待地放去追蹤那個女嬰。
結果就“看見”那裹得圓滾滾的小孩兒,混在一群差不多大的小孩子裡麵,正在調皮的踩一個小池塘裡的水葫蘆。
小腿小腳,虛踏在青綠的浮葉上,新奇的感受著浮力承載的樂趣。
沒玩一會兒,圓滾滾的身體一歪,撲通往前一撲,就浮在了水麵青葉群上。
旁邊小孩也是眼疾手快,抓住了她一隻袖子,將人拉住池塘邊上,就是沒有力氣把人拉上來,隻能一邊拉著人,一邊喊大人。
小孩兒倒也不哭不鬨,緊緊抓著岸邊的草根不放。
沒一會兒,撿走女嬰的老人就趕過來了。
她一把從池塘裡拎起小孩兒,先是檢查了一下她的狀態,發現裹得層層疊疊的衣服都還沒來及浸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沒忍住啪啪的往她屁股上拍了幾巴掌,以示懲戒。
巴掌落在疊得厚厚的衣服上,悶悶的拍壓感並沒有什麼痛意,拍完了,她都還呆呆的,好像沒意識到被打,一路被拎回去換了衣服。
他的能量還很弱,維持不了那麼久,很快被召回來了。
之後的日子平平無奇。
真正見麵,是在幼兒園的時候。
報名的那天,實在有些吵鬨。
他早早報道後,就坐在教室靠門邊的座位上發呆,直到感受到熟悉氣息,他才探出腦袋,朝門外望去。
一群報了名,哭得跟家長生離死彆似的小孩子裡,梁可的乖巧安靜,顯得格外突出。
但忙著抓小孩的老師們,也無暇多關注。
梁可乖乖跟奶奶說了再見,就十分順從的被老師拉著進了幼兒園的鐵大門。
老師另一隻手裡的,是一個哭得傷心欲絕,正跟大門外的父母難分難舍的小孩兒。
“趙珠珠,先跟老師回教室,下午的時候,爸爸媽媽就來接你回家了。”
老師一邊勸著,一邊費力將小孩兒往教室裡拉。
可惜趙珠珠對老師的勸說充耳不聞,一個不慎,就從老師手裡甩脫出來,往大門奔去。
這會兒大門已經關了,她隻能抱著鐵欄杆,跟她爸爸媽媽相望淚眼。
眼看趙珠珠爸爸也依依不舍,還有回頭的趨勢,老師隻能叫他們快點離開,一邊繼續去拉趙珠珠。
彆看小孩兒小,也是一身牛勁!
趙珠珠抱著鐵欄杆,老師一時扯不動,隻能耐下性子邊勸邊拉。
怕扯了一個,又跑了另一個,她拉著梁可的手也不敢鬆懈半分。
梁可沒有要逃的意思,隻是有點尷尬。
她看著傷心哭鬨的趙珠珠,不是很明白,不是說,下午就能回去了麼?
而且,她看了一眼被攥得有些發紅的手腕,又看看哭得抽氣的趙珠珠,和勸得費勁的老師,小嘴抿了抿,到底穩重的沒有打擾老師。
後來老師一隻手,實在拉不動趙珠珠,這次抽空叮囑了梁可一聲,兩手齊上,終於將她從欄杆上掰開了。
然後片刻不敢耽誤,馬上又攥住梁可,疲憊的將兩個新生帶進了教室,找了個空座位,先將兩人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