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枝念先洗漱完，回了房間。

林樾也緊隨其後，簡單衝洗了一下。回到房間時，李枝念已經半躺在被窩裡，在床裡麵。

就著昏暗的油燈，斑駁的光影朦朧映照在李枝念臉側，隨著林樾開門關門，光影搖曳，仿佛在訴說繾綣情意。

“把燈滅了，睡吧。”

林樾走到油燈前，吹熄了屋裡唯一的光源。

黑暗席卷而來，一片靜寂中，林樾的腳步聲，“噠噠”地靠近床鋪。身旁床鋪陷下去。是林樾坐在了床上。被子掀開少許，冷空氣鑽進來，隨即又蓋住，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溫暖的身軀，雖然兩人之間隔了半臂距離，但溫度借著空氣傳來，方寸之間席卷了另一個男性的荷爾蒙氣息。索性對方沒有動作，隻安靜地躺著。

仿佛察覺到李枝念的情緒，林樾安撫道，“睡吧，彆怕。”

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內，空氣中隻有兩人的呼吸聲，刻意放輕的小心翼翼的呼吸聲。

終於李枝念的呼吸聲變得綿長，她身體的輪廓，隨著呼吸的節奏微微起伏。

“看著大大咧咧的，原來膽子這麼小啊！”林樾沒有翻動身子，隻把頭往左側轉了轉。其實昏暗無光的室內，什麼也看不見，但林樾知道，身側躺著的姑娘，是他的往後餘生。

第二天大早，李枝念醒來時，身側已經沒人了。

她起身穿好衣服出門，就見林樾正帶著小山洗漱整理。此時天才蒙蒙亮。

“怎麼沒叫我啊？”李枝念拿了牙刷去洗漱。

林樾剛要回答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咋沒叫你，我幾次要去叫你，小林不讓，說是來得及，讓你再多睡一會，昨天累一天。”

李枝念自顧自地刷著牙。

林樾回道，“娘，來得及的，在火車上也休息不好，是應該讓枝枝在家睡個好覺。”

眼見著幾個人都洗漱收拾好了，劉桂玉招呼大家，“快吃飯吧”，

“娘，你咋做那麼多，幾點起來做的啊？”李枝念看著桌上一盆餃子，滿滿一盤蔥花餅，一盤子雞蛋餅，還有一鍋鹵蛋。“你還早上起來包餃子？”

李枝念驚歎，“咋搞那麼豐盛，包餃子多費勁啊？累不？”

“累啥!常言道出門餃子回家麵，出遠門就是要吃餃子的。”劉桂玉嘴上說著不累，但女兒心疼自己，心裡還是高興的。

喜上眉梢又憂上心頭。“以後再回家就難咯。”

“娘，我一有假就帶枝枝她們回家來看你們。”林樾忙表態。

“林樾沒空，我自己也可以帶著小山回來啊。”李枝念安慰道，“再說以後說不定交通條件好了，來回一天都用不了呢。”想著後世發達的交通係統，高鐵動車飛機速度快又安全舒適，距離不再是問題。

“可彆，你自己一個人回來多不安全啊。”李學書說，“不用掛念家裡，常寫信就好了。”

“唉，是，你們倆過好日子就比啥都強。”劉桂玉也應道，離彆在即，連忙囑咐。

“我一早鹵了些雞蛋，你們待會走的時候，拿上，路上可以吃點。還有這餅，我烙得薄薄的，好幾張，你們吃的時候拿熱水蒸一下，就熱了。小山可以吃這雞蛋餅，軟和的，小孩也咬得動。”

“娘，這拿得下嗎？”李枝念想著許多包袱就頭疼。這一路大包小包就跟逃難一樣。

“拿得下。待會這點吃的，我用油紙給你們包好，就拿在手裡，路上吃也方便拿。大冬天的也不容易壞。”

還沒吃完飯，劉桂玉就去堂屋把包袱都拿出來，查漏補缺，待會說走就走，方便拿到村口，待會放拖拉機上。

昨天婚宴的時候就跟拖拉機駕駛員阿磊和大隊長打了招呼，說今天借用一下拖拉機幫忙給運到縣上的客運站。

幾個人各提了點一趟也就能拿下。

“枝枝，乾嘛呢，你房間不用整理了，待會回來我再收拾。”

李枝念從房間走出來，“我就是檢查一下有沒有啥東西忘拿了。”

劉桂玉信以為真：“要是真有啥忘拿了，你寫信回來，我到時候給你寄過去。”

“行。”林樾和李學書在前麵拿著包走著，林母抱著小山，跟在後麵。

李枝念和劉桂玉墜在最後。見無人注意，李枝念湊近對母親說，我在我房間又放了些東西，你回去進我房間就能看到。

“咋又拿出來東西，豆子啥的不是一早就備好了嗎？”劉桂玉不讚同道，“你一去海島，說不定啥都沒有，還要靠裡麵東西過活呢。”

“還有，我拿出來的是家裡你們自己吃的用的，不是做糕點的食材。你們在家可彆舍不得吃；你每周做糕點也彆太累，要是忙不過來就跟張老太再商量一下，降低一下頻率。”

“這我有數。你去了那邊也要照顧好自己，跟林樾好好過，但是要是他欺負你了，你就跟娘說，咱們也不吃虧，還有爹娘呢。”

李枝念房間。

劉桂玉一推開門就看到了桌子上，地上，床上，堆的滿滿當當的。不隻有冬天的毛衣，背心，還有夏天的棉布，短袖；米麵糧油，紅糖，白砂糖；肉則拿出了兩隻雞兩隻鴨，兩條排骨；甚至還看到了一台收音機。

這個枝枝，其他也就算了，肉拿那麼多出來，這要是不處理放幾天就壞了。連忙拿到廚房醃了起來。

市客運站。

李枝念身上斜挎著一個裝著吃食的包，抱著小山下了中巴車。剛下車就覺得有些反胃，一路顛簸，車上又各種味道混雜，晃得李枝念直想吐。乾嘔了幾聲，到底沒吐出來，拍了拍胸脯壓下嘔吐感。

小山看著倒沒什麼感覺，隻安靜的看著李枝念，眼眸中露出些擔憂:“難受？”

李枝念壓下嘔吐感，總算覺得好些了，直起身來，把小山往上抱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沒事，就是暈車，待會就好。”

小山掙紮著要下來，“我……走”

李枝念抱緊了懷裡的男娃，“不用，讓姐姐抱著，這裡人多，不安全。”

身後林樾扛著大包小包，擠了下來。

“讓你舅媽先抱著，這裡人多，萬一走散了，會被拍花子的拐走。”

林樾身前身後各扛了兩個大包，左右手各垮了幾個大兜子，全身上下實在沒有空了，隻用眼神示意，“走，往這個方向走。”信號客運站就在火車站旁邊，兩人走了一段路，就到了火車站，檢票進站又是人擠人。林樾在前麵開路，李枝念抱著孩子跟在後麵，倒是輕鬆很多。饒是這樣，也擠出了一身汗。

終於到了林樾托朋友幫忙買的臥鋪車廂，一天半的火車路程，買了兩個下床的臥鋪，“小山跟我睡一個床，你在車上好好休息一下。”

林樾已經把行李包裹都塞到了兩人床鋪下麵。李枝念沒有立刻躺下。把小山先放在床邊，用家裡給帶的床單又罩了一層在兩人床鋪上。

隨即才坐上去，又將小山的鞋子脫掉，讓他先上床，“你先去倒杯水，讓小山先在我這玩一會，現在還早也睡不著。”

一行人從早上出發，輾轉大巴客運車到信市火車站已經花了快一個上午的時間，現在已經中午了，剛上火車。

“好，那你們先坐在車廂裡，彆亂跑哈。”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去吧。”李枝念擺擺手，嫌棄道。

林樾拿著兩個茶缸走了。

車窗外看著人來人往，但是軟鋪車廂人倒是沒有這麼多，隻零散幾個人走進不同車廂。眼見著都要發車了，也沒看到有人進入這個車廂，李枝念放鬆下來，想著一家人一個車廂在這個年代可太奢侈了。

給小山和自己各塞了一顆糖，兩人坐在一起看著窗外的風景玩，李枝念逗著小山說話，“那是啥，是樹。”

“樹……”

“樹是什麼顏色的？”

“綠色。”

“真棒，樹葉是綠色的，下麵是不是還有樹乾，樹乾是什麼顏色的呢？”

“樹乾？”

“對，那棵樹的樹乾是棕色的。”

“棕色。”

“對咯，那我們看看天空是什麼顏色？”李枝念指指頭頂，讓小山抬頭看。

“天，藍色！”

“還有呢？”

“白色的。”

“白色的是雲朵。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

“藍天 白雲。”

“小山真棒。”李枝念把小山抱起來，揉了揉他的臉袋，誇道，“我們小山這麼厲害！”

“大妹子，你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