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蘇恬回到病房,走廊裡照明的大燈都熄了,隻留下兩排牆根的夜燈散著柔和的光。

病房入口處的護士站裡正坐著一個稍年長的女護士在錄資料,蘇恬走過去讓護士看了一下傷口,護士對著身後的辦公室喊了幾個字,讓蘇恬到裡麵去處理傷口。

辦公室裡兩個年輕些的女護士正聚在一起正嘻嘻哈哈,其中一個走到蘇恬身旁看了一下轉身去裡間藥櫃裡取藥,另一個護士忽然拿著手機跑過去兩人站在櫃前又是一陣嘻嘻哈哈的。

兩人一會兒捂嘴嗲笑,一會兒抓狂跺腳,那副矯揉造作的樣子簡直比程越迷妹們的癡迷樣還著迷。

典型的癡迷追星迷妹。

果不其然,蘇恬在外間隱約聽到兩人的對話。

“你看、你看,他真的在做奶茶耶。”

“嘩,他好貼心呀,還給她們一個個插上吸管。”

“他好帥呀,他手好好看呀,我也想喝他做的奶茶,我也想親吻他摸過的吸管。”

“哎,要不是我在上班,我就是跑也要跑過去去看他,還能和他合個影呢。”

“嘩,她們好好命呀,怎麼那麼巧就在那兒呢,他一發博她們就到那兒了,就十個名額誒,太讓人羨慕妒忌恨了。”

“看評論說她們好多都是在那樓上的士高和酒吧,下次我上早班一下班我也去那個的士高蹲點。”

的士高,酒吧。

蘇恬翻了翻白眼,朝裡麵的護士催促道:“麻煩你先幫我處理一下傷口好嗎?”

好晚了,她也想睡了啊。

一個護士在裡麵應了一聲,拿了個托盤出來,給蘇恬手腕上的傷口擦了兩層藥水,另一個護士跟在後麵小聲嘮叨:“哎,就是咱院裡這個規定不好,不然我們昨天和白天都能圍著他,也不用現在在這兒拚命刷V博。”

“你們倆注意點,患者還在這兒呢。”這時外麵年長的護士走進來提醒,“人家憑什麼給我們交那麼多錢,不就是圖個清靜嘛,要是在這兒跟在彆家醫院一樣,那人家去公立醫院住得了,彆的不說,床位費一天都夠做個常規手術了。”

年長護士的一席話蘇恬很是汗顏,床位費一天大幾千,住的是黃金宮殿嗎?

年長護士從一進來時不時地盯著蘇恬看,看得蘇恬毛骨悚然。

“怎麼?”蘇恬問。

“沒有,”年長護士拍了拍蘇恬的肩膀,低下眼看蘇恬的腳踝,問:“拍個片子吧,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不用、不用,”蘇恬慌忙擺手,“沒傷到骨頭,我好多了,不用了。”

這再拉去拍個片子,又得大幾百。

“行吧,隨你,要是疼得厲害了再拍也行,”年長護士轉過頭給小護士安排工作,“來,你給她把腳踝擦點跌打藥油,動作輕一點。”

年長護士前腳一出門,兩小護士又接著侃。

“現在快十一點了,你說程越跟粉絲他們幾點能結束?”

“乾嘛?十二點下班你還想趕過去啊?到那不快一點了,想什麼呢?”

“你想什麼呢?我是想著十二點下班要不要在電梯口等程越,遠遠看看就行,這不算破壞規矩吧。”

“不要,萬一讓他保鏢……”

“你們剛在說什麼?”蘇恬一聽到程越,背脊突地一抽,內心底裡有種隱隱約約的想法,還沒成形,按她的思維來講,這完全說不通呀。

可偏偏就是這麼的湊巧,不是嗎?

愛豆、粉絲,的士高、酒吧,黑衣男子、保鏢、程越。

如果把這一樁一樁、一件一件用程越聯係起來,似乎才說得通。

畢竟,不夜酒吧的“保安”可以開車送他,但卻沒有能力能讓那一群瘋批在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

但程越可以啊。

他發博告訴粉絲他在樓下的奶茶店,前十名者可以喝到他親手製作的奶茶,試問那些迷妹們誰不想去搶那十個名額?

還有,那個黑衣男子,若不是程越的人,又怎麼會把她直接送回到這間醫院呢?

蘇恬抓了抓頭皮,有幾個問題又很是讓人費解。

譬如,她在不夜酒吧,程越怎麼會知道呢?

程越這個人她雖然對他有很深的成見,但對他還是比較了解的,跟蹤這種騷操作不是他做事的風格。

又譬如,他為什麼會幫她呢?還是以這種自爆行蹤的方式。

是怕她出事了沒人支付那十位數的賠償金?

亦或是擔負著為粉絲的做事行徑買單?

時間回到傍晚。

嘉寶雅苑彆墅,室內。

華麗的巨型垂鑽吊燈射出耀眼的白光從高高的天花板垂下,將室外的垂暮之色屏蔽在它耀目之外。

燈下是奢華風格的歐式布藝沙發,細致的雕花帶著磅礴氣勢和極為考究的做工,彰顯出高貴與典雅。

沙發的主位坐著一位鶴發老人,深酒紅色的連衣裙穿在身上高貴又內斂,肩頭披了一張深青色的披肩,華貴中充滿了優雅。她戴著一副老花鏡正半低著頭津津有味地看著桌麵上的平板。

程越坐在沙發左側的席位,慵懶地倚在沙發裡吃白草莓。

他拿起一粒草莓,掐掉蒂,一口塞進嘴裡,抬眼瞅向麵前這位毫不吝嗇地將“滿意”表露在臉上的老人。

“您就不能聽聽勸?”程越磕了一下眼再一次提醒道,對自己這位親祖宗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好。

哪有看著自己孫子被人撞倒在地不醒人事不但不擔心反而津津有味地一遍一遍地欣賞,還當著他的麵流露出一臉的滿意?

好在程越是懂老太太的,不然還當是老太太多想他這個孫子見閻王呢。

“沒事,我好著呢。”老人和藹地笑了笑,眼睛卻沒離開過平板的屏幕。

程越臉上的表情都快忍不住了,說話也在極力克製,“您真是……沒見誰家長輩像您這樣的吧。”

程越越想越氣,火蹭地一下竄了起來,衝著門口的老徐大喊:“徐伯,你去把一鳴給我叫過來,就他多事,我家老太太要是得眼疾了是不是他把他那雙鬥雞眼捐過來。”

老徐是老太太李寶玲的管家,並沒有將程越的話聽進去,他微微笑著緩緩走過來相勸:“你讓她看,看夠了就不看了,沒看夠等會睡不著。”

程越心塞,最怕聽到老太太失眠,瞪了一眼老徐,嘟囔:“你可真是我爺的好幫手啊,就跟著我爺一起寵吧,從我下午一回來就盯在那兒看,看了兩三個鐘頭了,眼睛還要不要了?”

“去,你懂啥?”李寶玲終於把目光從平板上移開,抬頭看向程越,剛剛那股子得意、滿意、快意瞬間被埋怨替代,“我眼珠子雖然看著,其實我沒在看,我是在思考。”

她的確是在思考,思考一件她最最在乎的事情。

這話得從程越小時候說起了。

在程越一歲生日宴的時候,不知道是誰提議讓小程越抓鬮,程家的人鋪了一大桌子的東西,上到天文地理的器材,下到價值連城的地底文物,左起文房四寶,右落琴棋書畫,能找來的全擺上了。

可小程越偏偏對離他最遠的一塊外觀普通、大小形狀像一枚一元硬幣、傳承了四代的羊脂玉感興趣。

他搖搖擺擺地走過去,拿到手裡,直接塞進了嘴裡。

這一塞嚇壞了在場所有的大人,一個又一個的驚叫聲把小程越嚇的“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嘴這麼一張,那塊羊脂玉就掉進喉嚨裡了。

好在小程越才一歲,喉嚨眼比較小,那塊羊脂玉卡在喉嚨眼沒下去,但卡在那個位置也是相當危險的。

一大家子人一陣手忙腳亂的終於把那個羊脂玉從喉嚨眼裡給摳出來了,人倒是沒事了,喉嚨摳出了血,染紅了羊脂玉,也讓程越落下了病根。

自此後,小程越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三四年沒間斷過,孩子受罪,大人也跟著受罪。

到小程越四歲那年,程越的爺爺不知道從哪找來一位高能法師給程越卜了三卦,卦卦同一個結果。

什麼結果?

法師沒說,隻在紙上寫下一個“朱”字,還玄乎其神地說:天機不可泄露。

自此程家的人就被這個“朱”字攪得是迷三倒四的。

彆人不說,就拿李寶玲自己來說,家具能選紅木的絕不選胡桃木,她身上穿的衣服顏色也以紅色為多,就連程越高二的同桌朱羽晴也沒放過,經常請到家裡來做客,等兩人都成年後,李寶玲更是各種撮合。

話說回來,也真是神奇,自到以後,程越的身體就好了,無病無痛。以前說個話喉嚨都不利索,後來呢,天天唱天天吊嗓子也不成問題。

昨天程越那一摔,當知道孫子啥事也沒有後,李寶玲的所有心思全放在那個穿著紅色旗袍趴在程越身上的女孩。

李寶玲不光看到了那女孩穿了個紅色的旗袍,她還看到了那個女孩子用自己鮮紅的鮮血染紅了自家孫子的臉。

李寶玲一直在思考,那個穿著紅色旗袍的女孩,到底跟破解程越命格中的“朱”字是否有關聯?

李寶玲從原先的座位站起來,理了理衣裙,坐到程越身旁,她有了自己的想法。

程越對著李寶玲撇撇嘴,不樂意道:“思考?您不是一向都是閉目思考的嗎?”

被人拆穿的李寶玲收起剛剛的想法,瞪了一眼讓人恨不起來的孫子,摟住程越的脖子,“我……我改了不行啊?這個人呐,做事吧,不能總是一成不變的,偶爾可以適當改改的嘛。”

“嗯,行,您說什麼都行。”程越順勢把頭向老太太靠過去。

“明天我去醫院看看那個孩子。”李寶玲說。

程越一怔,拉開與老太太的臉距,驚訝地看著老太太問:“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