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中學上空的二次空間裡，管辰看著群裡那幾條詭異的消息撤回，以這個小師妹的尿性，必定是有人對她動用了鈔能力。
十分鐘後，新聞裡出現的那架飛行器迅速進入矩陣空間，張槐風從上麵下來，還帶了幾個人。
管辰眉頭一挑，將他們挨個打量了一遍。
旁邊那個動作遲緩僵硬的年輕男人身上明顯被貼了攝魂符，他身上附著個千嘴百手的強力邪祟，邪祟嘴裡伸出來或纖細或健碩的手臂扯住了他的四肢和頭頂，已然到了不除祟就要出人命的地步。
後麵那個頭發淩亂的娃娃臉女孩，腦袋上頂著個黑黃流體青蛙，像扣了個怪異的泥巴帽子。
另一個披著卷發看著有點像女明星的女人，肩膀上趴了隻粉白色的蘭花螳螂，是少見的不令人感到下流的色邪。
這三個人，一個比一個有意思。
張槐風上前，下巴往某個方向抬了抬，問他：“怎麼會弄成這樣？”
他所指的方向站著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看那一身校服，應該是這所學校的學生，那稚嫩的臉龐上麵無表情，手裡卻握著一把美工刀。
他的背後，有一團不斷攪動的漆黑濁物，翻轉顛倒的墨色汁子裡時不時閃現混亂扭曲的符號，它無比躁動，像是按下了啟動鍵的滾筒洗衣機，將所有符號混在一起，攪動，撕裂。
“要不是它進化成了詭物，我也不至於把你搖來。”管辰晃了晃手裡的手機，亮著的屏幕上，道具格子已經空空如也，“遠程武器對它不管用，沒一個有殺傷力的。”
張槐風看了他一眼：“我記得任務下達時它還隻是一隻祟。”
管辰看向那個少年：“矩陣布下需要時間，期間這個叫林軒的學生，仗著自己未成年打殘同學沒有受到任何刑罰，於是萌生了更大的惡意，他在自家小區騙了個五歲的女童，把她帶到二十樓扔下去了。”
“那女童，摔了個稀爛。”管辰一雙慵懶的狐狸眼中迸發出絲絲寒意，“而他，未成年，有遺傳性精神疾病，BUFF疊滿，法律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沾上人命，邪祟就進化成了詭物。”管辰收起手機，對他道，“要不是你出差，所裡也不會派我過來。”
說著，他看了一眼張槐風帶來的男人：“這個，你是想借現成的矩陣一起除掉？”
“嗯。”張槐風應聲，回頭看向馮橙，“我來對付，你看好她們。”
管辰順著望過去：“她們是……”
張槐風垂眸想了想，道：“朋友，很特彆的朋友。”
管辰早就注意到，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隻看向了那個穿著銀灰色羽絨服的美麗女人，所謂的“特彆”，是單指她吧？
他走到兩人麵前，打招呼道：“你們好，我叫管辰，是阿槐的同事，也是他的師兄。”
馮橙下意識叫了一聲：“管師兄好，我叫馮橙。”
管辰一愣，他身後的張槐風更是意外，望向馮橙的溫柔眼眸中，更多的是驚喜。
“想必你就是那位百萬攝像了。”管辰微微一笑，有些促狹。
馮橙雖然不懂他口中“百萬攝像”的梗，但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略帶捉弄的小心思，想起自己剛才口快叫出的那聲“管師兄”，她不由地耳廓微紅。
管辰移開目光，看向唐妍欣，然而，對方並沒有看他。
唐妍欣拉了拉馮橙的手臂，眼睛卻是瞪向徐彥西的方向：“橙橙，很多問題我可以以後再問，但現在我有一個很急的問題。”
“我能不能再打這個王八蛋一頓？”
要是可以，她更想以牙還牙，用同樣的手段虐待回去，反正徐彥西現在跟個植物人一樣，不怕他反抗。
馮橙順了順她的頭發，輕聲說道：“我們來之前不是說好，不影響人家工作嗎？等這邊完了，我們再把他送到警察局去，好嗎？”
事實上唐妍欣剛才已經薅了徐彥西一路，他頭發都快禿了，臉上還全是指甲摳出的血痕。
管辰好奇地看向徐彥西：“怎麼，他犯什麼事了？”
“殺人未遂。”馮橙簡單應了一句。
管辰便打量起唐妍欣來，他眼睛裡閃過狡黠的光，問她道：“青蛙小姐想不想出了這口惡氣？”
唐妍欣抬頭瞥他一眼：“問我？”
“對啊。”管辰笑笑。
“當然想。”要不是她不想坐牢，就徐彥西這個無知無覺的樣子，根本活不到現在。
管辰得了她的回答，立刻掏出手機，將三折疊的屏幕展開，從裡麵調出一串代碼，篡改了其中兩行。
隨後，矩陣空間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它從張槐風所在的方向向下張開了第二重空間，以張槐風為圓心，向外擴出兩米，直接將他隔絕在外。
發覺自己被矩陣空間單獨隔開的張槐風：“……”
管辰折好手機，走向徐彥西。
張槐風皺眉：“你要做什麼？”
管辰輕輕撕下徐彥西背後的符紙，一把將他推向林軒所在的位置。
“讓邪祟和詭物來一場較量，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管辰退到馮橙和唐妍欣身前。
張槐風目光一沉，看向他道：“你違反了靈能條約。”
“濁物的罪行由靈能研究所進行判定，但人的罪行，隻能由法律斷罪，你無權對他們施予刑罰。”
“阿槐。”
管辰很少這麼叫他，他的視線投注在少年林軒的身上：“你總是這麼奉公守法，不累嗎？”
“法律，就一定是公平的嗎？”他沉穩的眸子裡漫上一層悲哀，“如果公平，那個死去的女孩為什麼得不到應有的公道。”
“那個殘廢的孩子……”管辰忽然看向身後的唐妍欣，“還有她，為什麼法律平息不了他們的憤怒和傷痛？”
張槐風看向正互相靠近的徐彥西和林軒，被邪祟和詭物操控的他們，即將互相殘殺。
“那個女孩的死不是你的錯！”張槐風叫住管辰，“你布置矩陣的速度已經很快了，你儘力了！”
“不是你的錯。”他又重複了一遍。
管辰臉上扯出一個極淡的笑容，轉瞬即逝。
“管辰，放我出去，現在還來得及。”
管辰沒理他，隻靜靜注視著那兩隻令人作嘔的東西。
不得不說，張槐風是真的很了解他，從他得知林軒殺了那個五歲女童開始，他就一直在責怪自己，怪自己為什麼不能早一刻布下矩陣，為什麼要給邪祟作惡的機會。
他不像張槐風，總能保持堅定的心性，不過分共情，活在製度和法條劃下的方圓裡，清醒而又謹慎地維持著這個世界的安穩和平靜。
或許，嫉惡如仇又極其容易共情的他，某些時候偏執起來，多少有些三觀不正。
但那又如何，他要順其自然，自在隨性。
這即興而起的念頭，就是他能給得起的公道。
矩陣空間裡，濁物的感知被放大，對同類的敵意也更瘋狂，它們徹底淩駕於人類的意識之上，徹頭徹尾地操控著兩個危險犯。
在馮橙的視角看來，就是徐彥西帶著敵意逼近了少年林軒，而林軒舉起手中的美工刀對準了比自己高大很多的徐彥西。
這場肉搏戰毫無章法可言，雙方之間隻有對自身生存的極度渴望，和置對方於死地的無限瘋狂。
拳拳到肉，刀刀見血。
管辰看到的是詭物碾壓邪祟的強大和邪惡，馮橙和唐妍欣看到的是林軒雖凶狠但力量和體力都不及成年的徐彥西。
直到雙方都渾身浴血，徐彥西拚著最後一絲力氣反奪了美工刀，一刀紮在了林軒的頸動脈上。
血線飆起，像極了恐怖電影裡的誇張鏡頭。
馮橙閉上眼睛，彆過了頭。
而唐妍欣，一眨不眨地看著，瞳孔微顫。
邊上伸過來一隻大手，及時捂住了她的雙眼。
“青蛙小姐，太過好奇，可是會做噩夢的。”
管辰站在她麵前，一手擋住她的視線，一手打開手機，解除了限製張槐風的矩陣。
唐妍欣眼睛眨啊眨，睫毛像兩把細軟的刷子，撓在管辰的手心。
管辰注意到了，捏著手機的動作一頓，低頭看了她一眼。
張槐風被矩陣放出來後，緩緩走向濁物的方向，他從手機裡調出一把近身作戰的法尺，單手鬆了領帶，頭也不回對身後的管辰道：“你的所作所為，我將在任務日誌裡如實陳述。”
管辰無聲輕笑，果然是張家小爺的作風。
他拿開捂著唐妍欣眼睛的那隻手，從一袋乾坤裡調出執法記錄儀，遞向馮橙。
“你應該知道怎麼用吧，百萬攝像師？”管辰調侃。
馮橙這才知道“百萬攝像”這個稱呼是什麼意思，她麵上一熱，接過了兔耳攝像機。
打開後，一番調整，鏡頭依然對著張槐風。
管辰忍著笑，對她道：“這個，是我們的除祟記錄儀，主要記錄濁物對每一件武器的反應，所承受的傷害，以及它們各自的耐抗性。”
馮橙：“所以？”
管辰指了指鏡頭裡的兩隻濁物：“所以，鏡頭要對準它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