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楊淑珍前腳剛走,後腳就聽見了自己孫子的聲音,她將紅薯藏好後直奔醫務室,

和王紅梅不同的是,她去的不是病房,而是藥房。“黃大夫,我孫女都暈倒了,快給她開一點紅糖水補身子!”

黃五德眉頭一皺,“這不合規矩啊,她隻是中暑,喝點水緩一下就好了。”

楊淑珍眼睛一瞪,“怎麼不合規矩了,我孫女在地裡暈倒,那可是勞模的精神。你們這不是還有什麼綠豆嗎?你也給我開一點,我拿回去給她熬湯,正好降暑。”

黃五德將求救的視線看向了跟著一起進來的謝維昌,希望謝維昌能幫他說兩句話。

謝維昌隻是揮了揮手,歎氣道:“給她開吧!我過幾天去公社了,再給你帶點回來。”

黃五德這才給楊淑珍拿了一袋綠豆。

楊淑珍伸出了手,“還有紅糖水呢。”

黃五德沒辦法,隻能起身,又泡了一碗紅糖水。

楊淑珍端著紅糖水走進病房,“丫頭,快喝點紅糖水,這可是大隊長自掏腰包給你弄來的。”

淩婧怡靠在床頭,端著紅糖水,喝了一口,姿態優雅。“我現在感覺好多了,多謝大隊長。”

謝維昌點了點頭,“行,那我就先走了。”

王紅梅眼珠子一轉,“大隊長,我女兒這可是被你侄女氣暈的,你們家就沒有什麼表示?”

謝維昌眉頭一皺,“我不是給了你們紅糖水嗎?我還自掏腰包,給了你們一斤綠豆。”

王紅梅歎了口氣,“可憐我女兒落水後身子骨就一直不太行,既不能曬太陽,也不能受氣,這些可都拜你侄女所賜啊。”

淩婧怡在接收到王紅梅的眼神後,立刻心領神會,她倒在床上,連續咳嗽好幾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整個人顯得無比虛弱。

謝維昌沒好氣地瞪了兩人一眼,“行了,彆裝了,隊裡還有個記分員的空缺,你明天來試試,如果可以,你就乾這個吧!”

淩婧怡緩緩露出一個微笑,“多謝大隊長。”

淩婧怡和王紅梅一起離開了醫務室,至於她那隻喝了一口就沒再喝的紅糖水也被楊淑珍帶回來,一家人分著喝了。

林春生喝完紅糖水後,還一副意猶未儘的感覺,“姐,你什麼時候還能暈倒啊?”

淩婧怡眉頭微蹙,“短期內應該不會暈了。”畢竟,她也不用下地乾活了。

林春生感到了失望,但沒過多久,他又湊到淩婧怡麵前,問道:“姐,你說如果我暈倒了,能有紅糖水喝嗎?”

他沒等到期待的回答,隻聽到王紅梅憤怒的聲音,“有沒有紅糖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會被我揍一頓!”

林春生隻覺得背脊都竄過了一抹冷意,他不過是想去太陽底下跑幾圈,再跳到河裡洗個冷水澡,把自己弄暈,怎麼就被他媽發現了!

林一山剛從外麵回來,就看見王紅梅提著一籃子雞蛋站在院子中間,他還有點驚訝,“你拿這麼多雞蛋乾什麼?”

王紅梅這才想起來自己要做什麼,她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當然是去找媒婆啊!既然郭家先我們一步定親,那我們就要先他們一步結婚!”

說完,她還看向淩婧怡,笑道:“你放心,媽一定給你找一個比郭文斌還要好的男人!”

淩婧怡點了點頭,“好啊,謝謝媽。”

王紅梅則揚起下巴,冷哼道:“還有那四百塊錢,媽都給你存起來當嫁妝。有了這筆錢,你什麼好男人找不到!”

淩婧怡聽見“嫁妝”二字後,還愣了愣。她想到了她的祖母。因為她的祖母在離世前,也給她留下一筆錢財,說是給她的嫁妝。

祖母乃是定遠侯府嫡女,雖然年邁,但仍然保持著每日練劍的習慣。

她曾經聽丫鬟提起,祖母年輕時曾跨馬提槍,上過戰場,是那時候少有的女中豪傑。但自從嫁為人婦,祖母便被束縛在後宅之中。

她出生的時候,祖父已經去世,她從未見過祖父,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因此,她無法想象,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能讓如此英姿颯爽的祖母心甘情願地困守在後宅之中。

後來,她無意間得知,祖父並不喜歡祖母,就連父親都不是祖母的孩子,而是祖父與他表妹生的,隻是寄養在祖母名下罷了。

她為祖母感到了不平,還在祖母麵前,隱晦地提起過這件事。祖母卻說,男人往往因為自身的無用,所以他們斬斷女人的翅膀,不讓她飛翔,她也沒辦法反抗。

那時的她還不懂祖母這句話的意思,直到後來,嫡母想把她嫁給知府老爺為妾,她才明白,這是世界對女人的禁錮。

這樣看來,這個年代也不是完全比不上天啟王朝。至少這個年代的男人不能三妻四妾,女人也不會困在後宅,一待就是一輩子。

謝維盛和謝維昌儘管是兩兄弟,但謝維盛家裡是土牆房子,而謝維昌早已修了青磚瓦房。

謝維盛吃完飯後,就坐在院子裡,蹺著二郎腿,“你想要娶我家明麗,總得拿出點誠意吧!”

郭文斌坐在謝維盛對麵,他看了眼坐在他旁邊的謝明麗,笑著說:“這是應該的。”

謝維盛抽了一口煙,臉上寫滿了得意,“既然如此,我也不要多了,你給我四百就行!”

郭文斌麵帶猶豫,“這……”

謝維盛一聲冷哼,“你都給了林家四百當賠禮,給我家的聘禮自然不能比他家少!”

謝明麗看了郭文斌一眼,眉頭微蹙,“不就四百塊嗎?你不會沒有吧!”

郭文斌湊到謝明麗耳邊,壓低聲音道:“有倒是有,但我剛給了林家四百,又給你家四百,那我們辦酒席的錢就不夠了。”

謝明麗眉頭緊皺,“實在不行,你就找戰友們借一點。我們這輩子可就隻有這一次婚禮,我想讓大家知道你對我的看重。”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前幾天被王紅梅打成那樣,真是丟死人了,她要在所有人麵前把自己的臉麵拿回來。

郭文斌深呼吸一口氣後,點了點頭,“行。”

他想:反正年底再辦婚禮,現在到年底還有小半年,他這段時間節約點,酒席錢就出來了。

這邊的謝維昌回到家,就看見謝向陽在院子裡吃花生,脫下鞋子,就要往謝向陽身上打去。“你跑啊,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

但謝向陽動作更快,他從凳子上飛快地跳起,直奔廚房,一邊跑一邊大聲呼救:“媽,救命啊,爸要打我。”

葛春花還在燒火,她下意識地將謝向陽護在身後,“向陽身子骨不好,你彆總是打他,萬一打壞了怎麼辦!”

謝維昌都快氣笑了,“他身子骨不好?他跑得比我都快!”

葛春花歎氣道:“你那個酒不就是讓人喝的嗎,向陽喝一點又怎麼了。”

謝向陽站在葛春花的身後,附和道:“對啊,喝一點又怎麼了。”

謝維昌指著謝向陽的鼻子,大罵道:“這個兔崽子那叫喝一點,他是一口都沒給我留啊!”

葛春花不以為意,“酒喝多了本來就對身體不好,向陽這也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

謝維昌瞬間氣不打一處來,“你看看村民們都怎麼說他,人家半大小子都知道幫家裡乾活,他二十出頭,隻知道和朋友鬼混。”

葛春花的語氣中帶著自豪:“那我兒子還混出來一個高中文憑呢,他們讀過高中嗎!”

謝維昌被氣得眼皮子暴跳,“真是慈母多敗兒!你就護著他吧!”

葛春花冷笑道:“我就慈母又怎麼了?我四十五歲才生下向陽,還是早產。他剛出生時就跟個貓崽子似的,你不心疼我心疼。”

謝向陽拉著葛春花的手大笑道:“媽,還是你對我好。不像我爸,隻知道打我。”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用餘光偷看謝維昌。

謝維昌被臉色鐵青,但又拿謝向陽沒辦法,隻能穿上鞋子,轉身離開。

早上,淩婧怡剛起床,王紅梅就走了進來,遞給她一個剝了殼的雞蛋,“上次那個雞蛋羹你都沒吃到多少,這是給你煮的。”

雞蛋很燙,應該是剛從鍋裡撈出來。

明明不是很貴重的東西,但加上王紅梅認真的表情,淩婧怡卻莫名覺得心裡暖暖的。

她對著王紅梅笑了笑,輕聲說:“謝謝媽。”

然後,她就將雞蛋一分為二,遞給王紅梅一半,“媽,你也吃。”

王紅梅眉頭一皺,她一邊後退一邊說:“這是給你補身子的,你自己吃就行。”

淩婧怡卻伸出手,往前挪了挪,“你也吃。”

“你這孩子,自己一個人吃就算了,還非讓我吃。”王紅梅拗不過淩婧怡的堅持,隻能接過雞蛋,吃了起來。

淩婧怡看著王紅梅帶笑的眼角,自己也笑了笑,其實,這個世界也沒有她想的那麼差勁。

王紅梅吃完雞蛋後,才走出房間。可沒走兩步,就撞見了林春生。

他一臉期待地問道:“媽,你是不是煮雞蛋了?”

王紅梅笑著搖了搖頭,“沒有。”

林春生湊近王紅梅,用力地嗅了一下,然後說:“可是你身上有煮雞蛋的味道。”

王紅梅冷著臉道:“你看我像不像雞蛋。”

林春生感到了委屈,他明明就是聞到了煮雞蛋的味道,肯定是媽媽背著他偷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