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之日。
廣袤的獵場一望無際,旌旗獵獵如巨龍之鱗在陽光下閃耀。
駿馬蹄聲如雷,打破了曠野的寧靜。
紀疏白身著勁裝,窄袖長袍勾勒出挺拔的身姿,黑色披風外罩隨風舞動如雄鷹展翅。
所到之處揚起漫天塵土,馬蹄踏過,獵物驚慌逃竄,卻被閃電般離弦的利箭射中,高大的彎弓放下,露出的是紀疏白的清冷之姿。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歡呼和喝彩聲,在獵場上空回蕩。
烈馬上,紀疏白神色疏離麵無喜怒,初露幾分日後喜怒無常的暴君影子。
東弋王如今器重他,現在正是紀疏白意氣風發的時候。
係統躲在芙月的鬥篷裡探出一個貓貓頭,她們跟隨在紀疏白的侍衛隊裡,沿途慢悠悠地欣賞獵場風景。
時元鯉和紀疏白成婚以後,靖澤殿裡的人也多了起來。
各種侍女、護衛填滿了冷清的宮室,漆黑的夜裡再也不是隻有他們兩個人。
芙月猜他們應該是紀疏白暗中培養的自己人,隻是現在才光明正大地顯露出來。
因為他們每個人在看到芙月他們非正常的關係後,都眼觀鼻心默不作聲。
例如芙月能趾高氣昂地踩到紀疏白頭上,時元鯉和紀疏白的形式夫妻,以及……
“逛一圈就得了,讓紀疏白掉頭回去。”
芙月騎馬騎得腿根都疼了,她隨手扯過一個侍衛,讓他到前麵去告訴紀疏白。
侍衛麵色複雜,卻還是輕車熟路地前去轉達。
芙月和紀疏白的關係,實在是撲朔迷離。
“所以你們上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回來一趟又吵架了?”係統看著侍衛跑遠向紀疏白稟告,紀疏白垂眸微微側頭,束起的馬尾隨著他的動作晃動。
“這小子對我的心思藏不住了,被我嘲諷了幾句罷了。”芙月說得輕描淡寫,係統卻仿佛已經想象到她都說得怎樣難聽了。
係統猶猶豫豫:“……可他愛上你本來就是既定劇情啊,是根本無法避免的……你為什麼要這樣嘲諷他?”
紀疏白抬手示意,整個隊伍重新調轉方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準備回去。
隊伍調轉間,兩人不可避免地對上視線,芙月意味不明地對他挑眉。
“他什麼身份,敢覬覦我?”芙月毫不掩飾自己的攻擊性,“在他眼裡我明明是神女,那樣高高在上的存在,他憑什麼能升起旖旎的心思。”
“這是什麼窮書生寫的幻想小說嗎?”
係統不吱聲了,生怕她的怒火會波及到它身上。
雖然它覺得這沒什麼用,畢竟這段時間雖然又是一場冷戰,但紀疏白還是冷臉洗內褲的態度。
不僅如此,宮裡對芙月的態度甚至比起紀疏白還有過之無不及。
他根本改不了自己的心意。
“你是不是想說,他還是那樣。”芙月挑釁完紀疏白後,懶洋洋地在小馬上感受吹拂的微風,“嗬,我就不信,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他還能一如既往。”
“他這種感情,根本經不起考驗。”
另一邊的紀疏白接收到這段時間裡芙月的第一個正眼以後,勒在手心的韁繩不自覺地攢緊。
他移開視線,不再注意那個能輕易牽動他心神的人。
有朝一日,他會做配得上的那個人的。
—
“怎麼回事啊,腿被磨成這樣。”回到營地後,時元鯉皺著眉憂心忡忡地在帳篷裡給芙月上藥。
芙月閉眼靠在她的身上,問題甚至沒在腦中劃過,嘴裡就已經熟練地甩鍋到紀疏白身上了。
“還不是紀疏白有病,都已經拿了這麼多獵物了還要逛一圈炫耀才回來。”
時元鯉是原來儀仗隊裡芙月的貼身侍女,本身卻是暗衛出身,因為出眾的本事才被齊傕挑中。
現在和紀疏白成婚,雖然拖離了九死一生的處境,卻還是時刻保持著警戒心,為了維持南陵公主嬌生慣養不會馬術為由留在了營地。
她出來謀生本就是為了養家糊口,再加上芙月不僅給了她財富和地位,還擔起了重振南陵的重任,這讓她對芙月又感激又崇拜。
所以她對芙月和紀疏白之間的事三緘及口,從不多問。
但有時候,看芙月實在是欺負得狠了,也會給她順順毛。
“你不是對秋獵一直很期待嗎,這幾天激動成這樣,他可能是想帶你多玩一會。”
芙月撇嘴。
她激動可不是為了玩。
今天是大日子,紀疏白策劃了一場經典危難救父事件,據說是東弋王對他態度的轉折點。
算算時間,應該就是現在……
“我有事出去一趟。”芙月藥膏塗了一半就急匆匆地穿上衣服,不顧時元鯉詫異的阻攔就衝出去。
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讓他得逞。
芙月借助係統偷偷潛入專人看管的馬廄,等了一會果然看到一個她熟悉的人影。
是紀疏白手下的一個暗衛。
那名暗衛先支開了原本看顧馬匹的下人,然後四下張望確認沒發現人影後,拿出一包藥物灑在麵前的飼料裡。
應該是讓馬匹發性的東西。
芙月借助係統提供的作弊道具,悄悄在那名暗衛身後現身,然後一個手刀劈在他的頸間,在他還沒看到臉時就失去了意識。
沒錯,她今天就是來給他使絆子的。
芙月把那包撒了一半的藥物折起來,剛想帶走時突然靈機一動,又拿出來在馬廄的角落裡撒了一點。
生怕他們怪不到紀疏白身上。
她回到紀疏白的帳篷。
站在門口的護衛見是她,連問都不問一下,直接放她進去。
芙月把那包藥物很俗套地塞到紀疏白的枕頭下麵。
俗套,但很經典。
出了事能很明顯看出是陷害,但他哪怕從十幾個皇子裡想破頭,也不會想到是她動的手。
芙月拍了拍手,深藏功與名。
東弋王肯定也會懷疑這是場陷害,但同時也會重新轉變對紀疏白的態度。
一個被他拋棄了那麼久的孩子,就算能力出眾,對他難道沒有怨言嗎。
“你在這裡乾什麼?”
芙月身後冷不丁地傳來被害人的聲音,把芙月嚇了一跳。
“你乾什麼!走路沒有聲音嗎?”芙月沒好氣地回頭吼他,演技良好的她根本沒有被抓包的炸毛。
這裡是他的帳篷。冷戰期間芙月連他的屋裡都不願意踏足,今天卻突然來這裡。
紀疏白抿唇。
芙月也想到了這點。雖然她本來就沒想瞞他,但現在他還不能知道。
她抱起雙臂,沒好氣地說:“你還好意思問!都怪你一直在那轉,害我腿都磨破皮了!我來這拿你上次那個藥膏。”
上次他們在書房玩的時候玩得過火了點,紀疏白胸口在牆上磨出了慘烈的血痕,後來得了種很好用的藥膏才恢複。
紀疏白沒反應過來上次的事,滿心注意都集中到了她受傷的事上。
芙月一主動,冷戰就破功了。紀疏白擰眉,語氣帶上了焦急:“覺得難受怎麼不早讓我回去?”
說完又立馬意識到焦急時自己話語的不恰當,紀疏白看著芙月逐漸瞪圓的眼睛,又立馬改口:“……是我的錯,現在怎麼樣了,還疼嗎?”
芙月後退一步遠離他的靠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沒!有!藥膏你自己找吧,一會送到我帳篷裡來。”
說完也不等他的反應,掀起簾子就離開。
紀疏白有心想攔她,但想到她剛才後退的動作,伸出的手又生生頓住。
……罷了。
他閉上眼。
再等等,今天過後,一切會不一樣的。
—
等下午好戲開場時,芙月換上紀疏白給她送來的騎裝。
“真好看。肯定是他用心讓人做的吧,雖然大致看上去和其他宮裝差不多,但添了很多精巧的細節。”時元鯉邊為她整理衣服,邊讚不絕口。
芙月心早就飄到了彆處:“不就是普通騎裝嗎……”
大部隊整裝完畢準備出發,芙月在護衛隊裡位置靠前,能輕而易舉地聽見紀疏白和東弋王談笑風生的聲音。
馬聲嘶鳴,前進的速度逐漸加快。
利箭破空發出錚鳴的聲響,獵物應聲倒下,紀疏白眼眸淩厲披風颯颯,東弋王的眼裡滿是讚許。
“吼!”
一個龐然大物突然竄出來,棕熊巨大的嘶吼聲打破平靜。
東弋王原本訓練有素的馬匹受驚突然不受控製,無頭蒼蠅般急速暴衝。
場麵頓時亂成一片。
護衛隊和眾皇子上前追趕,卻被莫名多起來的野獸打亂了陣型,一時間竟未能及時護駕。
紀疏白麵不改色,高高揚起馬鞭猛地衝出去,束起的馬尾在風中飛揚,儘是颯爽之姿。
“啊!”
嘈雜聲中,一道驚慌的女聲卻讓紀疏白驀地回頭,打斷了原本的營救計劃。
芙月所騎的馬匹也受了驚,到處亂竄時棕熊緊跟在她後麵,情況也危機不堪。
紀疏白瞳孔劇縮,呼吸一滯,心神瞬間全部被芙月的危難占據,大腦還未反應過來抉擇,身體已經驅使馬匹調轉方向,彎弓迅速拉開,對準了棕熊的位置。
極佳的箭術使得在利箭嗖得一聲後便解除了危機,紀疏白策馬到芙月身邊,疾聲厲色:“放手!”
他大掌伸出攬住芙月的腰,單臂發力猛地將她抱到自己的馬上。
“紀疏白你在乾什麼?!為什麼不去救父王?!”
被野獸困在原地的大皇子轉頭看到原本衝出去的紀疏白又調轉回來,馬上還多了一名女子,驚愕得他甚至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