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傅溺來說,彆人能拉與否,並不關他的事。
他笑不出來,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什麼事,可以讓他笑。
因為,他生性就不愛笑。
於肥波帶著傅溺來到林外,準備讓他獨自進去適應一下周圍的環境,之後他再帶攝影師過去。
傅溺剛到林子口,那道刺眼的白光,就又出現了。
這回不是急速閃過,而是鋪散在林間。
傅溺忽覺一陣頭疼,轉身躲避著這道白光。
他不拍了。
於肥波看他轉身就要走,連忙伸手攔住:“不是,你怎麼這就要走啊?我都跟人簽合同了,到時候要賠錢的。”
傅溺的身形被白光刺激得已經有些站不穩了,他下意識地伏在於肥波的肩上:“隨便賠多少,帶我回去。”
他對白色的光有陰影。
一看到,就會頭痛,心也痛,總之,就是各種痛,渾身不舒服。
於肥波一再地阻攔:“哎呀,不行,你不能走。今天這組溫泉片,你必須得拍上。”
傅溺從於肥波的肩上起身,剛想對他施威,就看見於肥波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祖宗,我錯了,我現在攤上事兒了。染上了不良嗜好,不僅把家當輸了進去,還輸進去你的一個經濟約。今天的高定刊已經拍完了,溫泉片並不包括在內,是,是——”
“是什麼?”
於肥波抱著傅溺的褲腿不撒手:“是電視劇的招商片。祖宗,我對不起你!我給你接了一個,你從來沒拍過的類型的劇本。”
“不是電影,是電視劇?”
傅溺不喜歡拍電視劇,製作周期長不說,很多劇本看起來相當一般。
他是一條有品位的龍,就是做人也是非常有品位的。
經常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狀態。
他不是針對某部電視劇,是所有的電視劇,他都不是很能看得上的。
出道以來,心思始終都在電影方麵。
三十歲的影帝,去拍電視劇,這在業內是從未有過的事。
傅溺不可能做的。
“你自己的債務,自己想辦法解決。實在不行,你自己去拍,總之,我要休假。”
於肥波剛想放聲大哭,嘴巴剛張開,發出來的居然是小嬰兒的聲音。
傅溺嚇得猛地從他懷裡抽出自己的腿。
於肥波也嚇了一跳,連忙把嘴閉上,小嬰兒的哭聲還在持續。
兩個人仔細一聽,才發覺聲音原來是從林子裡傳出來的。
傅溺低頭看著於肥波:“你不是說,已經清場了嗎?”
“不知道啊!我過去看看。”
傅溺本來是準備要走的,他對拍招商片沒興趣,對人類嬰兒的啼哭聲更沒興趣。
隻不過,他剛想走時,又忽然間想起,方才鋪散在林間的白光。
在樓上拍攝的時候,那道白光也是一閃而過。
傅溺懷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跟著於肥波去到了林子裡。
然後就看到了一個少女抱著娃在泡溫泉。
少女通體白得發光,懷裡的小嬰兒,皺皺巴巴的,倒也是個人樣兒。
念撫看到有人來了,下意識地想往溫泉下麵鑽,可是她懷裡又抱著小寶寶,隻能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兩個人。
什麼舉動也做不出來。
於肥波看到池子裡的女孩兒後都震驚了。
他知道有不少想要女人,變著法兒地想要接近自家的大影帝。
像她這樣袒露相見的也不是沒有。
不過,大多都給人一種很豔俗的感覺。
從來沒有人,如她這般,像一瓶牛奶灑在了溫泉裡。
連空氣中都浸著絲絲香甜。
目光怯生生地,還帶了一點無措,半勾不勾……讓人心神搖蕩。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她是有意勾引,難道傅溺就半點錯都沒有嗎?!
於肥波一向是看臉的,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香甜誘人的女孩子。
都有要把她簽下來的打算了。
傅溺站在岸邊,有些不耐煩地看了於肥波一眼,於肥波立即識趣地退了出去。
走出林子之前,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傅溺蹲了下來,伸手去探了探水溫,之後甩了甩手上的水,冷聲問她:“孩子是你的嗎?”
這是念撫第一次看見龍。
她之前,隻從海族父老鄉親的口中,聽過有關於龍的傳說。
一條巨龍突然低氣壓地盤踞在自己麵前,念撫嚇得差點把孩子扔出去。
她以為自己抱的是他的孩子,顫巍巍地將小嬰兒遞到他麵前:“還給你。”
傅溺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隨意地丟了件浴袍給她:“我要他乾嘛?”
念撫小聲問詢道:“這不是你的孩子嗎?”
傅溺忽然被她蠢笑了。
“這怎麼可能是我的孩子?”
他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人,不過是一隻蠢海豹而已。
還是白色的。
他對她有點兒印象,但不多。
隻是聽海族的一些長老,同他彙報過,說是有這樣一隻白毛海豹出生,不過早已經被趕出海域了。
說好不會礙到他的眼,沒想到趕他身邊來了。
原來林子裡鋪散的白光,是從她這裡冒出來的。
真是讓人厭煩。
傅溺從溫泉旁起身:“你慢慢泡吧,這池子給你了。”
反正他也無意去拍什麼招商片。
念撫小聲道:“謝謝你,你人真好。”
傅溺忽地在她麵前,擰了半個龍身出去,將她團團圍困在溫泉中間。
墨色閃著冷光的鱗片,在水蒸氣間若隱若現,猩紅色如同探照燈一般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她,念撫瞬間嚇得把小嬰兒緊抱在懷裡。
粗獷渾厚的聲音響起,震得溫泉水咕咚咚地冒泡:“你明知道,我不是人。”
他不是人,她也不是。
念撫嚇得怔了幾秒鐘後,努力地跟他客套道:“龍哥,你龍真好!”
小海螺讓她見人要叫哥,誇人要誇人真好。
她這樣誇,應該是沒錯的……吧。
傅溺猛地笑出了聲,恢複了人形,笑得躺倒在溫泉旁的草地上。
哪裡來的白癡啊?
果然是第一次做人,沒什麼經驗。
林子外麵,莫池硯和於肥波在吵架。
“我有藝人在裡麵,我得進去找她。監控上看著,她跑裡麵去了,懷裡還抱著個孩子。”
“你這話說的,就你有嗎?我也有啊!可我們傅溺正適應環境呢,待會兒準備要拍溫泉大片,要是你打擾了他的心情,我上哪兒哄他去?”
“我就喊她出來,不會打擾你家大影帝的。”
“那可說不準,萬一人家倆人聊得好好的,你突然把人弄走了,算怎麼回事兒?”
莫池硯是個很敏銳的人,不會聽不懂於肥波的暗示。
再加上,他的業內消息也來得很快。
“波哥,我聽說,傅溺最近轉戰電視劇了?”
於肥波輕哼了一聲,像他這種大牌經紀人,跟莫池硯這種走歪路子的,是有本質區彆的。
莫池硯又湊過去問道:“那個,女主角定了沒啊?我這兒可有好些不錯的女孩兒呢。”
於肥波嫌棄地看了莫池硯一眼:“你沒事兒吧!就你手上那都是些什麼貨色?怎麼能跟我們影帝作配呢?這是我們傅溺第一次拍電視劇,怎麼也要找當紅小花,誰找你那些十八線到處陪人的?”
莫池硯嘴角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又很快擠出了個巨大的笑臉:“嗐,波哥,你看你,這是哪兒的話啊。那光我的手底下的去陪人麼?彆人簽的女孩兒也陪啊。不陪怎麼成當紅小花?光靠臉,那天底下長得漂亮的多了去了,憑什麼就她能紅啊。哪來那麼多伯樂啊?不都是貴人拿資源砸麼!”
於肥波仍舊一副看不起莫池硯的眼神。
哪怕他背著巨額債務,身家不及莫池硯的一根毛。
可隻要傅溺還在他手裡,自己就能千金散去還複來。
莫池硯看於肥波怎麼講都不上路子,也不稀得哄了。
說著就要闖進去把人帶出來。
沒走幾步,卻再次被於肥波攔下。
“不是,波哥,你這什麼意思啊?又看不上我帶的女孩兒,又不許我把人帶出來。我可跟你說啊,這裡邊兒,還有個孩子呢。”
於肥波剛剛自然也看到了少女懷裡的小嬰兒。
“那孩子怎麼回事兒?”
莫池硯眼鏡下的眼珠轉了轉,不敢說是念撫剛生的,隻是溫笑著說道:“不就是個拍攝道具嘛,從彆人那裡借來的。哪知道,都還沒來得及拍,她就抱著孩子跑了。”
乾這一行的,就沒有心思淺的。
於肥波拍了拍莫池硯的肩:“她抱著孩子跑什麼?不配合拍攝?這脾氣不好的女孩兒,可不能沾我家影帝的邊兒啊。”
莫池硯信口胡謅道:“小嬰兒有什麼準頭?這不是拉了麼,拉了她一身,她就帶著孩子來洗澡了。”
於肥波眉頭皺成了個大疙瘩:“這女孩兒,智商沒問題吧。孩子拉了不去衛生間處理,去溫泉洗?”
莫池硯歎了口氣:“唉,這說起來,得怪我。這小姑娘,是我從偏僻漁村裡收來的,沒見過世麵。之前在小漁村,就是身上臟了,直接鑽海裡洗的。”
於肥波笑道:“那怪憨的。”
莫池硯趁機跟於肥波推銷念撫:“波哥,這孩子特老實,你讓她乾嘛,她就乾嘛,準不生事亂搞。”
於肥波打量著莫池硯,尤其是他那雙金絲眼鏡後麵的精明眼睛。
莫池硯是少有的江湖氣和書生氣共存的商人。
下限特彆低,上限特彆高。
見他這種唯利是圖的經紀人時,那就是江湖氣滿滿。
可等為高端人士挑選“禮物”時,又會變得極為專業,言語含蓄且有修養。
於肥波聽不少業內講過,你覺得莫池硯是什麼人,是因為你在莫池硯眼中是什麼人。
他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不過是用來接近對方的手段。
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性情。
而經他的手帶出來的女孩兒,沒有一個敢說他的不好。
每一個都很感恩。
即便是去了更大的平台發展,也都是被他隨叫隨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