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光十色的燈光,舞池裡一群穿著清涼的年輕人在蹦迪。
前方的卡座裡,少年穿著一件很簡單的白T,靠在皮質的靠背,姿態懶散。一手搭在大腿上,另一隻手拎著酒瓶。黑長的睫毛下垂,晦暗的光照下,整張臉更加驚豔惑人。
他身邊的女人看上去有話跟他說,拍了拍他的肩膀。
霍鋅微微側臉,低頭,表情沒什麼變動。黑色的金屬耳釘折射出光,他說了句話,林念禾看不清他的口型。
接著,女人笑了下,招來酒保。片刻後,全場舉牌,一排排酒水被送到他們的麵前。
林念禾去過幾次酒吧,知道這是最高規格,女人估計點了堆很貴的酒。
趴在她肩頭的賀渺聽見動靜,睜開眼,湊到她耳邊:“那一瓶酒八萬,這富姐富得流油啊。”
“要是來個富姐包養我就好了,我天天就不用受傻逼老板的氣。”賀渺說著說著,又開始意識不清,嘴裡罵罵咧咧的。
她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這會兒理應帶著賀渺直接出門回家。畢竟回家還要遛狗,明天要早起上班,再耽誤下去,今天晚上彆想睡了。可林念禾腳底像是生根似的,牢牢困在原地。
那天把霍鋅送到木幸樓下,她以為兩人不會再有見麵的機會。成年霍鋅看到以前的自己,即使沒法兒解決時空錯亂的問題,也能給他提供良好的物質條件。
眼前的場景,林念禾覺得奇怪。尤其是他身邊坐著的女人,眼神像是鎖定獵物,極有耐心地陪對方玩耍。
像……時刻準備把他吃了。
正當她猶豫要不要多管閒事,少年霍鋅眼眸掃到她,跟身邊的富婆打了聲招呼,起身走過來。
林念禾心情有些複雜。
這樣的人,在酒吧裡,哪怕穿著簡單,通身氣質長相也是最優越的。就朝她走過來的幾步時間,周圍的男男女女不約而同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女的覺得他好看也就算了,怎麼還有男的湊上來想要他的聯係方式!
霍鋅神情冰冷地拒絕掉某個上來要聯係方式的男人,走到林念禾的跟前。
漆黑的眼眸和她對視,林念禾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誰18歲的時候,沒好奇過酒吧。她剛高考完,就被賀渺帶著去酒吧蹦迪。賀渺當時是玩爽了,她全程被霍鋅看著,體驗感極差。
其實林念禾不喜歡酒吧的氛圍。絢爛的燈光,聲音能從地板傳到心臟的音響,DJ一個勁兒地煽動氣氛。雖然她不喜歡這種浮在表麵的熱鬨,但林念禾還是跟霍鋅生氣吵架。
至於看她跟看犯人一樣嗎。
霍鋅跟她賠禮道歉,哄她哄了很久。最後想了個辦法,去附近的酒店開房,然後讓酒吧的酒保送了一堆酒上來。
他的邏輯是,反正林念禾去酒吧隻能喝酒,又不能泡帥哥,那擱酒店喝和在酒吧是一樣的。林念禾無語不想喝,受不了他軟磨硬泡,最後兩人鬨成一團。
甜澀的酒精味道,在少年少女的唇齒間彌漫開,房間的溫度跟著上升,玻璃瓶碰倒在地也無人在意。
霍鋅站在她的眼前,黑色的耳釘襯得他清冷。林念禾的記憶裡,18歲的霍鋅應該是沒有耳釘的。
他隻打了一側的耳垂,另一側打在耳骨。仔細看,兩處地方還有點泛紅。
"接朋友?"少年望了眼掛在她身上的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賀渺喝多了,我來接她。"
話尾剛落,賀渺恍若病中垂死驚坐起,指著對麵的人難以置信,"臥槽,臥槽!"
"林念禾,你前男友從地府爬上來找你了?!"
林念禾:……
她想去捂她的嘴,但喝多了的賀渺跟條泥鰍一樣,根本抓不住。
"這都三年了,他還沒投胎啊。"賀渺埋在她頸窩,含糊道:"要不你跟他商量商量。如果實在放心不下你,就投胎做你和江予州的孩子吧。這樣你們還能做一家人。"
"……"
天殺的,什麼想法啊。
伴隨著賀渺的話,林念禾清晰感覺到對麵人的情緒越來越差,臉色沉得滴水。
"她喝多了,胡說的。賀渺前兩天失戀了,心情不好,最近說話都不怎麼帶腦子。"
高中的賀渺留齊肩短發,九年後的她一頭深藍長發,穿著掐腰短裙。霍鋅一時半會兒沒認出來,但那段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一出來,他就知道肯定是賀渺。
林念禾身邊,隻有這一個滿嘴跑火車的朋友。
"時間不早了,我還有工作忙就不送你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霍鋅說完,就想回去。
"等等!"林念禾下意識喊住他。
對方眉頭微挑,"還有事?"
"你今天在酒吧做什麼?"
她思來想去,總覺得奇怪,"我那天送你去木幸,你沒有見到霍鋅嗎?"
霍鋅抬手摸摸後頸,眼眸下垂,"他不相信我是未來的他,以為我是特意整容的商業間諜。"
"你們是同一個人,做DNA或者說出一些彆人不知道的事情,很輕易就能證明吧?"
霍鋅歎氣,神色落寞,"他防備心很重,聊了沒兩句就讓我走,根本沒機會說出那些事。而且很小時候的事情,我早忘記了,挑挑揀揀能說的那些全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林念禾陷入沉默,沒想到27歲的霍鋅不信他。身上一分錢沒有,又是黑戶,無可奈何下他隻能做些遊走法律邊緣的工作。
"所以你在酒吧做男模?"
"……"
霍鋅哽了一下,解釋:"不是男模,是陪酒。顧客點酒消費,我從中抽成。"
他還不至於出賣自己的身體來養活自己。這些天在酒吧,他連衣角都沒讓顧客碰過。如果他不乾淨了,回去之後還怎麼麵對18歲的林念禾。
"有區彆嗎?"林念禾皺眉,"萬一他們喝多了對你起歹念,你一個剛成年的男生怎麼可能應付過來。"
她說這話,很顯然忽略了霍鋅一米八三的身高,還有常年健身的好身體。在場放眼看去,沒一個能和他單挑的。
霍鋅哄她,"我都待在這好幾天了,酒吧老板也認識我,昨天還請安保大哥吃過飯,出不了意外的。"
"你是瞎嗎,看不出來你旁邊那女的都要把你給吃了。"林念禾真恨鐵不成鋼,"還一口一個沒事,等被人下藥壓在床上吃乾淨的時候,就有事了是嗎?"
霍鋅見她真生氣了,不敢還嘴,老老實實挨罵,眼底卻藏了一絲無法察覺的笑意。
"可我沒地方去了,酒吧老板還包吃包住……"
她頓時更加火冒三丈。什麼破老板,一點良心都沒有,居然雇剛滿18的小孩兒來當陪酒。
"跟我走。"
霍鋅握住她的手腕,"等會兒,你把手機借我用一下。"
林念禾不知道他要乾什麼,於是沒動。
"走之前找老板結工資,我沒銀行卡隻能借你的。"
霍鋅從她兜裡拿走手機,沒過多久就回來了。
他幫忙把喝醉的賀渺扶進車後座,然後坐上副駕駛。
林念禾沒急著開車,而是解鎖手機。有轉賬信息進來,20萬打到她的卡上。
她深吸了口氣,無法想象這幾天霍鋅靠臉乾了多少事,才掙到這二十萬。
雙手緊攥住方向盤,林念禾有點難受,心裡像是被小刺紮似的。
"這幾天先住我家,酒吧什麼的不準再去了,二十萬我不會動,算你的生活費。"
霍鋅單手撐著腦袋,靠在車窗邊,有些困,"為什麼不動這錢,我給女朋友花錢天經地義。"
彆說二十萬了,二十個億花在林念禾身上,他都不帶眨眼的。
等話說完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現在的林念禾不是自己的女朋友,而是彆人的妻子。
"我住你家,你老公看見了怎麼辦,萬一誤會呢?"
"他最近有事出差不回家,被發現了就說你是我遠房表弟。"
霍鋅輕笑一聲,喉結滾動,"聽你這口氣,像是沒少往家帶人。"
"沒帶過,就帶了你一個。"林念禾一臉他愛信不信,剛要按動車按鈕,想起來卡座上的富姐,"你走之前不跟富婆姐姐打聲招呼嗎?萬一她惱羞成怒,花大錢還睡不著人全城通緝你怎麼辦?"
"哦,到時候你幫我擋刀。”
他偏頭,望見她麵無表情的樣子,輕咳了一下,"早打過招呼了,她知道我要走。"
剛看見林念禾的時候,他就和她說了今天有事要走。
"什麼時候打的耳釘?"
霍鋅啊了一聲,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不好看嗎?"
"……"
很好看,耳釘在他身上,很吸引人注意。
"酒吧的那些男模酒托都打了耳釘,我看著覺得挺好看的,就也跟著打了一個。"
林念禾心又像是被紮了一下,頓時有些說不出話。
她當時考慮的不齊全,再不濟也應該下車的時候往他身上塞些錢。她真不敢想,一個黑戶身上沒錢的人,如果沒想到去乾陪酒,又該怎麼活下去。
其實耳釘純是他自己想打。他和27歲的霍鋅並沒有差彆,於是打了耳釘想在外形上將兩人區分開。
本來隻想賣一點點慘,結果發現賣得有些過。
霍鋅抿唇,安慰的話欲言又止。
現在無論說什麼,估計她都會認為他是在故作堅強。
林念禾沒有把賀渺送回家,而是帶到了自己家。賀渺是獨居,喝多了需要照顧。把她一個人扔家裡,她不放心。
把人安頓好在客房後,林念禾又去安排霍鋅。
家裡一共三個房間加一個書房,她住主臥,賀渺睡客房,還剩一個小房間留給霍鋅。
一通折騰下來,接近十一點,林念禾找了些洗漱用品放在小房間。
霍鋅站在臥室門邊,聽她囑咐一些瑣事。比如晚上睡覺記得鎖門,防止賀渺喝多了起來上廁所走錯。
正當她交代完,準備回臥室的時候,冷不丁聽見他問,"你老公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