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適和儀安走後,辦公室休息間的門被打開,謝鉦從裡而出。
“10年?你應該高興。”
“我高興與否,都不妨礙你今晚睡書房。”
一聽這話,謝鉦可不樂意,他一把摟住許知微的腰:“Iris講道理,我也是擔心你,才出此下策。”
許知微躲開,她還在生氣,如果不是那天看了直播,實在覺得奇怪,她也不會連夜回國。
結果怎麼也沒想到,她的弟弟,她的丈夫,聯起手來送了她這麼大一個驚喜。
見許知微不鬆口,謝鉦隻好換個話題:“好了,我認輸,我們聊點開心的。我們來打個賭,賭沈淮序什麼時候會來找你。我賭贏了,今晚讓我回房睡好不好。”
許知微:“就這麼介意他?”
謝鉦:“Iris我介意你身邊任何一個異性,何況還是前未婚夫。”
許知微翻了個白眼,不想理這人,明明他們什麼關係他一清二楚:“我賭明天。”
“我賭現在。”
果然許知微的手機在此刻想起,來電顯示,沈淮序。她按了接通。
“不是,許知微,你幾個意思啊,不是說好拆楓山嗎?合著我白乾是吧。”
“誰跟你說拆楓山的?要拆楓山的是7年前的許氏集團,沈淮序,你還活在二十幾歲嗎?”
“你。。。”
“掛了。”
掛斷電話,許知微看著謝鉦,似笑非笑:“滿意了?”
“滿意。”
而C市另一頭,有人卻將電話狠狠地摔在辦公桌上。
一旁的烏月冷眼瞧著,沒忍住,笑出聲。
沈淮序:“你還笑,許知微耍了我們所有人,包括你。”
烏月止住笑,不行,她要為她的好姐妹正名:“滾開,這件事本就是阿微為了逼裴適才出此下策,爺爺都看出來了,隻有你被蒙在鼓裡。”
沈淮序:“你也知道?”
烏月:“對啊,拜托,我和阿微可是合夥人。而且如果不是裴適車禍,我不得不將計劃提前,你也不會這麼早知道。”
沈淮序明白了,他是被這兩個女人和起夥來騙了。
烏月:“阿微下棋從小就能贏爺爺,你是怎麼有自信能和阿微鬥心眼的。”
沈淮序:“誰知道她那麼狠啊。南溪想要貫穿C市,不拆楓山,那就得拆她許氏祠堂那一塊兒。誰知道她連祖宗都不認。”
烏月:“楓山是她和裴適小時候的家,許氏的祠堂。。”烏月冷笑:“嗬,阿微是阿微,許家是許家,許家早該絕了,留著乾嘛。”
沈淮序無奈搖頭,他們看著許知微和裴適一路走來,知道他們姐弟,能走到如今,已經是曆經艱難。而這些艱難,大部分,拜許氏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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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微那邊的辦事效率很快,不到一周時間便準備好了儀安需要的所有身份材料。
幾周後,論壇上的一條帖子被頂上一位。
【你們聽說了嗎?月微要簽一個新人。】
【影視公司乾的不就是這活?】
【對啊,這有什麼稀奇的。】
【如果我說她經紀人是許知微呢?】
【我去。。。內娛又多一位資源咖了】
【不可能,她早就不管月微了。】
【千真萬確。內部消息,後天金枝獎開幕,新人會和裴適一起走紅毯,等著看吧,】
【果然是影視寒冬,月微都舍得讓裴適出來奶新人了。】
【難道不是裴適失寵了嗎?】
【不懂就問,這新人什麼背景。】
【不知道,據說之前一直在漂亮國上學,剛回來就簽了月微。】
······
儀安自那日見過許知微後,就開始認真研究演員這個職業。她沒想到,裴適帶她走的另一條路竟然是演員。
經紀人給她報了演技班,每日早出晚歸還不夠。到家後,她會在裴適收藏的影碟中選出一盤觀看,仔細揣摩演技。
她作為人的經曆太少,很難與角色共情,那麼隻能走技術流了。
裴適這段時間也忙。
《春光燦爛》由於他出車禍,不得不延期。
但這樣一來,意向演員的檔期就對不上了,有些角色需要重新選角。這部戲又是專門為他組的局,必要的演員試鏡他還是需要參加。
兩人每天一早同時出門,相互告彆後,坐上各自的車開始新的一天。
晚上趕得巧,他們會一起回家,在門口相遇。不過大部分時候是裴適先到家,他會做好飯菜等著儀安。
如果是儀安先到家,那麼她會看會兒電影,等著裴適回家投喂。
輪流做飯的規矩,早在儀安沒開安全閥的第二天,便自動作廢。裴適自然的結果做飯的活,而儀安順理成章地成為洗完的人。
這日裴適回家,按例先去影音室看儀安回家沒有。
誰知打開影音室的門就看見淚眼婆娑地望著他,一看屏幕,播放的正是他的第一部作品《逆蝶》。
這是他第一次見儀安哭,心裡慌極了,他趕忙將儀安抱在懷裡,托著她的臉為她擦拭淚水。
“為什麼要接這部電影?”
裴適最大的黑水就是從這部電影產生的。
這裡麵有入戲太深的觀眾,也有推波助瀾的業內人士。
橫空出世的新人,肉眼可見的天賦、顏值和潛力,公司隻有錢,沒有根基,不想讓他分一杯羹,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在他剛冒頭時拚命打壓。
等他站穩了,一切都晚了。
“她需要我。”
“這裡麵有你嗎?”
“沒有,放心吧。”
“那就好。”
為什麼今天她會看《逆蝶》呢?
她想知道為什麼裴適和許知微兩人為何能從至親疏遠至此。
網上對於許知微這個人隻有長串的履曆介紹,以及她和裴適的緋聞。關於她的過去,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表演班的老師說,關於這個人,可以去看《逆蝶》,這是她想告訴你的她的過去。
女主角出生在保守,腐朽的大家族。
這裡暗無天光,仿佛沒有時鐘,外麵的人過著21世紀的現代生活,而裡麵的人卻固執地守著百年前的窠臼。
生活在這裡的孩子,一代一代的,不是被逼成了木偶,就是被逼成了瘋子。
幼年的她不想一生爛在這裡,所以她用儘手段逃離,甚至不惜踩著彆人肩膀。她在奶奶的庇護下開始了新生活,有了新朋友,可是她還是被抓回來了。
後來家族大廈傾塌,她像個物品似的被送出去,被逼迫,被家暴。
明明她做出了所有努力,但她的人生依然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決定反抗,不擇手段,她要所有將她推向這般境地的人付出代價。
個體的成長開始於對父權的反叛。
她成功了,但是也失去了。親人不複相見,愛人相愛不能相守。
而她的朋友,同樣敗給了現實,一個遠赴異國,一個苦守舊地。
每一個人的結局都是,心有不甘,不得善終。
······
如果裴適是許知微的弟弟,那麼他也生活在這個吃人的宗族嗎?
“你小時候也······”
或許知道儀安想問什麼,“沒有,這是姐姐的故事。《逆蝶》是她製作的第一部電影,這一行輕視女性,那時她剛回國,月微也剛成立,男主人設又實在不好。
雖然有足夠的資本,但沒有演員想把職業生涯堵在一個隻有錢,沒有經驗的年輕女人身上。我在國外知道她的難處,才回國試鏡。其實之前我們已經很多年沒見了。”
所以故事是弟弟關鍵時刻幫了姐姐。那不應該從此上演姐弟情深嗎?
而且,為什麼很多年沒見,當時許知微不是也在美國工作嗎?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既然裴適不願意說,她也就不多問。每個人都有自己想隱瞞的秘密,她儀安也有。
電影放完,片尾滾動著字幕。
他們從剛才開始就維持著這個姿勢,裴適沒有鬆手,儀安也沒有撤離身子。
儀安想從裴適懷裡起來,但裴適卻沒有鬆手的意思,反而將儀安抱得更緊了一些。
他將下巴輕輕抵住儀安的頭頂:“等等再抱一會兒。安儀,謝謝你關心我。”
儀安沒有再堅持起身,而是靜靜地依偎在裴適的懷裡,她覺得自己欠裴適的,好像越來越多了。
深夜,裴適輾轉反側,許家祠堂的一幕幕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那場關於他母親許家的二小姐和許知微父親不倫戀情的審判。
就像是一灘瀝青,死死地貼在他身上,讓他動彈不得,喘不過氣來。而他為了不把這攤臟東西粘到彆人身上,隻能封鎖自己,遠離他人。
他向儀安撒謊了,其實他也在電影裡。他是那個被送走的小孩。
也沒告訴她,其實拍《逆蝶》時,許知微並沒有認出他,儘管他取了奶奶的姓,儘管他並沒有刻意回避許溯的習慣,儘管他告訴她他從美國回來,但她還是沒有認出他,
他們每個人都在為生活,為自己疲勞的奔走,
每個人都不想真的心有不甘,不得善終,
而他卻被徹徹底底地遺忘。
他是許知微的家人,這點他毫不懷疑。可是除了家人,她的生命中還有太多東西是她在乎的,
那個與她結過兩次婚的、討厭的、狡猾的、高傲的謝鉦;和她一起反抗的烏月、沈淮序;庇護她的奶奶;
以及曾經她對前夫傾儘所有的報複。
他做不了姐姐的唯一。
為什麼接《逆蝶》呢?
因為沒有人接。
因為這是姐姐複仇的關鍵一環。
因為這裡有他們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