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稚青確認無誤後,把自己完成的部分發給作為組長的路錫鳴,這才終於長舒一口氣。
她去年就已經修過一遍這門課程,作業自然也是得心應手。
蘭稚青看了一眼時間,三個小時過去了,她似乎並沒有感到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更沒有像她想象中的暴斃身亡。
看來那碗銀耳湯應該是安全無毒的。
無毒那就更麻煩了……
蘭稚青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頸,默默合上了電腦的屏幕。
她靠在椅背上沉默了許久,想到今天下午和沈寂發生的衝突,思考一會兒又該如何去麵對他。
要是真的被毒死了,她也不用考慮那麼多,偏偏她現在還活著,活著那她就要繼續和沈寂相處在同一屋簷下,繼續擔心他會不會突然對自己下手。
蘭稚青有些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她的手機剛剛結束專注模式,之前被擋住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地往外冒。
除去學校的事情外,剩下的就是家裡發來的消息。
蘭母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後來發現打不通乾脆又開始發語音,一邊說讓蘭稚青找男朋友的時候要好好睜大眼,另一邊又說蘭父身體不好,家裡需要他們來幫襯。
“青青,你要是有男朋友一定要和家裡說啊,你一個小姑娘拿不準主意的,爸爸媽媽幫你把把關。”
把把關……她現在婚都已經結了,做什麼都已經晚了。
她光是想也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帶沈寂回去之後會發生什麼。
她的父母會把這個財神爺如視上賓,指望著他對這個家庭揮金如土,她那個整天不著調的哥哥和一天到晚不學無術的弟弟會像螞蟥一樣牢牢趴在自己身上吸血。
沈寂會成為他們新的家人,而她則會變成籠絡這個金主的工具。
蘭稚青對自己過於清晰的認知感到悲哀,她無法擺脫困在自己身上的原罪,隻能想辦法去隱藏和掩飾。
她明明不擅長撒謊,可是卻在提及自己家庭的時候可以麵不改色講述著虛幻的幸福。
當同學抱怨自己假期也要被爸媽喊起來吃早飯時,蘭稚青沒辦法實話實說她在家裡每天早起準備早餐,隻能跟著附和自己假期也總是起不來,經常忘記吃飯。
當室友互相分享家裡寄過來的各種土特產時,蘭稚青沒辦法說自己的父母完全不關心自己的生活近況,她隻能偷偷在網上買好,而後假裝是家裡給自己寄的。
即使當初在和Schlange無話不談的時候,她也對自己的家庭加以美化,隻因為這是伴生在她身上的醜陋,她不想承認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連家人都不愛她。
蘭稚青不是沒想過要和家裡斷絕關係,她的戶口已經遷了出來,也即將從學校畢業,隻要她想,她完全可以讓家裡人找不到她。
可是斷絕關係後又會怎樣呢……
她沒有朋友,沒有家人,那她剩下的還有什麼……
隻有一個心懷鬼胎的伴侶。
蘭稚青關掉手機,趴在桌子上再度開始思考自己和沈寂之間的關係。
平心而論,沈寂除了控製欲強,喜歡黏人,愛吃醋,小心眼,大小姐脾氣,喜歡無理取鬨,經常偷拿她東西,作風奢侈,挑三揀四,潔癖嚴重之外,勉強也算是一個合格的伴侶。
或許她不應該這麼疑神疑鬼,即使家裡有帶血的襯衫,消失的菜刀和來源神秘的毒藥,以及沈寂書架上擺著的各種解剖書籍,可能也隻是偶然。
她總不能一直這麼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實在不行還是和沈寂直接攤牌好了。
蘭稚青腦子一片混亂,她的眼睛因為長時間注視屏幕而變得乾澀,本想把資料打印出來,可是手指卻被鋒利的紙張劃破。
殷紅的鮮血沁在了白紙上,她怔了怔,下意識想要拉開抽屜拿創可貼包紮。
她明明記得上一次用完之後是放在這裡的……
蘭稚青在抽屜裡四處翻找,可是卻在抽屜的深處翻到了一個透明的小瓶子。
“這又是什麼東西……”
蘭稚青拿起瓶子對著光看了一眼,裡麵裝著晶瑩剔透的不知名液體,應該是某種藥品,光憑顏色和色澤似乎看不出什麼不對。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選擇再放回原位,而是把它仔細放進自己的包裡收好,轉而將書房又恢複了原狀。
直到做完這一切,確認自己沒有任何紕漏,她才終於起身從書房離開。
今天剛剛和沈寂吵了架,按照正常的相處模式來說,她今晚去客房睡比較保險。
可是蘭稚青在抓住客房門把的時候才意識到不對。
……服了。
沈寂竟然把家裡所有客房的門都上了鎖。
果然是大小姐脾氣。
蘭稚青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轉身就打算下樓去客廳睡沙發。
“要去哪裡?”
不知何時出現的沈寂靠在樓梯旁靜靜注視著她,他平靜問道:“你又打算丟下我一個人嗎?”
蘭稚青聞言一怔,她下意識抬頭看向了沈寂,昏暗的光線下,沈寂的半張臉幾乎都隱匿在陰影之中,那雙漂亮的眼睛平靜地望著她,在明暗交錯中,像是在這棟彆墅裡徘徊的豔鬼。
她很想問問沈寂,她什麼時候丟下他一個人了。
可是她僅存的理智告訴她自己不能這樣說,因為她隻要開口,那麼沈大小姐隻會變得更加生氣。
“我以為你已經睡了,怕把你吵醒。”
蘭稚青放輕了聲音,主動向沈寂服軟,慢吞吞走上了樓梯。
沈寂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一點,隻不過他還不願意這麼輕而易舉原諒蘭稚青對他的冷淡。
他沒有向以前一樣密不透風地把抱她起來,就連牽手也不願意,隻是輕輕扯著蘭稚青睡衣的袖口,拉著她朝臥室走去。
蘭稚青乖乖跟在他的身後,她瞥了一眼擺在床頭的玩偶兔子,看出沈寂幫它洗好了澡換過了棉花。
“為什麼這麼過分……”
沈寂突然把她壓在床上親吻,他積攢已久的委屈和不滿似乎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宣泄,他啃噬著她的唇瓣,含糊不清道:“你為什麼要欺負我……”
蘭稚青被他親的有些喘不過氣來,聞言不由得心想,現在到底是誰欺負誰。
她雖然不回答他的問題,但也沒有把他推開,反而是乖乖窩在他的懷裡張開嘴巴讓他親,甚至偶爾還會有些許的回應。
如果放在平時,沈寂肯定會高興得再過一個紀念日。
可是現在,他隻覺得這是蘭稚青想要把她糊弄過去的手段。
沈寂眸色微沉,他捧著蘭稚青的臉頰,牙齒微微用力咬破了她的唇瓣。
蘭稚青一時吃痛,她下意識想要推開沈寂,可是沒想到沈寂這次竟然真的這麼好推開。
他舔了一下自己嘴唇上沾到的鮮血,像是一隻剛剛吸食完血液的吸血鬼,在蘭稚青詫異的眼神中,他自顧自躺在床上蓋好被子,轉身不再去看蘭稚青。
蘭稚青摸了摸自己破掉的嘴唇,傷口雖然小,但還是泛著絲絲的疼痛。
她看著沈寂的背影,總覺得他今天格外莫名其妙,估計還在為今天的事情置氣。
蘭稚青懶得浪費時間去哄他,沈寂這樣反而更合她心意,至於晚上會不會再被憤怒的沈寂偷偷滅口,那就已經是另外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或許是因為今天突然劫後餘生,也或許是因為她已經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遊戲皮膚,她突然對生死也開始看淡了。
蘭稚青抱著自己的玩偶兔子閉上眼睛,準備好好享受自己難得的悠閒睡眠。
……
是她的錯覺嗎,今天房間裡的溫度是不是太高了……
蘭稚青翻了個身,有些煩躁地把身上蓋著的被子掀開。
好熱……
為什麼會突然這麼熱,好像血管裡的血液也跟著燃燒了起來……
蘭稚青扯了扯自己的睡衣領口,摸索著解開了上麵的兩粒扣子。
明明她已經熱到這種程度了,可是皮膚卻依舊乾燥,身上一點汗都沒有流。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所感知到的熱是從何而來,不是外界溫度的變化,而是她的體內像是燃起了灼熱的火苗,火焰燒乾淨了她的理智,逐漸讓她開始感到空虛和迷茫。
好難受……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蘭稚青抱著兔子玩偶蜷縮成一團,直到一隻微涼的手輕輕落在了她的腰間。
她下意識回過了頭,在黑暗之中,沈寂的眼睛像是某種獸類的豎瞳。
“親愛的。”
他溫柔問道:“需要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