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真是氣死我了……”
“老宋,你彆怪兒子了。還不是那白家的貪心。我就說找親家也得找那老實本分的。那白小牛就一破廚子。家裡還是沒個兒子的絕戶頭。這樣的人家做不成親家也好。免得以後咱家被帶累得也跟著絕後。”
“你說得輕鬆,國平現在被人盯著。要不是我跟老徐關係好。那白小牛又跟老徐關係好。你們以為這親事人家那麼容易鬆口啊!”
想到好好的一樁親事就這樣泡湯,宋廠長心中就一陣氣悶。
兒子從小都不用人操心就長成個優秀的男人。偏在感情的事情上栽了跟頭。那柳家丫頭也不是不好,偏家裡有那麼些海外關係,還讓人給扒拉出來。這樣的人家,他們是沾不得的。真沾上了,兒子以後也沒什麼前途可言了。
他就這麼一個兒子,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掉坑裡。
這老白家可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人家。白小牛雖然是個農村出來的廚子,但是收入不低。家裡還有三大間正房,沒兒子隻有四個閨女。這房子以後自家兒子也能沾上一些。
大閨女婆家還是他們廠的職工。這樣的人家家世清白,又好拿捏,不會給兒子添麻煩。
要不是自己跟飯店經理老徐關係好。又因為經常去那飯店吃飯,跟白小牛多少有些交情。加上老徐幫忙說和,正好對方的小閨女又碰上畢業下鄉的關口,這親事說不定還沒機會。
在這風頭火勢的關頭,這樣的人家最合適自家不過了。偏兒子居然被人抓住了把柄。
想到這裡,宋廠長恨恨咬牙,心裡把那盯著自家的人暗罵了幾遍。
“那……那白家要工作的事情……”
宋國平知道這次是自己的錯。但他不能讓人把柳秀雅牽扯出來。那白家就要個工作而已,他爸能安排過來。白家要了工作想必就不會作妖。畢竟他那大閨女一家子可都是廠裡的職工。
兒子的話讓宋廠長媳婦又氣得跳腳。嘴巴念念叨叨個不停,暗罵這白家小閨女真不是個東西。
白老爹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來的路上他也想好了。反正小閨女的工作有著落,其他事情他就不計較太多。就是當初飯店經理的說合,他也有了安排。正好趁機讓對方欠自己一個人情。
這晚白老爹在宋家逗留了半個多小時,一切談妥後,他這才在宋家人難看的臉色中離開。第二天一早更是連早飯也沒吃,隻給小閨女留下一句“今天彆出門”,然後就匆匆走出家門。
——
留在家裡的白蘭也沒閒著。把秦豔跟大頭喊過來,準備這兩天請吃飯,感謝在這個事情上幫忙的人。
“不是聽你說有哥們兒在中間幫了忙嗎?順便請過來一起吃飯唄!”
白蘭知道這次事情能那麼快得到解決,大頭托人打聽消息占了最大的功勞。
大頭一聽,連連擺手:“這有啥的。我那哥們最近忙呢,估計沒時間一起吃飯。”
白蘭一聽有點遺憾,但也沒追問。反正她是知道大頭從小就愛往外頭跑。認識的人海了去。不然這次打聽消息,也不會托他幫忙了。
“等親事解決後,時間就更多了。豔子,你家對你工作的事情……”
“什麼?親事沒了?”
白蘭的話還沒說完,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尖利的質問聲音。聲音的主人顯然十分激動,聲調都變形了。
三人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耳朵,一致朝身後看過去。
“胡嬸子啊,你……”大頭一看是住東廂的胡寡婦,就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兒。
但胡寡婦這會子可不想搭理大頭。隻見她嗖嗖兩下,就竄到了白蘭跟前,伸手就想抓住她的肩膀。
白蘭早在看到胡寡婦就做好準備。見對方伸手過來,立刻後退兩步。心裡暗叫一聲糟糕。他們三是在自家廊下說話。本想著這個點大雜院的人大部分都外出買菜去的。所以說話沒有多少防備。
也不知道這胡寡婦藏哪裡。居然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胡寡婦麵對白蘭的後退不怎麼高興。但她好不容易知道了白家的短處。那就不會輕易放過。
“小蘭啊!我怎麼聽說你被那廠長家的退親?”
白蘭一聽,嘴角抽抽。他們三說話,從頭到尾都沒說被退親三個字。隻說了這親事不做準。偏這人就有本事當著他們的麵,就開始歪曲事實。不過,從記憶中白蘭就知道這胡寡婦是個碎嘴子,唯恐天下不亂的。
當下,她也不理會對方,隻跟秦豔、大頭說道:“吃飯的時間再說。我先回家去。”
說完,白蘭麻溜兒跑回家,砰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
她是真懶得跟胡寡婦這樣的人掰扯。偏她媽正好又出去買菜了。
——
白媽媽喜滋滋地挎著籃子,剛走進胡同就被人給拉住了。
“愛紅啊,聽說你家小蘭跟鋼廠廠長兒子的親事吹呢?”
白媽媽何愛紅驚訝地看向說話的人:“大菊啊,你這是聽誰說的啊!”
苗大菊趕緊拉住白媽媽:“還不是胡寡婦這個碎嘴子。大早上就在後院嚷嚷開來。然後前院的人也跑過來問。再之後整條胡同的人都知道了。現在估計隔壁胡同的人也知道了。”
一聽胡寡婦三個字,白媽媽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他們大雜院說起來,最讓人不高興的就是胡寡婦了。偏這人是個難纏的。當年她男人在的時候,是紡織廠倉庫的庫管。結果這人半夜值班的時候抽煙,把滿倉庫的貨燒了不說,自個兒也跟著燒沒了。
平常人遇到這種事情,廠裡不跟家屬計較就算不錯了。但輪到胡寡婦,那就不一樣了。這人胡攪蠻纏一個多月,愣是從廠裡訛了一筆補償金。還給她大兒子爭取了一個廠裡的工作崗位。
他們這三號大雜院一大半都是紡織廠的產權,裡麵居住的人也大多是在紡織廠工作。所以,對於胡寡婦家的事情那是門兒清。
廠裡都招架不住這樣的人,所以大家對她也是閃避居多。
苗大菊不知道白媽媽的心思,見對方深吸氣,跟著吐槽:“要我說,直接給她兩耳刮子,保準世界就清淨了。不過,愛紅,這事兒是真的嗎?那鋼廠廠長家多好的親事啊!怎麼就吹呢?之前不是聽說都要定下來了嗎?”
白媽媽立刻搖頭,趕緊把兩家確定好的說辭說出來:“之前那都是謠傳。有人看到宋廠長在飯店吃飯,正好我當家的也出來跟對方說話。也不知道誰喝酒喝多就聽岔了,愣是傳出我家要跟廠長家對親家。之前大家也就私下裡說說,我們不好多反駁,顯得自作多情。”
苗大菊一聽就知道事情有古怪。但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再囉嗦就不好了。
於是,在胡寡婦到處說白家閨女被退親的時候,另外一種說法也開始被大家聽說。
胡同裡閒著的大媽嬸子們聽到兩種說法後,一個個都有自己的看法。但大家一致覺得丟了廠長家親事的白家,真是虧大發了!
——
“哎,愛紅,你們家真是吃大虧了。好不容易碰上這樣的親事,怎麼不趕緊定下來。定下來過了禮,就不怕人跑了。”
住在白家隔壁的耳房的秦家嬸子,見白媽媽回來,忍不住拉著人可惜起來。
後院幾個在看孩子或者乾活的大媽、嬸子們,也一個個湊了過來。苗大菊本來都準備去水槽洗衣裳的了。見狀,乾脆抬著水盆也聚了過去。她也不是看熱鬨,就準備有人說話難聽,幫忙打圓場。
住在白家右邊耳房的王老太也跟著開口:“是有點可惜。聽說那小夥子正經是個不錯的。但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了,沒成大家就彆討論了。小蘭可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彆人家說風就是雨,我們這些長輩也跟著瞎起哄。”
王老太算是大雜院年紀最大的。她這一發話,其他大媽、嬸子們嘴巴就有了控製。
後院另一個老大媽錢大媽也跟著附和:“就是就是,外頭人亂傳謠言就算了。咱都是小蘭的長輩,可不能跟著瞎起哄。”
一時之間,後院的氣氛變得相當和諧起來。
——
白蘭這會子正在堂屋裡剝花生殼,聽到這些對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這些人總算有些樣子,沒說太難聽的話。
不過她的嘴角剛勾起,院子裡就響起了胡寡婦那突兀的聲音。隻見對方帶著兩個胡同大媽湊了過來。
“哎,我們也不是想說啥閒話。這不是關心小輩嗎?咱大雜院那麼些個適婚青年男女,好不容易小蘭遇到好的對象,結果到頭來說是假的。大家心裡可不就不得勁嗎?愛紅,在場的都是老鄰居了。你透個話,那親事真是從頭到尾都是謠言不成?”
這話一出,跟著胡寡婦進來的兩人立刻附和:“就是啊!這麼好的對象,鋼廠廠長的兒子啊!之前聽說後,我還讓我家閨女跟你家小蘭學習學習呢。誰知道居然……”
“哎,這麼好的小夥子,以後都不知道便宜誰呢!”
“也不知道小蘭以後還能不能遇到這麼好的小夥子……”
白蘭聽到這裡,撇撇嘴,心想:三條腿的男人難找,兩條腿的可是滿大街都是。宋國平那算什麼好小夥?好小夥就不該心裡有人的情況下,找其他姑娘結婚。
白媽媽麵對這些嗶嗶,直接冷哼:“覺得人家小夥子好,你們三可以上門提親去啊!鋼廠的位置都知道吧!不知道的話,我當家的可以給大家帶路……”
這話一出,哄堂大笑。
那兩個大媽臉都羞紅了,倒是胡寡婦臉皮厚,一點都不在意這反諷。反倒是嬉皮笑臉,一副準備繼續的樣子。
——
但前院很快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然後大家就看到白家當家白小牛,興匆匆地拎著一份文件跑了進來。
白蘭一看,立刻跳起來跑到門口。一看她爸的表情,她就知道事情成了。
果然,就聽到白小牛大聲道:“閨女,走。跟爸走一趟。去廠裡把手續給辦了!”
圍在白家門口的眾人一聽,一個個麵麵相覷。隨即,就有人高喊:“愛紅她男人,這是出啥事呢?”
白爸爸滿臉紅光,大聲道:“好事,好事。”
有眼尖識字的,已經看到了文件上頭“北城第一紡織廠”這幾個紅色大字。立刻就反應過來,這是廠裡發出的文件。
白小牛也沒賣關子,隻笑眯眯地說這是廠部發出來的,是錄取通知書。錄取他家小閨女白蘭,去紡織廠食堂當個白案廚子。
大家一聽是個工作崗位,一個個都瞪大雙眼。就是胡寡婦這個嘴碎看熱鬨的,這會子已經被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怎麼就想不明白,怎麼就一個上午的時間,這白家的事情就變成這樣。
不是被廠長家退親的嗎?雖然白家人嘴硬,但誰不知道這是好親事吹了,要麵子的借口而已。哪成想人家好親事是沒了,但是得了好工作啊!
食堂的工作,而且不是洗菜打雜,而是正經的白案廚子。進去了不會餓肚子不說,白麵大肉肯定少不了。
這老白家怎麼就這麼好運。一個白小牛在國營飯店當大廚不說,現在白蘭這小姑娘也進了大食堂。白家另外三個閨女工作也一個賽一個的好。
老天爺真是不長眼!
白蘭可不知道胡寡婦那酸溜溜的心態。反正自家老爹一召喚,她麻溜兒就收拾好證件,跟著老爹一起往紡織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