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道(1 / 1)

“你不能殺了他,要坐牢。”

孟西施斟酌許久,先把最重要的事情擺在最前麵講清楚。她生怕林春花一個激動,把自己一輩子給搭進去。

果然,聽她這麼說,林春花馬上抬起頭,一臉“你怎麼知道我想”的模樣。

孟西施歎了口氣:“你趕緊把這個想法抹掉,太愚蠢了!法治社會,少則蹲二十年,多則槍/斃也是有的,不值當。”

林春花悶了好一會兒,似在思考。們然後來了句:“如果不是法治社會就可以了嗎?”

孟西施:……

怎麼說呢。

丫頭,你倒是挺適合無限流世界的。

“你剛才說他把你賣掉?”,孟西施仔細回想她提到的線索,準備從源頭下手,“現在人口販賣應該是犯法的吧……”

林春花:“什麼法不法,聽不懂。”

孟西施抓住關鍵點追問:“收據啊!你說他還找人開了收據?誰開的?媒人?還是孟家的哪位法盲?”

林春花搖頭:“我不清楚,他回來的時候拿著張蓋了指印的單子,又沒給我看,隻說是有錢拿了。”

孟西施倒覺得這就是突破點。

“你把這個條子找到,拿到手給我看一眼,雖說不一定能當販賣的證據,但多少能把這門婚事給你吹掉。”

“為什麼?”,林春花抬頭問,眼神很清澈,“你從剛才就說販賣販賣,我完全聽不懂啊!”

孟西施無奈。

她語重心長拉著林春花,先解釋了一遍何為律法,又解釋了一遍何為人權,試圖先把常識給她補充一遍。

“真的嗎?”,林春花明顯不信,“你說警察能管我結婚的事?不能吧,村裡老人都說嫁女是家事啊,而且要是真的能管用,為什麼這麼多年沒人說過你這套什麼自由的理論?”

“那你有什麼更好的主意?真拿你桌上那把鐮刀把他嘎了?你猜這事兒警察管不管?”

孟西施指著角落木桌上用來割豬草的鐮刀,鋒利的尖刃還帶了點紅黃相間的鏽。

林春花沉默了。

半晌後,她點點頭,同意了孟西施的辦法:“也是,反正左右都是死胡同,就試試吧……真能把婚事給黃掉?”

“你不樂意肯定不能嫁啊!”

孟西施急得都想給她找一本青少年法律入門讀物。

現實世界又不是迪士尼童話,嫁給一個從來沒見過的男人就能從此過上幸福的日子。

林春花稍微打起精神了,恰巧此時,她聽到外麵傳來的呼聲,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推著孟西施往屋外走。

“你快回家吧,一會兒我爹醒了要是看到你,怕是要動手!反正這兩天我找到條子以後,就來找你。”

孟西施點頭。

也好,趁現在林大煙正在賣女得錢的興奮勁上,反而是最好下手的時機。

剛要跨出林家的門,孟西施就瞧見隔壁柳婆婆站在牆後麵,她不動聲色朝老人家點了下頭。

林春花也看到了。

她愣神兩秒,拉了下孟西施的上衣袖口,鄭重道:“這事你彆給柳婆婆說,萬一不成,我不想把她也扯進來。”

孟西施想說話。

小姑娘又把她堵回來。

“我知道柳婆婆待我好,要是她知道了,肯定想的是要出錢找我爹,用她的養老錢擋下這樁婚事,我到時候攔都攔不住,彆再給她氣病了!”

孟西施有些驚訝。

她看著眼前隻齊她胸口的小女孩,十四五歲本應還在讀中學的年紀,竟然已經可以考慮到這麼遠了?

林春花打開了話匣子,越說越多。她發育得遲,說話還有幾分童音。

“西施姐姐,不管事情成不成,我都謝謝你,不會告訴任何人你來過,連隼哥都不會說!你放心。”

孟西施瞧她像個小大人,忍不住揉了一把她腦袋。

剛動手,她就有些後悔,孩子沒什麼營養,頭發都枯得發黃,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給她全薅斷了。

“對了,我做了點柚皮糖,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最愛吃了。”

林春花疑惑接過。

她可記得隊裡的八卦,說孟西施小時候連飽飯都吃不上,原來就是吃這種東西才活下來的嗎?

她想,既然姐姐長得那麼水靈,那這個一定是好東西,她也吃!

“謝謝。”

林春花接過糖果,越看越寶貝。

接下來的兩日,孟西施時不時就注意著門外有沒有小不點來報信。

其實她也不是很確定,現在對包辦婚姻的態度到底是什麼?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

她決定抓個懂行的來問問!

趙新華:“肯定不準啊!每次去公社,所有大隊長都在說包辦婚姻的問題,都是新時代了,怎麼還能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呢!”

孟西施一聽,心裡穩了。

然後很快就又鬆回去了。

趙新華長長長長地歎了口氣,疲憊得就跟在台上講了倆小時,卻沒一個學生聽懂的初中老師似的。

“可是,他們不聽啊!”

程隼給他倒了杯茶,讓他彆著急,慢慢說,生氣傷的是自己身體,隊裡的那些個老登可自在得很。

趙新華越說越著急:“我摻一腳進去,人家父母說這是家務事,我沒資格!”,他急得用手比劃起來。

“然後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能去當麵問那小姑娘,你願意嗎?你喜歡他嗎?甚至還問,你之前見過他嗎?”

孟西施已經猜到了答案。

趙新華:“小姑娘不說話啊,搖頭點頭,什麼都沒有,就跟一尊佛似的!”

程隼又給他倒滿一杯。

趙新華一口飲儘,連清茶都喝出黃連的苦味來了。

他接著說有次把婦聯的主任都請過來了,想給小姑娘做主,但女孩怕他們這群乾部走了以後挨打,還是什麼都不說。

趙新華抹了一把臉,唉聲道:“我真是又可憐她,又有點可恨啊!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我們能做的都做了,擋不住啊。”

孟西施推了推麵前的柚皮糖,想讓大隊長清清火氣。

她突然問:“那要是孩子不想呢?”

程隼默默將盤子抽回來,試圖用眼神示意兄弟不要再吃了。

趙新華沒接,抓了一大把,邊嚼邊答:“嗯……那肯定就好解決多了嘛!雖然還是麻煩,但肯定能找到辦法。”

孟西施急了:“為什麼還是麻煩?”

“家務事啊,我們能擋一次,難道還能擋每一次?隊裡那麼多事情,我也不可能天天搬個板凳去人家屋子裡監督,看他是不是偷偷把女兒拿去許了。”

“那要是能找到收據呢?”

“收據?”,趙新華愣神抬頭,一不留神,手旁邊的柚皮糖就被抽回去了。

孟西施點頭:“嗯,接彩禮的收據。”

趙新華笑出聲:“怎麼可能?”

孟西施:“我說真的,如果嘛。”

趙新華也一本正經起來:“那就得看收據上怎麼寫的,有沒有體現買賣。若是有,那就得歸公安管。若是沒有,那還是回到之前的路子。”

孟西施安靜地思索起來。

旁邊,程隼已經下了逐客令。

“走了走了。”

“這才幾點,你急啥……”

“不早了,該回去睡了啊,不然怎麼有充沛的精力領導我們工作嘛。”

“你小子!我還不知道你……”

“糖吃多了,得牙疼了吧?你手上這包彆吃了,還給我,不送了啊!”

“你……”

門關上了。

孟西施隻聽見了關門的聲音。

“他說明天還得早起,先走了”,程隼手裡還握著她發給趙新華的那包糖,“大隊最近牙疼得厲害,吃不了。”

孟西施沒多想。

她滿腦子都裝著林春花的事情。

第二日,程隼依舊早起去林場。

孟西施起來收拾完,運動了一個多小時,等到擦了身子吃了午飯,又睡了兩小時,等到傍晚時分,才終於看到院子外的黃毛丫頭冒了頭。

“拿到了嗎?”,孟西施問。

林春花喘著氣,搖頭:“趁他睡覺都找遍了,沒有!我連他鞋墊都翻出來了,差點給我臭昏過去……”

孟西施沉下來琢磨。

既然不在家裡,那必然就在身上啊!

她說出自己的猜測:“應該是你爹揣懷裡了。”

林春花這下真沒辦法:“那咋辦?我也不可能去搜他啊!”

“你爹現在人在哪裡?”

“家裡睡覺啊,隊裡最近不是沒活嗎?天天抽旱煙喝大酒呢,我看他就沒有一天是清醒的!”

孟西施意識到這是個機會。

“走,去你家。”

兩人動作迅速,快步繞小路就到了林家,倒是沒有人注意到她們。

一進屋,又是一陣煙。

可是兩人進來的時間不趕巧,林大煙正醒著嘬他的煙槍呢!

見有人來,他咳嗽了好幾聲,聽著像是要把肺給嘔出來:“咳咳,誰啊?”

趁著現在外麵沒什麼人,孟西施準備直接上手。

雖說她現在的身體不像從前那般,但撂倒一個醉醺醺的乾瘦煙鬼還是沒問題。

她一個箭步閃身過去,扯過林大煙的胳膊,把他反製在地上,直接扣住。

“翻吧。”

林春花都看愣了,嚇得一動不動。

孟西施趕緊催促:“搞快點!”

林春花這才慌忙過去翻她爹的身上,一伸手就從他外套的內縫包裡找到了。

她剛要報喜,孟西施就高聲嗬斥道。

“老實點!說!這筆煙錢欠了多久了?你自己心裡有數!”

林春花這才意識到,孟西施是在替她打掩護,於是趕緊配合。

“真沒有,我們家沒有錢了!”

“你說沒錢就沒錢?翻——”

林春花假裝隨意找了找。

倒是林大煙被嚇壞了,又是爺爺又是奶奶的叫,就差給孟西施磕頭了。

“姑奶奶!我的天老爺!我真沒錢了啊,你等等,下個月我把我家這幺女嫁了,馬上就把欠的錢給補上!”

戲演足了。

她給林春花打了個眼神,讓孩子先走。等聽見鞋底跨過門檻的聲音後,孟西施才鬆開了林大煙,拍拍手離開。

離去前,還不忘再嚇唬他一次。

“再不把錢備好,下次砍你一隻手!”

林大煙嚇得都快尿褲子了,他看向門外,但吸了一整天煙,外頭的亮光照的他睜不開眼,隻好捂著腦袋磕頭。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