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菱處對象的事情連家裡人都不知道,就更彆提鄰居大娘了。
對於薑家父母讓她睡在客廳,原主心裡有氣。
負氣與宋觀書領證,準備默默搬出家裡,再也不跟父母聯係,讓他們追悔莫及。
在這個時代,小夥子單獨送姑娘回家,就算不是已經處上對象,也八九不離十了。
崔大娘雖開口問了薑菱兩人關係,心裡卻已經有了答案。
薑菱想著,證都領了,以後也瞞不住,乾脆直接說了,“是我對象。”
在北城,男女朋友關係可以叫對象,已經領了證的也能叫對象。
她說的是實話,就看幾位大娘怎樣理解了。
長得俊是一方麵,推著自行車,打扮的清清爽爽,不像是工人子弟,更像是大乾部家的孩子。
崔大媽是個大嗓門,“小夥子在哪兒工作啊,父母都是做什麼的?”
其餘幾個大媽都好奇地豎起耳朵,想知道薑家三女兒找了個什麼家庭的對象。
薑菱還記得原著中宋觀書不喜歡提及自己的家庭,她含糊說道,“就普通家庭。”
她說得語焉不詳,有人覺得這青年家裡背景深厚,人家家裡人不許在外說家庭。
還有人見不得薑菱過得好,相信了有關普通家庭的說辭。
冷嘲熱諷道,“還當你心氣兒高,能攀上什麼高枝兒呢。”
崔大媽知道,許大花是為了兒子追求薑菱無果,反遭拒絕,記恨上了薑菱,在這故意落井下石呢。
崔大媽覺得也不能怪薑菱,許大花家那小兒子啥也不是,連個臨時的工作都沒有,整日到處遊蕩,說不好聽就是個街溜子。
就是她有女兒,也不願意嫁到他們家去。
兩家又是門對門住著,談不上關係多親近。都是沒有工作的家庭主婦,雖然有些看不上許大花,因著偶爾跟許大花一起買菜,崔大媽還是幫對方說了兩句話。
“說什麼胡話呢,孩子有了對象是好事。”崔大媽說,“她這人就是心直口快,千萬彆跟她一般見識。”
薑菱不至於跟個嘴巴刻薄的老婆子一般見識,她催著宋觀書回去,“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宋觀書柔聲說道,“好,你照顧好自己,有事就讓人去叫我。”
崔大媽發出善意的揶揄聲,“看來今年還能再吃到一次你們家的喜酒了。”
正月十四,也就是前天,薑菱的大弟結婚,擺了兩桌喜酒,邀請親朋和鄰居吃了頓飯。
許大花輕嗤一聲,“請假談對象,你也是夠缺男人的。”
還沒到廠裡下班的時間,她提前回家,明顯就是請假跟男人出去鬼混。
這話夠難聽的,其餘的幾位大媽都杵了她兩下,讓她積點口德。
孫一蘭來服務社買醋,聽見這話,氣的大罵,“放你娘的羅圈屁,誰家二十來歲的孩子不談對象。你家老大都三十了不結婚也不處對象,是想當一輩子老光棍啊。”
這是薑菱母親,雖然重男輕女,也絕對不會讓自己孩子被外人羞辱。
她蹬蹬蹬走到櫃台前,用力把錢和票甩在櫃台前:“來瓶醋。”
許大花自覺是長輩,小姑娘臉皮薄,說兩句難聽話她也不敢反駁。
孫一蘭就不一樣了,都是彪悍的家庭婦女,自己又是理虧的那一方。
她把頭一偏,拉著崔大媽等幾個鄰居,“回家去。”
走出便民服務社,她還大聲嚷嚷著,“不跟她一般見識。”
以此為自己的灰溜溜離開找足了借口。
售貨員默默接過她手裡的醋瓶,打滿了一瓶醋才小心翼翼交給她,生怕這大娘一時激動把醋給摔著了。
跟人吵了架,孫一蘭的心氣兒不順,看見還杵在服務社門口的三女兒,沒好氣道,“走啊,還等著我請你回家呢。”
薑菱垂下眼睫,亦步亦趨跟在了她的身後。
“處對象了怎麼不跟家裡說啊,就因為我跟你爸讓你睡客廳,所以記恨上了?”孫一蘭問,“要是我今天不出來買醋,還得從彆人口中知道你談朋友。”
薑菱沒有正麵回答,隻說,“這幾天家裡太忙,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跟你們說。”
筒子樓的樓道裡沒有燈,白天的時候還好些,晚上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清,很容易摔跤。
薑家住在三樓,是距離水房衛生間最遠的一家。
好處是聞不到臭味和油煙味,壞處嘛也顯而易見,壞肚子的時候還挺麻煩的。
薑家的房間隻有四十平,能住下曾經擠下過一家七口人,隨著薑家兩個女兒的出嫁,空間總算寬泛了些。
好日子沒過多久,薑立文娶媳婦了,而且馬上要添第三代了。
孫一蘭把醋放到外麵的碗櫃裡,筒子樓裡的家家戶戶都是這樣,房間太小,碗櫃隻能放在門外,都是窮得叮當響,沒有怕丟的東西。
家裡其他人快要下班,孫一蘭不急著回去做飯,她著急知道薑菱的對象。
“說說吧,他家裡是做什麼的,他在哪兒工作?”
薑家最小的弟弟薑立武讀初三,明天開學。
因為馬上就要中考,他正在客廳裡看書。
他認真看書,然而那兩人的談話總往他耳朵裡鑽。
終於他放下書,“三姐,你處對象了?”
薑菱心裡嗬嗬兩聲,不隻是處對象,還順便領了個證呢!
宋觀書的情況倒也沒有需要隱瞞的地方,薑菱直接說道,“是咱們廠技術科的。”
孫一蘭曾經也是日化廠的員工,前些年大兒子薑立文麵臨下鄉的情況,她就把工作讓給了初中畢業的薑立文。
離開廠子好幾年,新來的工人她一個也不認識。
不過聽說是技術科,孫一蘭先點了點頭,技術科是個好地方,沒關係進不去。
“找機會帶他來家裡看看,差不多就把你倆的事兒給定下來。”她像是個關心女兒的母親一般,“好歹也是個大姑娘了,不能總住在客廳。”
薑菱笑,心道你也知道呢。
她拉住了薑菱的手絮絮叨叨說道,“你彆怪媽偏心,你是女孩子,總要嫁人。你二弟還得在咱們家繼續生活,他馬上要考高中了,正是最關鍵的時候,客廳人來人往,他晚上休息不好,白天會影響上課,你是他三姐,也不希望你弟弟中考落榜,他有了好前程,你們幾個姐姐也能跟著沾光。”
“我知道,不過我住在客廳晚上睡不好,也會影響白天工作,我準備住進員工宿舍裡。”
孫一蘭又變成了不舍得女兒的母親,“你有了對象,眼看就能嫁人,媽還想再多看你兩眼,你搬去職工宿舍,就隻放假的時候才能看見你了。”
她不止是舍不得女兒,還舍不得女兒每月上交的十塊錢家用。
薑菱中午在廠食堂吃飯,早飯在家吃一頓,晚上要在家裡睡覺。
她每月工資二十八塊,光是給家裡的,就要一小半。
薑家吃喝很普通,一家人的夥食費差不多十塊多錢,薑菱一個人上交的就夠了。
薑菱每月還會給薑立武零花錢,她給了,孫一蘭就不用給了。
她如果住在職工宿舍,就不會再交家用,孫一蘭當然不舍得她了。
薑菱反問:“那怎麼辦?”
“你再委屈委屈,在家裡住到嫁人。”
屋裡不算太暖和,薑菱搓了搓冰涼的指尖,“小弟要中考,需要保證他的睡眠,你們倆晚上睡覺都打呼嚕,他也睡不好覺。那不如讓立文兩口子去他老丈人家住一段時間,等小弟中考完了,我也差不多嫁人了。您舍不得女兒,親家大娘肯定也舍不得自己女兒。”
薑立武自然同意薑菱的提議,他跟父母一塊睡有諸多不便。
要是能自己單獨一個房間睡到中考前,那就再好不過。
“三姐說得有道理。”
孫一蘭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看書去,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
薑立武坐回了窗戶邊上的小板凳上,窗邊有自然光,還能貼著暖氣片,是整間房裡最適合看書的位置了。
她有些為難地看向女兒,“你是咱們家最懂事的孩子,你一定能理解爸媽的苦衷,你弟妹是出嫁女,哪有出嫁的女兒帶著女婿回娘家住的道理,要被人在背後嚼舌根的。”
薑立武撇了撇嘴,他媽總愛這麼說,大姐二姐三姐都是她“最”懂事的孩子。
“我理解你們不容易,我搬去職工宿舍住是最好的選擇了。”
見說不動女兒,孫一蘭乾脆先逃了,“你爸快下班了,我先去做飯。”
她拎著鍋去外麵做飯,薑立武立刻把手裡的書一扔,竄到沙發上。
“三姐,你下次跟我三姐夫出去玩,能帶著我一起嗎?”
薑菱瞥他一眼,“不能,你還是想著好好學習吧。”
薑立武正值變聲期,公鴨嗓,“其實吧,考上了最好,考不上也沒關係的。”
薑菱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彆做夢了,你沒考上高中,爸不會把他的工作讓給你。”
且不說薑立文作為長子,更受父母的鐘愛。
薑立文那時候沒有工作要下鄉,為了讓他不下鄉,孫一蘭才會將她的工作讓給兒子。
薑誌福還沒有到退休年齡,他一個月工資五十塊,若將工作讓給薑立武,他得從學徒乾起,每月工資十八塊錢,家裡收入大打折扣不說,老兩口都沒有了工作,失去收入來源,得伸手跟兒女要錢。
當然了,薑立武也有自己的心眼。
大嫂是臨時工,想要轉正,肯定惦記著爸的工作。
家裡有倆兒子,媽已經把她的工作讓給大哥,爸的工作不給他,也不能給大嫂啊。
“彆隻看了眼前那一畝三分地的小利,你考上大學以後,學校分配工作,是坐辦公室的,可比生產科的工人強多了。”
這姐弟倆關係不錯,都不喜歡薑立文,經常一起說他的壞話。
薑立武狐疑的看她,“三姐,你今天有點奇怪。”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支持他。
薑菱拍了拍他的肩膀,“看透了而已,不要為了一時置氣,影響自己的一生。”
說到底,薑立武想爭的不止是工作,還有來自父母的公平對待。
“中專不好考,高中卻沒那麼難,你想想你考上高中大學,爸媽肯定會供你讀書,這七年間得花掉多少錢啊,你考上大學,就是父母心裡的這個。”薑菱豎起個大拇指,意為心尖尖。
十五六歲的少年,想事情比較單純,薑菱說坐辦公室他沒心動,可能取代薑立武成為父母的心頭肉,他心動了。
姐弟倆說完,薑家其他人下班回來了。
“老三今天下班這麼早。”
孫一蘭跟在丈夫身後端出了晚飯,“你閨女真是出息了,談對象不跟家裡人說,如果不是我正好遇見,還不知道要瞞到什麼時候。”
薑立武有眼色地幫著端飯。
趙紅雲聽見這內容,忍不住變了臉色。
她比薑家人還關心對方是誰“三姐談對象了,誰啊?”
她的車間主任家小兒子看中了薑菱,直到她嫁進薑家做兒媳,今天上班的時候,還特意跟她說了這件事。
還跟她暗示過,若是能夠辦成,她可以從臨時工轉為正式工。
她本來看中了公公薑誌福的工作,想著等她生完孩子以後,靠著給薑家生孫子的功勞,公公把工作讓給她。
但如果能夠提前轉正,那就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