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路家屬大院。
飯菜端上桌。
杜母發現吃飯的人不多,飯桌上就三個人。
杜母,老五,於月鶯,人少菜多。
杜奶奶剛才帶著小姑子跟文秀去找婦聯的梁主任的時候,在那邊吃過了。
本來是說回來吃的,這年頭誰家都缺糧,去人家家裡吃飯不好。
可是小梁太熱情了,說飯煮得多,還說老太太要是不願意留下那就是嫌家裡菜不好。
都這樣說了,還能走嗎?
杜奶奶瞧了桌子上的五盤菜,菜不少,就是家裡的人少了。
“有勝(杜父)呢?”
她問杜母。
杜母還是那不冷不熱的態度,拉著臉:“我哪知道,我回來就沒見著人,不知道死哪去了。”
板車是小衛家的,估計是在那邊聊上了。
杜奶奶瞧杜母這態度,老臉拉得更長:“你男人沒回來,也不知道去找找。”
這怎麼當媳婦的?
還給她臉色看,她老頭還沒死呢。
杜母:“媽,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跟有勝存的一點養老錢是你拿了吧。照理說,你是長輩,我不該沒大沒小,但是這事咱們得講講理。老杜一點工資,養一大家子人,如今又多了兩個吃閒話的。”
她往小姑子的屋裡看了看,“您彆不樂意聽,這小姑子回來,給生活費嗎?還是說您跟爸幫她給?”
要是不交生活費,那還是老杜的工資養。
是這個道理吧。
杜奶奶氣笑了:“得敏還回不得娘家了?你還挑上理了?”她道,“好,等後天得敏她爸(杜爺爺)回來,你跟他說。”
這是杜家,沒有不讓杜家兒女住的道理。
“媽,我不是說不讓小姑子住,我是說老杜的工資少,這麼多張嘴吃飯,養不起。”杜母又繞回原點,“您把我那存折還我,小姑子愛住多久住多久。”
杜母就是要拿回錢。
杜奶奶看了坐在桌邊的於月鶯一眼,“這錢我一分都不會動,就是幫你存著。”
說來說去就一句話,錢現在不給。
“行了,這事就到這,你讓有勝(杜父)過來跟我要。”杜奶奶轉頭回屋,“這是他掙的。”
杜母被話堵著了。
這錢是老杜掙的,老杜跟她是夫妻,老杜掙的錢就是她的錢。
是不是這個道理?
再說了,杜母以前也是有工作的,主要是要生孩子養孩子,才被困在家裡出不去。
現在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了,倒說她不掙錢了。
杜母憋了一肚子火。
老五見狀,拿著碗夾了菜,吃得飛快。
等會她就回屋拿書出來看。
假裝學習。
這樣總不能罵她吧。
她怕杜母把火發在她身上。
於月鶯坐在桌邊,食不下咽。
她腦子裡在想著住院費的事,姨媽用的是她家的錢交的費。
家裡剩的那十幾塊錢,夠花嗎?
她爸要是出院了,跟她媽回五溝大隊,這路費怎麼辦?她留在城裡,住姨媽家,生活費又怎麼辦?
杜母雖然氣飽了,但是飯還是要吃的。
這一上坐,就發現桌邊空蕩蕩的,家裡老三老四呢?
老三該跟於月鶯一塊回來啊。
老四呢?
杜母去沈家之前,老四還跟沈洋在這裡說話呢,就坐在椅子上,就這。
想到沈洋,杜母臉上總算是有了一點笑意,“老五,老四是不是在屋裡,你叫她出來吃飯。”
來了。
老五咽下最後一口飯,“媽,我姐找著工作了,在廠裡當工人,她說家裡人多,住不下。去住廠裡的宿舍了。”
這事得說。
她姐晚上不回來,在大人看就是夜不歸宿,姑娘家晚上不歸家,擱誰家都要出去找人的,以她媽的性子,得鬨到派出所去。
找著工作了?什麼時候。
搬到宿舍去了?
杜母想起來杜思苦早上說的去找臨時工的事。
一個臨時工,有什麼好的?
待遇差活多,哪樣都不如正式工。
她都還沒同意呢,老四就去了?
有沒有把她這個當媽的放在眼裡?這孩子怎麼變成這樣了!
以前老四可是最聽她的話了。
丈夫丈夫不省心,孩子孩子不聽話,這些人是要把她氣死。
杜母腦門嗡嗡的疼,問老五:“你姐去了哪個廠,帶我去。”
她得把老四找回來!
一個臨時工,哪比得上沈洋單位發的那套福利房!
-
機修廠。
廠裡幾個車間附近有路燈,離車間遠了,路燈就沒開。
杜思苦寧願繞遠點,往有燈亮的地方走。
女工宿舍離車間遠。
車間裡的機器噪音很大,廠裡當初建宿舍的時候特意建的遠了一些。
走著走著,杜思苦碰到了一位保衛科的人,大高個,結實得很,穿著製服,在這邊巡視。
“你乾什麼?”
“我是一車間新來的工人,今天搬到宿舍。”杜思苦把身後背的搪瓷盆給保衛科的同誌看,“這是從家裡帶來的東西。”
“有身份證明嗎?”
“這是我的進出證,這是我的員工證。”杜思苦都隨身帶著。
保衛科的人員看了眼證件,語氣好了許多,“以後晚上早點回宿舍。”他剛從女工宿舍那邊轉過來,一路安全。
杜思苦應了。
收好證件,打開手電筒,背著東西往女工宿舍的方向走。
保科衛的同誌挺負責的。
以前也這樣嗎?
杜思苦邊想著邊往女工宿舍走,要是保衛科一直這樣,就沒問題。要是保衛科最近才這樣勤密巡邏,那就說明工宿舍那邊有情況。
而且問題不小。
快到了。
杜思苦已經看到女工宿舍的二屋紅磚小樓了。
宿舍隻有門口的燈是亮著的。
杜思苦加快腳步,手電筒隨著她走動一晃一晃的。
路上有石子,杜思苦腳滑了一下,手電筒的光一下子偏離了方向。
一張人臉一閃而過。
杜思苦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