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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奶奶臉上有些掛不住,瞧了杜思苦一眼,小臉確實寡白寡白的,有些病氣。於是道:“行了,病了就回屋好好歇著。”

她倒不是不心疼孫女,就是以前這些活都是杜思苦做慣了,以前也沒見喊苦喊累,誰知道這皮實的丫頭這次竟然嬌氣了。

杜思苦按著額頭的繃帶,“醫生說明早還要去一趟。”

明天她要去機修廠辦入職。

她是打算等事情事情塵埃落定了再跟家裡說,到時候正好搬到廠裡去住。

杜奶奶道:“要是藥費不夠,去你媽那拿錢。”

要是往常,老四這丫頭肯定要說一句,‘錢夠用’,不讓大人操心。

“奶,您能給我一點先用著嗎,等我從我媽那要到錢,我再還給您。”杜思苦早上出門的時候就試過找杜母要錢,沒要著。

這會看鄰居張婆子在,就想著看能不能從奶奶手裡掏一點出來。

要是搬到廠裡的宿舍,好多東西都要買呢。

杜奶奶不高興了:“我可沒有!”年紀輕輕的,怎麼還惦記上她的錢了!好手好腳,怎麼不知道去外頭找個事做,這年頭正式工的工作不好找,臨時工還是有不少的,就是工錢少些,活多一些。

沒有就算了。

杜思苦去廚房找她媽了,這會她媽應該在廚房做晚飯呢。

“媽,有你的信。”

“我的信?”杜母不敢相信,隻見她往鍋裡加了水,蓋上鍋蓋,用圍裙擦了擦手,這才接過信。

一看是鬆縣五溝大隊的寄來的,趕緊拆了。

她親妹子嫁到那苦地方去了。

好好的城市戶口,非要為個男人要死要活的,嫁到山溝裡。當然,那地方是個村子,雖然算不上山溝溝,也也沒好多少。

杜母讀過小學,認得字。

杜思苦並不好奇信上的內容。

據她那多出來的記憶來看,於月鶯後來是住到杜家來了,杜家幫著辦了暫住證,還把杜思苦那僅有一米寬的上鋪讓給於月鶯睡了。

至於‘杜思苦’本人,到隔壁沈家‘借住’去了。不能白住,幫著洗衣做飯,擦桌掃地什麼的。

杜母看著信,時喜時憂。

“老四,你等會去隔壁劉阿姨(沈洋他媽)家借半斤肉票,跟她說等下個月你爸肉票下來就還她……”

咦,人呢?

什麼味?

鍋糊了!

杜母趕緊把信往口袋一塞,往鍋裡加水。

杜思苦這會已經回屋了。

她住西屋。

七八月的時候太陽懟著曬,到了晚上屋裡還跟火爐似的,一個夏天長一身的痱子,還好現在是九月了,天氣轉涼了。

窗戶一開,屋外頭還有風吹進來,挺舒服的。

杜思苦爬到上鋪,閉著眼睛躺著。

病人嘛,得休息。

她手上還剩三毛錢,買不了什麼東西。要是住到廠裡宿舍,得置辦不少東西,洗衣粉肥皂總得用一樣吧,牙刷可以把家裡的帶過去,牙膏得自己想辦法。臉盆得要吧,暖水瓶現在可以勉強應付,到了冬天總得用吧。

衣服鞋子就不說了,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小姑子穿過不要的,破了,給補上讓她穿的。

按理說,爺爺奶奶有退休工資拿,父親是鐵路工人,鐵路單位福利待遇都是不錯的,家裡也不至於窮到孩子的新衣服都買不起。

記憶裡,杜思苦有好些年沒有穿過新衣服了。

-

屋外頭。

張婆子帶著孫子在杜家廚房轉了一圈,怎麼一點肉香都沒有?

“小黃,你家中午燒的肉吃完了?”

說著往鍋裡看。

杜母(黃彩月):“沒了,早吃完了。”一斤肉才多少?小姑子也不知道客氣,中午就吃了八塊,沒剩多少了,晚上一大家子人都要吃呢。

杜母不是那小氣的人,可是這肉啊白麵啊,是真舍不得給外人吃。

張婆子不走,等著杜母揭鍋蓋。

等看清鍋裡頭隻是一大鍋有些糊味的茄子後,帶著小孫子走了。

心裡想著:小黃這做飯的手藝不行啊,這煮茄子都能燒糊,還是杜家老四(杜思苦)手藝好,飯菜燒得那叫一個香!

就是長得瘦了些,臉也不夠圓,長手長腳,是個做事的命。

杜奶奶見張婆子走了,這才從屋裡出來,把外頭院子的門給關了,正要栓,隔壁沈家劉芸手裡提著油紙過來了。

油紙裡頭包著桃酥。

“我剛才回來聽說你家思苦傷了頭,現在怎麼樣了?嚴重嗎?”她邊問邊往屋裡瞧,“邱嬸,我去瞧瞧她。”

杜奶奶姓邱。

劉芸指著手裡的油紙:“這是我家沈洋單位發的桃酥,又香又酥,甜得很。我拿去給思苦嘗嘗,這孩子性子悶,要不是疼狠了也不會讓大夥知道,嬸,叫我說,你家不會疼孩子不如讓給我,我幫黃姐好好疼這孩子。”

她笑著往屋裡走。

杜奶奶眼皮一跳。

這話啥意思?

沈洋去年年底擺的喜酒,這還不到一年呢,兩口子散沒散都不好說,這小劉話裡有話啊。

-

杜思苦被杜母給叫出來了。

她還以為飯好了。

沒想到是隔壁沈家來人了,沈洋他媽過來了。

這會杜思苦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正給隔壁劉阿姨當猴看呢。

劉芸拉著杜思苦的手,關心的問:“瞧你這孩子瘦的,受苦了吧。”這手夠糙的,是個乾活的好料子!

她心裡歡喜,麵上不顯,又問,“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要多休息,不能乾重活,情緒不能有大波動,開心的事,傷心的事都不能想,最近也不要辦。”杜思苦說得很仔細。

開心的事,比如‘結婚’啊之類的。

劉芸有些可惜,那親事得過一陣再辦了。

不過,可以先跟黃姐提一提。

兩家知根知底的,老鄰居老同事了,以後思苦嫁到她家,她肯定不會讓孩子吃虧。

至於之前的那個兒媳婦,劉芸恨不得一口唾沫吐過去。

沒臉沒皮的東西,她兒子不嫌那姓何的成分不好,娶回了家,又是安排工作,又是給老丈人鞍前馬後的侍候著。現在倒好,這小賤人工作穩了,轉頭就跟彆人好上了,把她兒子給踹了。

她兒子像是鬼迷了心竅,還說那姓何的有苦衷。

兒子求了幾回,前幾天回來,還把這事怪到她頭上了,說她沒當好婆婆,脾氣大,對兒媳婦不好,把兒子的家給攪散了。

呸!

劉芸當時心都涼了,隻覺得養了頭白眼狼。

後來過了幾天,她想通了,都是兒媳婦沒娶好。這不,劉芸開始尋摸新兒媳婦的人選了。得趕緊把這事定了,省得前頭那個不省心又回來。

活也不乾,說兩句還擺臉色,攪家精,她老沈家娶兒媳婦可不是娶回來供著的。

有了前頭那個兒媳婦的對比,劉芸是越看杜思苦越喜歡。

這丫頭能吃苦,洗衣做飯樣樣都好,模樣也周正,跟她家沈洋是從小的情分,於情於理,等這事生米煮成熟飯了,她家沈洋不接受也得接受。

杜家老三回來了,看到劉芸,便道:“劉阿姨,沈叔在外頭喊你呢。”

杜母生了五個孩子,前頭三個是兒子,最後兩個小的是女兒。

“瞧我,這聊得忘了時間,該回去吃飯了。”劉芸把桃酥油紙放到杜苦思手裡,“給你的,想吃就吃。”

她往廚房忘了忘,黃姐(杜母)還在忙活,孩子們的事,等明天再說。

杜家老三看到了杜思苦額頭上的繃帶:“你去屋裡歇著,等會飯好了我給你送到屋裡去。”

杜思苦數著人,杜爸沒回來,老五沒回來,還有爺爺,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回不回來,粗粗一算,這人沒齊,一時半會開不了飯。

她決定聽三哥的話,回屋歇著。

“三哥,張奶奶說咱媽中午買了肉。”杜思苦小聲說。

“等會我給你夾兩塊。”杜家老三聲音更小。

就是這個意思。

杜思苦回屋繼續歇著了。

杜家五個孩子感情不錯,老大結婚了,早就沒住家裡了。老二前兩天下鄉了,這兩年都沒有回來過。

老三、老四、老五在家,原本都在讀書,五月的時候學校出了事,書讀不成了。

都回了家。

九月的時候,鐵路學校這邊開學了。

老五回去上課了。

老三跟老四在等家裡安排,都是鐵路的子弟,兩個孩子總能安排一個當工人,一直在等消息。

-

等到七點,杜父還沒回來。

杜奶奶想著一大家子人都餓了,讓杜母盛了一碗飯出來,添了些菜,放到鍋裡熱著。

他們先吃了。

杜家老三言而有信,給杜思苦盛了飯,端到屋裡,飯底下夾了兩塊肉,結結實實的五花肉!杜母給他的,他都給老四了。

“謝謝三哥。”

杜思苦裝病,那肯定要裝得像些。

碗是老五幫著送出去的。

“姐,媽剛才跟三哥說明天早上要去火車站接個親戚,還讓咱們把屋子收一收,再搭張床板,這是什麼意思?”老五問,她回來得最晚,事情都還不清楚呢。

這一回來,小姑在家了,奶奶說以後小姑要長住。

她媽又說明天家裡還要來親戚,讓她跟姐姐擠一擠,這麼小的屋子,還怎麼擠?

“小姨家要過來。”

杜思苦腦中一道記憶突然閃過,難怪她跟沈洋後來突然在一起了。

事情得從杜家來了親戚說起,小姑回了,親戚來了,房子不夠住,讓‘杜思苦’去沈家跟沈家借住。

這住著住著風言風語就起來了。

不知道哪來的謠言,說‘杜思苦’暗戀沈洋,說兩人情投意合。

後來再加上兩家大人一攝合,這事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成了。

原來根在這啊。

杜思苦決定:明天必須搬走。

從源頭上把這事掐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