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虞敢保證，要是她此時拿著手機出去接柏翊然這語音通話，回來一定會被爸爸、媽媽、大哥、二哥的“殷切關心”。

懶得回來還要再還原一遍通話內容，她決定就在這裡接電話。

反正她行得端，坐得正，以單身為榮，柏翊然之間清清白白，沒什麼可隱瞞的。

“四目睽睽”之下，冼虞一隻手下意識地捏起軟軟彈彈的抱枕，一隻手按下接聽鍵。

“喂。”

“喂。”那邊的聲音有點低，不過很快就開始說了起來。

“冼小姐，你安全回到家了嗎？”

冼虞在內心暗暗鬆了口氣。

原來是這事兒。

“我回來了，柏總，還得多謝你送我回家。”

“不客氣。”柏翊然看了一眼躍躍。

冼虞的聲音像是一個開關，小不點某種雷達一下子被啟動，從被子裡蛄蛹出來，是真正的“躍躍欲動。”

他送冼虞回家，出於禮貌詢問關心是合理的。

再尬聊下去，太明顯，而且，他怕這位小祖宗鬨出點什麼動靜來，一發不可收拾。

一句晚安已經是他能圓回來的極限了。

所以他當機立斷，朝躍躍發出信號，“那行，冼小姐，晚安。”

晚安就是他和躍躍說好的信號。

他說完之後，躍躍可以立馬跟上，說一句“晚安”。

冼虞有點懵。

這位大哥，打這一通電話過來，真的隻是為了了解她的安全。

很紳士，很暖心，但又有點哭笑不得。

不過，這種不拖泥帶水的性子，她還挺喜歡的。

“行，晚安。”

估計他們的交集也會在今晚結束，那就到此為止吧。

隻是，她剛說完，就聽到對麵的話筒裡忽然冒出了一句很萌的“晚安。”

就像是小孩子的聲音。

“這是什麼聲音？”她不自覺問了出口，“你那邊有什麼聲音嗎？”

不會是她手機壞了吧？

但比起手機壞了，冼虞更怕是鬨鬼。

畢竟她現在都能預知未來劇情了，被小鬼纏上也不出奇。

她怕這個啊！

冼虞心裡毛毛的。

電話那頭，柏翊然飛快捂住躍躍的小嘴巴，把躍躍差點脫口欲出的“媽媽”二字，扼殺在喉嚨裡。

小家夥掙紮，眼睛還無辜地眨呀眨，似乎在控訴他為什麼不讓她說完。

柏翊然無奈。

剛才這個小家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差點就要把“媽媽”說出來了。

要是這句媽媽說出口，柏翊然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樣的局麵。

但是現在局麵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他睜眼說瞎話，將事先想好的借口說出來。

“哦，是那種會錄音的卡通玩偶，我剛才不小心捏了一下。”

現在會複讀的玩偶很常見，發出來的聲音也像小孩子。

他用捂住躍躍嘴巴的手，捏了一下躍躍軟糯糯的小臉蛋。

不過他這邊不是假的，是真的人形玩偶。

如假包換，“人”工智能。

冼虞微微瞪大眼睛，“哈，哈哈。”

她乾笑兩聲。

有點意料之外的好笑。

原來私底下你是這樣的柏翊然，堂堂霸總，居然喜歡玩偶。

“看不出來柏總……如此有童趣。”

柏翊然聽出了冼虞潛藏的調侃。

他睜眼說瞎話，“公司最近研發的新產品，我拿回來試用。”

“哦，原來如此。”

手機那頭，冼虞的聲音拖得長長的，柏翊然也不知道對方信沒信。

他用手指蹭了蹭額頭，“嗯，就是這樣。”

而後飛快道：“我先掛電話了，沈小姐再見。”

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在。

“好，再見。”依舊是拖長的回答。

聽到冼虞那邊應了這句話，柏翊然立馬按下掛斷鍵。

杵了兩秒，才扔下手機。

他的一世英名啊！

兩隻手一起捏住躍躍的小臉蛋，柏翊然頗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柏望躍小朋友，你說說剛才是怎麼回事？”

躍躍知道，每次爸爸媽媽喊她全名的時候，她就得繃緊皮子。

“偶想媽媽咯……”

被捏著小嘴，躍躍說出來的話有點含糊不清。

她扒拉爸爸的大手，露出自己整張臉，眨巴眨巴大眼睛。

爸爸媽媽每次看到她這樣，都會輕輕放下，這招很好使。

柏翊然望著仰著臉人畜無害的小孩兒。

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睫毛跟扇子一樣撲閃撲閃的，明顯是在撒嬌，試圖“萌”混過關。

柏翊然真的狠不下心。

再說兩句就放過吧。

他努力繃著臉，語氣卻輕柔，“那剛才我們是怎麼說好的？”

躍躍垂頭喪氣，“不能喊媽媽。”

“那你遵守約定了嗎？”

躍躍不說話，搖頭。

柏翊然試圖讓自己看起來酷一點，“那不遵守約定的人要怎麼辦？”

躍躍有自己的小心思，堅決不搭話。

柏翊然隻能自己給自己搭戲，演下去。

他今天已經在冼虞那裡演過一回了，不在乎再演第二回。有這“母女倆”，他恐怕可以當影帝。

柏翊然說出自己的台詞：“就要有懲罰。”

“罰你明天從能吃兩顆糖變成一顆糖，行吧？”

躍躍也知道自己理虧。

隻能心痛地點點頭。

到手的第二顆糖飛啦嗚嗚嗚！

柏翊然把小不點塞回被子裡。

“好了，剛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柏翊然也不忍心孩子不高興。

輕輕拍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

“剛才躍躍勇敢承認了錯誤，明天早上，可以吃一個大大的雞腿，好不好？”

從雞腿變成大雞腿，沒毛病。

多大還不是廚師說了算？

小孩子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氣，一下子就變了。

躍躍果然高興起來。

她伸出短短的手臂，努力畫出一個能力範圍最大的圓圈，“這麼大！”

“好，這麼大。”柏翊然把手塞回去，著涼怎麼辦。

躍躍露出小米牙，像小狗似的蹭了蹭柏翊然的手。

“爸爸，我今天很開心，媽媽的聲音真好聽嘿嘿。”

雖然她見不到媽媽，但她想著媽媽就好啦。

這樣媽媽就會陪在她身邊。

柏翊然感歎，母女間的依戀真強大，即便是隔著距離都割不開。

他逗她，“媽媽的聲音好聽，爸爸的聲音不好聽？”

“好聽！”躍躍大聲道，“媽媽說，爸爸的聲音最好聽！”

柏翊然：！

這，冼虞她……

小孩子不會騙人，聽到這句話，柏翊然心裡像是有一根弦被撥亂了。

不對，這是那個時空的冼虞對那個時空的柏翊然的評價，不是剛才悄悄調侃他玩玩偶的冼虞對他的評價。

冷靜。

柏翊然抿住唇，飛快轉移話題，“好了，睡覺吧。”

他輕輕拍著被子。

還沒拍幾下，小孩子身上像是裝了關機鍵。很快，躍躍就一鍵關機，閉上眼皮，陷入睡眠中。

柏翊然都咋舌。

小朋友的睡眠質量可真好。

睡著了的躍躍，更顯出可愛的模樣，像個小天使。

他忽地輕笑一聲。

“躍躍，晚安。”

祝你有個好夢，能躍過高山，躍過河流，躍到世界最美的地方。

…

冼家。

冼方舟和於蘭都聽到了冼虞和柏翊然的對話。

當然了，是單方麵的。

不過，他們懂的人情世故可比兩個年輕人更多，猜也猜的出兩人的對話，大差不差吧。

睡前，冼方舟和於蘭聊天。

冼方舟給於蘭蓋好被子，恨鐵不成鋼道：“以前我覺得柏家那小子守禮，現在又覺得他太守禮了。”

“照這樣下去，或許他和小虞真的不能成了。”

於蘭卻覺得有戲。

“除了晚安，後麵不是還說了幾句話嗎？”

作為母親，她沒錯過女兒的任何一絲變化。

“小虞的神色變化不是假的，她好像對翊然感興趣了。”

“是嗎？”冼方舟摸摸下巴，“再看看吧。”

而後，他傲嬌道：“我們女兒人見人愛，要是他……也是他沒眼光！”

於蘭噗嗤一聲笑出來，“好話賴話都讓你說了。”

叮咚——

兩人年紀大了，平時習慣把鈴聲調得比較大聲。

冼方舟看了一樣手機，嘖嘖兩聲，“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他晃晃手機，“翊然給我發了一封郵件，說是柏氏旗下私立醫院開業，想提前請我們過去體驗一下，給我們一家人免費做體檢。”

於蘭一臉得意：“你看，這不就來了？”

而讓屬下發邀請函的人——柏翊然，此刻正在廚房。

他給加班的下屬發了個紅包。

要檢驗DNA，用發囊不合適，那就要抽血。

而抽血最合理的方式，就是體檢了。

單獨邀請冼虞一個人不合適，用公事方式邀請她全家，就很合理。

柏翊然點點頭，覺得這樣做沒問題。

完全不知道冼虞有一對愛腦補的父母。

他在冰箱旁寫下明天早上躍躍點名要吃的大雞腿，而後，又讓家政明天做一些適合小孩子的比較健康的糖果。

既然有條件，那肯定要讓躍躍吃到最好的糖果。

做完這些，柏翊然才上去洗漱。

躺到床上，他無法抑製地想到隔壁房間躺著的躍躍。

光是這麼一點時間，不知道是不是血緣所帶來的奇妙反應，他已經無法將躍躍當成平常小孩。

那麼可愛的小孩子，是他的“女兒”。

慢著！

他騰地坐起來。

躍躍出現得離奇，那麼離開也會不會同樣離奇。

或許，明天早上，躍躍就會消失。

想到這兒，柏翊然再也無法安心睡著。

不排除有這樣的可能。

柏翊然迅速起身，抱著被子到躍躍的房間。

如果不能阻止離開，那就多相處一些時間吧。

他將被子放在沙發上，走到躍躍旁邊，給躍躍拍了好些照片，又給自己和躍躍拍了好些合照。

凝視著躍躍的睡顏，柏翊然也算是體會到了老父親的心情。

他歎了口氣，走回沙發。

明天……會是什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