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李固言下班一回來,就見舒英坐在院裡,手裡針線翻飛,鮮紅色的毛線纏在她小指間,隨著她靈動的手指攪在一起,有序地交疊到毛衣上。
他眉目舒展,臉頰肌肉牽起帶動唇角上揚,知道這段時間的堅持有了成效,至少她又願意勾他那件紅毛衣了,他將手裡拎著的巧克力餅乾放到她旁邊的小幾上。
舒英掃眼看了一下,頭也沒抬地說:“你以後彆天天買這些東西了,吃了這些零食吃不下飯,不健康。”
“好。”李固言沒有不答應的,他扭頭看了眼天邊,太陽現在懸在西邊,陽光剛好從西邊的院牆照進來,但傍晚的光隻亮而沒有溫度,他進屋把熱水袋灌滿,拿出來遞給舒英,“外麵冷,進屋吧。”
舒英揉了揉脖子,也覺出些冷意來了,她活動了下因為保持一個動作而有些酸麻的十指,在熱水袋上暖了暖,端著毛線筐進屋。
李固言跟在她後麵把門關好,以免冷風刮進來,衝了屋裡的一點點熱氣。
時間差不多,也該做晚飯了,李固言挽起袖子要進廚房,“我們晚上下麵條吃吧?正好家裡還有些掛麵。”
“我做吧,我現擀麵,擀的麵條比掛麵好吃有嚼勁。”李固言做的飯不難吃,但也絕對說不上多好吃,畢竟他是李家唯一的兒子,家裡一個姐姐一個妹妹,李媽就沒讓他進過廚房。
李固言也覺得擀麵條好吃,“那我炒點肉丁。”肉丁炒熟再和青菜蘿卜之類放到麵條裡煮著吃,更香。
舒英從麵粉桶裡舀了碗麵出來,加點鹽,打個雞蛋進去,再一點一點地兌水進去揉成團,拿個鍋蓋蓋上醒發十分鐘左右。
李固言力氣大,醒發好後,舒英讓他來揉成團,再擀成厚度均勻的麵餅,她將麵餅疊在一起,用刀切成條,抓散。
等鍋裡水開後,就可以下麵了。
一鍋麵下好,熱騰騰地盛出來,吃進肚子裡,全身上下都跟著發熱,舒英小臉吃得紅撲撲的。
李固言吃完飯沒歇一會兒就又去了廠裡,廠裡想研發一條屬於自己的電器生產線,他是工程師,負責這方麵,雜七雜八的都要參與進去,這也就導致他比普通工人要忙得多。
舒英等他走後就洗漱好進了裡屋,打開電視邊看邊織毛衣,她手快,一件毛衣織好也要不了幾天。
織得手累了就歇一歇,看看書掃掃地,總歸是閒不下來的。
到了九點多就上床睡覺,天是越來越冷了,被窩也越來越涼,她現在睡覺前都會先把灌瓶熱水放到被子裡,把腳邊暖熱後再上床。
灌熱水的瓶子就是從醫院拿回來的廢棄藥瓶,洗乾淨,熱水煮沸消毒,正好充當暖手瓶用。
舒英把電視關上,鑽進被窩,伸手把房間裡的燈拉滅,但留了一盞床頭燈,免得李固言回來時黑漆漆的看不清。
李固言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舒英早睡熟了,他輕手輕腳地到衛生間洗漱,在輕手輕腳地回房。
床頭燈燈光微弱,靜靜地照亮那一小片地方,借著那一點點小光,正好能瞧見舒英被子的微微隆起。
李固言脫掉鞋動作緩慢地上床,生怕吵醒她,碎花被裡冷冰冰的,使他不由得就想起前段時間懷裡的溫香軟玉來,那段時間他每天晚上一回來就能睡在暖烘烘的被子裡,懷裡還能摟著帶著馨香的可人。
思及此,李固言輕輕歎出一口氣,老老實實地靠體溫暖熱被窩。
等被窩真的暖熱了,他還是覺得不得勁,他緩緩翻身背對著她,又看見床頭櫃下麵敞口抽屜裡放著的毛線筐,紅色毛衣比之之前的半截又長了許多,兩截袖子也勾好了,就差最後縫上去了。
李固言看著它,心裡甜滋滋的,像被小貓抓撓,他又轉回去看著她的背影。
舒英似有所感地翻了個身,正好正對著他,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裡,睡顏恬靜,頭發有些淩亂地散在枕頭上。
李固言瞧著她,鼻息之間好像又聞到了那股她身上特有的馨香,他記得這個味道,在他與她緊密接觸時最濃密,好像在爭先恐後地鑽入到他的皮膚孔隙中。
他想到那些火熱的畫麵,心念一動,輕輕挪動身體朝她身上靠過去,等徹底挨著她時,將她身上的藍被子一點一點拿掉,轉而蓋上自己身上的碎花被。
她身上的甜香好像又濃了些,衝淡了碎花被裡的寡淡,李固言伸手攬住她,將她緊緊擁在懷裡。
舒英好像對他的懷裡有身體記憶,被他擁住後,自動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精致挺翹的鼻子微微刮蹭著他的脖頸,濕熱的呼氣均勻地噴灑在上麵,癢得李固言下意識繃緊身子。
李固言心滿意足地看著懷裡的佳人,低頭在她額頭上淺淺印了一個吻,有力的雙臂攬住她沉沉睡去。
舒英早上醒來時,兩人還保持著這個姿勢,她盯著眼前的一堵人牆,眼裡有些疑惑,她記得自己昨天晚上是一個人睡的,怎麼會在他懷裡醒來,還蓋著他的碎花被。
她是知道自己的睡相的,一向老實的不能再老實,絕對不可能是自己進的他被子,那就隻有一個原因,是李固言把她拉進來的。
舒英不悅地伸手拍了他一下,拿開身上的手臂,從床上坐起來,李固言被她的動作吵醒,揉了下眼角看著她,許是剛睡醒,看著她懵懵懂懂,頭發柔順地垂在額前,微微遮住眉毛。
他這一副逆來順受的小媳婦樣,和清醒時的沉默寡言截然不同,反而讓舒英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好。
舒英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轉而道:“該起來了。”
“好。”李固言慢騰騰的穿衣服,眼睛卻時不時的瞟向她,打量著她的神色,見她沒有生氣,輕輕揚了揚唇角。
舒英卻沒管他,穿好衣服後去刷牙洗臉,然後做早飯。
早飯一貫就是那些,紅薯稀飯配個買的饅頭包子或者油條,再簡單炒一兩個菜也就算是完了。
這邊的人家大多都是這樣吃。
簡單吃完後,收拾收拾就又各自拎著包去上班。
到了中午十一點半,舒英又換下工作服背著小挎包走回來,李固言是十二點下班,平時等她做好飯他差不多也正好到家。
但今天舒英自己都吃完了,他還沒回來,舒英也不好奇,左不過就是廠裡臨時有事拖住了他,她將飯菜坐在鍋裡,等他回來後熱一熱就能吃。
剛吃完飯,肚子飽飽漲漲的,也不怎麼困,舒英打開電視看,電視裡正巧在放著音樂表演節目,演奏者唱著歌,後麵伴奏拉著手風琴。
舒英看得有些手癢,她也有一台手風琴,是舒媽給她的。
舒媽那個年代流行手風琴,少男少女們也喜歡拉,後來舒媽結婚後拉的就少了,有一次過年拿出來拉了拉,也不知怎的,就被她喜歡上了,鬨著要舒媽教。
後來她結婚,舒媽就把手風琴給她當陪嫁。
舒英起身把手風琴翻出來背在身上,左手貝斯右手琴鍵,也不用琴譜,拉了一首《年輕的朋友來相會》
這首歌是她十來歲時特彆流行的一首歌,她特彆喜歡,不知道拉過多少回了,不用琴譜也能拉出來。
音樂的旋律之下,她也不由自主的跟著哼唱:“年輕的朋友們今天來相會,蕩起小船兒,暖風輕輕吹……”
李固言快到下班時被主任叫出去開了個會,一開就開到了中午,同事都說去食堂隨便扒拉點,他想著舒英應該已經在家做好飯了,就婉拒了同事往家裡趕。
剛到家門口就聽到了久違的手風琴的聲音。
悠揚歡快的音□□過房門飄蕩進他耳中,他和舒英剛結婚時,經常能聽到舒英拉手風琴,有時候是這首歌,有時候是《光陰的故事》,有時候是時下流行的歌,她斷斷續續不熟練的拉著片段。
李固言推開遠門,到了房間門口沒有進去,而是倚著門框看著房間裡的人,她左手指尖按著貝斯上的黑色原點,右手手指在黑白琴鍵上上下翻飛,風箱隨著旋律左右拉開合上。
正當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將她的影子投照在地麵上,輕盈靈動。
李固言笑起來,眼神溫柔地注視著她,在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他的那些執念好像都可以放下,不用去管她心裡有沒有放下那個人,不用去管她究竟有沒有愛上他,隻要她還在他身邊,隻要她還哼著歌拉著手風琴眼神看向他就好。
一曲畢,舒英把手風琴合上,抬頭對李固言道:“飯在廚房,現在估計有些冷了,你熱一熱再吃。”
“好。”李固言點頭,笑著轉身去了廚房。
舒英不明所以然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將手風琴收起來,好久沒拉了,感覺還是有些生疏了。
她捏了捏被肩帶勒得有些難受的肩膀,打了個哈欠後上床睡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