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光屏隨著對方慢吞吞的腳步而緩慢挪動著。
林亞楠亮亮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內心一陣好奇。
直到藍色光屏隨著人影拐入牆角而消失時,她才回過神來,然後視線四處掃描。
派出所裡來來往往的步伐急促而淩亂,有人臉上布滿著急,有人臉上布滿懊悔......
神色各異,但沒有人頭上再出現那樣的光屏,也沒有人像她一樣注意到李二牛頭上的光屏。
走在前麵的林圳和李芸沒聽見跟上來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才發現人已經站在那裡不知多久。
兩人返回來,看著出神的人詢問:“怎麼了囡囡?”
林亞楠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雀躍開口:“大哥,芸姐,你們剛剛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兩人一愣,李芸問:“什麼奇怪的東西?沒注意到啊,你注意到了嗎阿圳?”
林圳搖頭,視線落在妹妹身上。
林亞楠已經猜測到那個光屏應該是她一個人的掛,但為了確認,她還是說得更直白了點,“剛才這裡走過一個帶著手銬的人,你們沒發現他有什麼異常嗎?”
說著她伸出手指,指向剛才李二牛經過的地方。
兩人更是茫然,“沒有啊。”
得到意料之中否定的答案,林亞楠嘴角忍不住翹起,在二人關切的目光中搖搖頭,“沒事沒事,我們快回吧!”
一路上哼著歡快的調調。
今兒個是個好日子,老百姓們真呀麼真高興~
嘿嘿,掛掛,她一個人的掛掛。
就說麼,作為穿越黨一族,她不可能這麼平凡,不可能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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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三天流水席結束,弄堂裡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有一大早出來買菜的人碰到早早出門的呂紅梅夫婦,也笑著打招呼。
“紅梅,又出門啊?”
呂紅梅一身西裝儘顯乾脆利落,步伐匆匆不停歇,隻點頭微微示意,算作打過招呼。
等兩人一走,剛才還笑著的人瞬間變了個臉色,有些嫉妒地說著酸話,“這點兒錢儘被這一家子賺完了,賺那麼多錢有啥用啊,還能花到下輩子啊?”
有人立刻接著他的話道:“誰說不是,要我說也不是他們厲害,還不是紅梅有個好弟弟?這幫扶著幫扶著一家子連小洋樓都蓋起來了,倒底是博士生啊,誰讓咱們沒有人家那麼命好呢?”
都知道呂紅梅那個弟弟特彆會讀書,讀書出來在粵省做生意,但具體做什麼賺多少弄堂裡的人自然不清楚,隻眼瞅著好些年前林家的小洋樓就蓋起來眼紅得緊。
也不是沒人想過跟著南下做生意,但賠了的也不少,就算賺錢的也賺的不多,主要是來來往往累死累活的。
慢慢的好些人就歇了心思,還不如就在單位上著班,至少穩定,離家近。
實在被逼著下崗了的沒辦法隻能試著倒騰點小買賣,當然有那幾家攢了點的,但誰也不會往外說呀。
說句話的功夫,眾人又瞧見林家老二、老三和老小姑娘也走了出來,於是立刻噤聲閉了嘴。
見那老二耳提麵命地叮囑了老三好一番,又和自家妹妹依依不舍地告了彆,雙方這才分開。
“林坤,就儂一人送儂妹妹上班去呀?”有人問。
戴著墨鏡的小夥子“哼”了一聲,高傲地抬起了下巴。
“唔一個人就足夠啦!”
汽車尾氣散開,弄堂口有人嘟囔了句:“看守所是什麼好地方嗎?我看林家人腦子是瓦特啦。”
*
“來日縱使千千闕歌,飄於遠方我路上,來日縱使千千晚星...”
“曾遇上幾多風雨翻,編織我交錯夢幻,曾遇你真心的臂彎...”
一路伴隨著已經刻進DNA基因裡的旋律,汽車在行駛了將近四十分鐘後,林亞楠終於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不遠處一根電線杆上綁著一條破破爛爛的布,布上豔紅的幾個大字迎風飄動:
——景城市第三看守所
雖然有些潦草,但好不容易參加了工作的林亞楠心頭還是忍不住有些激動。
她的手已經放在安全帶上,隨時準備好,隻要三哥一停車,立馬下車。
隻是...
“呼”的一聲,汽車疾馳而過。
汽車開過了。
坐在駕駛位上的青年絲毫沒有意識到。
他穿著皮衣戴著墨鏡,一頭紫紅的頭發以及帶著鑽的亮光耳釘在太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此刻他正全情投入在自己的演唱事業中,腳下的速度隨著歌曲的旋律越來越快。
“來日縱使千千闕歌__----——”
林亞楠麵無表情地把手從安全帶上移開,放了下去。
然後扭頭麵無表情地盯著駕駛位上的人。
“囡囡,三哥唱的怎麼樣?你說這兩首歌哪首會是今年的金曲?”
許是感受到她的視線,青年抽空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齜著大牙朝她樂了一下,然後問道。
“......”
見她沒回話,青年再次扭頭看了她一眼,“囡囡?你怎麼不說話?”
“......”
林亞楠又沉吟了幾秒鐘,才終於緩緩出聲道:“我猜這兩首都是。”
“...還有,你車開過了,我單位已經過去了。”
啊啊啊啊!
儘管麵上還算平靜,但她心裡早已發出尖銳爆鳴。
她就知道!她不靠譜的三哥!
“刺——”刹車片踩下,輪胎與地麵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音。
林坤扭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即便戴著墨鏡,也能看出他表情的誇張程度,“啥?!開過了?我怎麼沒看到你們單位?”
林亞楠嘴角抽了抽,無奈道:“真開過了,你先往回倒倒吧,一會兒我指給你看,你再停。”
林坤當即重新發動車,一個炫酷的擺尾後,車身調轉,準備往回開。
“......”
今年是1989年,現在是十月份。
林亞楠時常因為自己的三哥而恍惚覺得自己還在三十年後。
發型裝扮是非一般的潮的,行為動作是行雲流水的裝X(劃掉)的。
自從三哥一天天長大之後,她才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
——原來每個世紀有每個世紀的慕容雲海(bushi)。
車子掉頭,林亞楠剛準備再囑咐三哥兩句,忽得瞧見遠處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隨著車子距離越近,那人影逐漸清晰,她剛覺得有點兒麵熟,卻見那人突然慌張地跑了起來,緊接著右側前方巷子裡傳來一陣爆喝。
“快抓住他!包抄!給我包抄啊!彆讓李二牛跑了!”
林亞楠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又一聽到李二牛這個熟悉的名字,瞬間意識到什麼。
讓三哥把車停在離李二牛不遠的地方,她長腿一邁下了車,幾步就追了上去,然後淩空一腳將人踹在地。
“嘶—啊———”逃跑的李二牛哀嚎一聲,摔倒在地。
林亞楠動作迅即,用膝蓋頂住他的後背,同時利落地鎖住他兩隻胳膊,讓地上掙紮的人再不能動彈。
李二牛隻感覺一雙手快要被掰折了,後背的人力氣特彆大,他根本一點兒也掙脫不了。
隻能不住地喊,“疼疼疼疼疼...輕點兒...”
林亞楠不管他的哀嚎,注意力全在他的頭上。
很奇怪,李二牛頭上今天沒有藍色的光屏。
難道是背對著的原因?
她剛準備把人掰過來看看,巷子口衝出來一波穿著橄欖色製服的警察,個個都氣喘籲籲的樣子。
看到地上被製服的李二牛,大家臉上神色明顯一鬆,有幾個人手撐著膝蓋當即大喘氣起來。
為首的那個看著年紀不輕,一邊往過走,一邊咬牙切齒地怒吼道:“手銬!還不快把手銬拿過來!讓這龜孫子再跑了大家一起完蛋吧!”
林亞楠把人提起來,也顧不上其他了,趕緊把人交過去。
她看著李二牛被銬上手銬,然後神奇地一幕出現了。
藍色的光屏突然再次出現。
隻是——
事情有了變化。
林亞楠突然想到什麼,對著麵前的警察冷不丁開口,“我能問一下他是因為犯什麼罪被逮進來的嗎?”
武建國剛讓人把李二牛這個龜孫子銬上,轉身準備好好感謝一番給他們提供了莫大幫助的小姑娘,就聽這小姑娘突然問了一句。
他十分乾脆地開口:“盜竊,這小子是慣犯了...”
旁邊押著李二牛的其他警察也在氣頭上,對著李二牛背上就是一拳。
“老實點,彆想著再跑,你這都幾進宮了啊?就不能安分上兩天?”
李二牛是慣犯,隔段時間就因為盜竊被派出所的人送過來,每次送過來的人還不一樣,今天這個區,明天那個區的...
因此看守所裡的人對他都已經很是熟悉了。
這不,今兒個早上李二牛因為盜竊再次被送到了這裡,前腳派出所的人一走,後腳這小子就不安分起來,還沒進監區呢,竟然給這小子溜了!
也是大家放鬆了警惕,前幾次李二牛進來都挺安分聽話,這一下子才沒防住。
“再說了你跑有什麼用?你李二牛這張臉全看守所你猜猜有幾個人不認得?幾天不見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到了看守所裡都敢跑了!我看你是不想出去了!”
說話的警察越說越氣,狠狠地剜了一眼。
李二牛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聽到他說這話耷拉下去的頭瞬間抬起來,眼裡似乎還冒著光,“哦呦我在你們這裡這麼出名的啊?都知道我了?”
武建國聽著煩燥,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快快快,把他押回去!”
然後他重新扭回頭來,對著林亞楠笑嗬嗬道:“謝謝你了啊小姑娘,今天要真不是你說不定還真讓他跑了,真的感謝你小姑娘!你幫了我們大忙了!”
林亞楠對他的感謝沒有多大在意,一心還在自己剛才看到的屏幕上。
她忍不住問了句:“他沒犯過什麼彆的事兒?比如流氓罪或者故意殺人什麼的?”
武建國一愣,但馬上神情嚴肅起來,“怎麼了小姑娘?你是認識他麼?”
林亞楠連連擺手,“沒有沒有,那沒有,我就是隨便一問。”
武建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林亞楠趕緊把自己的“派遣工作證”掏了出來,一邊給對方看一邊在心中琢磨。
李二牛頭上的罪名依然還是那三個。
隻不過先前鮮紅的字變了顏色。
流氓罪和故意殺人罪不知為何變成了灰色。
罪惡程度也由A級變為了D級。
是因為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