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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汝真的頭發不夠長，所以用上了假發套，為了營造神女“發鬢如雲”的感覺，加上珠翠步搖後，整體得有四斤左右。

在這種前提下，盛汝真還需要維持神女嫋娜翩然的體態，不能駝背含胸，難度著實不低。

盛秀媛滿心擔憂，但盛汝真準備上場之前，她隻是伸手給女兒整理了下手臂上並不怎麼淩亂的流蘇，笑著說：“加油哦！”

盛汝真衝她點了下頭，便朝場務指引的方向走去。

就這樣看著女兒一步一步遠去的背影，不知怎麼回事，盛秀媛的視線漸漸開始模糊，她深吸一口氣，用力眨了兩下眼，開始驕傲地微笑。

嚴苛的韓導頗為照顧剛進組的盛汝真，畢竟小姑娘是她好不容易找來的，總得先哄著點兒，演員情緒狀態不好的話，拍攝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所以一上來沒有直接拍神女降世的場景，因為這一塊需要吊威亞，對初出茅廬的未成年小姑娘來說太過勉強，韓立榮想讓盛汝真緩一緩，先進狀態再說。

她先讓盛汝真來到自己身邊，開始給她講戲，怕盛汝真聽不懂，韓立榮恨不得每一句台詞都掰開來講。

值得慶幸的是小姑娘聽得很認真，但韓立榮不確定她真懂還是假懂，因為拍戲不僅僅要注意台詞與表演，還要時刻記住站位跟角度。

“行，那先來第一場，杜靜生呢！”

這一幕拍的是瑤姬下凡後與薑厲的第一次見麵。

撥開重重霧靄顯露真身的神女是聖潔不容褻瀆的，她冷若冰霜，卻又並非鐵石心腸，神女究竟是什麼模樣沒人見過，這些都需要靠盛汝真的表演來說服觀眾，讓觀眾們震撼於她的高潔美麗，也相信她的神聖威嚴。

剛補完妝的杜靜生火速上場，穿得破破爛爛，看著灰頭土臉，正是劇情中薑厲滿懷壯誌卻又遭受劫難跌落穀底之時。

他滿心憤懣，紓解無門，睡夢中誤入仙山寶地，得見神女真容，受神女點化，真可謂是“仙人撫我頂”了。

皇帝乞丐警察土匪市井小民……杜靜生幾乎都演過，他是出了名的演什麼像什麼，要不然怎麼整個《九鼎問中原》劇組，就屬他拿錢最多，一集五百，抵盛汝真拍一個月。

誰讓人家腕兒大，知名度又高。

杜靜生對韓立榮選的這個小演員很是不以為然。他之前得知劇組沒找到神女的演員，還給韓立榮推薦過，結果韓立榮見了對方一麵後覺得不合適，杜靜生嘴上沒說啥，心裡頗有些不舒服。

但到了他這地位，跟盛汝真這樣默默無聞的小演員對著乾純屬跌份兒，所以他沒打算乾什麼不上台麵的事，好好演就足夠讓這小演員知難而退了。

韓立榮是最先發現不對勁的，她說了先走一遍，杜靜生卻表演得非常投入，假如這一幕已經開播，那麼觀眾必然會對薑厲所表現出的痛苦和煎熬感同身受。

人在極度絕望時會情不自禁地求助神佛，所以神女的出場一定要極富說服力，這也是韓立榮之前否了許多女演員的原因。

難道是她們不夠優秀，演技不夠好嗎？不是的，就是單純的不符合人設。

韓立榮希望自己執導的第一部電視劇能夠落個圓滿，不敢說十全十美，至少她能堅持的地方，就絕對不會妥協。

杜靜生這麼演當然沒問題，問題是盛汝真接得住嗎？她是神女，此時的薑厲還非人間帝王，一旦被壓了戲，整個初見的情節都會崩。

盛秀媛不懂杜靜生的用意，可她看得出來杜靜生演得很好。

哪怕知道這是在拍戲，作為旁觀者的盛秀媛都忍不住為演員表現出的演技所折服，仿佛眼前真的有一位曆經苦難不知前路在何方的豪傑，他肩負拯救世人的重任，自己卻已傷痕累累，太讓人共情了。

為了拍攝神女出場，劇組提前布好了景，所幸聽雲山秀麗巍峨，不然靠劇組本身的經費可夠嗆。就這樣，後期還要用上特效，來呈現神女的“非人”感。

鮮花碧草之間的雲霧全是乾冰，除了用來擴散雲霧的大風扇外，還有幾個場務手持蒲扇拚命扇，沒辦法，經費有限，用不起太多。

就在這一片雲霧繚繞間，神女揭開了她的神秘麵紗，降落於狼狽不堪的薑厲麵前。

當盛汝真出現在攝影機裡的那一刻，韓立榮不覺屏住了呼吸，唯恐出聲驚動這位天人。

明明假發與頭飾加起來好幾斤重，盛汝真卻走出了一種輕盈曼妙的感覺，仿佛她身上的衣衫真是雲霞所化，鬢邊的珍珠也是月光所凝，山間清風吹起如瀑青絲，神女皎潔如月，高不可攀，連人間帝王見了她也要垂首俯身。

韓立榮在短暫的癡迷過後迅速回神，開始指揮起旁邊同樣直勾勾發愣的助手：“快快，讓燈光師把光聚焦到盛汝真身上，快！”

神女微微垂下雙眸，如視草木般漫不經心地看了薑厲一眼，她一句台詞也沒有，卻憑借極其自然流暢的肢體語言表明了她的高貴與驕傲。

杜靜生接收到這股視線，竟忽地忘了詞，嘴巴張開，難得流露出一絲憨態。

要知道薑厲是計謀過人城府深沉的性子，絕無可能有這樣的表情，可韓立榮看了卻覺得有些妙，這讓主角多了一絲人味兒，也讓神女愈發遠在雲端，這個畫麵可以留。

之後杜靜生終於反應過來，他不再繼續抱有偏見，開始認真對戲，等聽到韓立榮喊了卡，杜靜生才發覺自己大夏天的後背居然出了一層汗。隻有麵對勢均力敵對手才會有的酣暢淋漓的爽快感，久違地出現了。

盛秀媛也是直到導演喊卡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眼裡竟隻看得到盛汝真，完全忘記了杜靜生。

一結束拍攝，盛汝真秒切本體，原本的冰冷瞬間消失，又變得乖巧柔軟。

韓立榮大喜，接連誇她，連名字都不叫了，直接親昵地稱呼她為小鹿。

“小鹿媽媽，不是我跟你吹，我是真頭一回見小鹿這樣的，她以前真沒有過任何表演經曆對吧？！”韓立榮高興地說。“天賦型演員，絕對的老天賞飯吃！”

彆人誇盛秀媛一百句，都不見得誇盛汝真一句讓她開心，“在這之前的十五年，她天天都在家裡，我們家連個電視都沒有，上哪兒演戲去？”

韓立榮越看盛汝真越喜歡，盛汝真則在聽了盛秀媛的話後，飛快地看了她一眼。

韓立榮正要再誇兩句，場記快步走過來：“韓導，範團長來了。”

韓立榮便道：“正好，小鹿，小鹿媽媽，你們跟我一起去見見。”

之前簽合同的時候就說過，《九鼎問中原》的舞蹈指導老師是省文工團團長範明玉，韓立榮跟她是多年好友，所以拍攝初期就找了範團長幫忙，還在文工團選過演員，當然最後都被韓立榮否了。

範團長平時帶團演出，並不能時時刻刻來劇組，這回也是剛從軍區演出回來，聽說韓立榮找著了瑤姬的演員，所以才安排了時間。

範明玉留著及耳短發，五官大氣出眾，她已經四十多歲了，幾乎不再上台，但仍舊每日練功從不間斷，《九鼎問中原》中，韓立榮堅持要演員真人跳的神女祈願之舞，就是由範明玉編導。

她現在主要便負責管理帶隊和編舞，水平十分之高，要不是跟韓立榮有交情，可不是隨便什麼電影電視劇來找她，她就會答應的。

“身段真好，適合跳舞。”

這是韓立榮帶盛秀媛母女倆過來後，範明玉見麵第一句話。

韓立榮：“職業病又犯了吧，看到條靚盤順的小姑娘就想拉人學跳舞。”

範明玉還在打量盛汝真：“我是認真的，她的身體比例很完美。”

說完白了韓立榮一眼：“她不就是學跳舞的？是你找的小演員？行吧，之前你把我團裡的孩子們都看了一遍還不滿意的事，我就不計較了。”

第一眼範明玉覺得這小姑娘適合學舞蹈，第二眼她就意識到這應該就是韓立榮心心念念的瑤姬演員了，那肯定得有舞蹈基礎，不然跳不了。

不等韓立榮說話，範明玉已經拉著盛汝真問個不停，從她多大了問到學了多久舞蹈，再從學了多久問到她在哪兒學的，又是跟誰學的，聽說是跟彭老師後，範明玉一拍手：“彭瑛是不是？她以前我團裡的，後來因為腳傷才被少年宮招走。”

完事兒又道：“正好，我們團打算年底招一批演員呢，舞蹈隊今年因為結婚退了好幾個，再不招人，回回都得跟其它團借人。”

韓立榮感到匪夷所思：“小鹿才十五，你不讓人家上學了？”

範明玉：“團裡也安排文化課啊，你以為呢？演員要都是文盲，能演出作品的精髓嗎？”

她風風火火的，直接打斷韓立榮不讓其輸出：“廢話少說，你怎麼安排？讓她在劇組學？不行吧，你這連個像樣的地方都沒有，總不能在棚子裡練吧？”

韓立榮：“……那你想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