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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舒珊不是很願意接這個活。

她很喜歡小鹿，讓她一分錢不要給小鹿補課都可以，但讓她辭掉小吃店的工作來賺盛姨的錢，她不想占這個便宜。

吳桂菊的態度也一樣，免費幫忙行，給錢不要，娘倆如出一轍，活脫脫兩個犟驢，怎麼都說不通，給盛秀媛氣夠嗆。

盛汝真則是一開始就覺得不大可能，吳桂菊母女自尊心很強，品行也好，就算小吃店的工作再累，回來再晚，她倆恐怕也不樂意聽盛秀媛的。

吳桂菊想著過完這個暑假，無論如何都得讓吳舒珊回學校複讀。吳舒珊自己心裡也還想繼續考大學，這兩年她攢了一筆錢，雖然不足以將之前欠的外債徹底還清，但能讓母親喘口氣，彆再那麼拚，她想再多打兩年工，然後再考慮返校讀書的事。

吳桂菊家本來沒這麼捉襟見肘，奈何七年前她娘家媽生了大病，吃藥住院花了好大一筆錢，按吳桂菊兄弟的想法，是不給治，拉回家去聽天由命，但那是生她養她的親娘，吳桂菊不忍心。

為這，她跟丈夫離了婚，每個月那點工資除去供吳舒珊讀書，全砸醫院了，後來更是四處借錢欠了一筆不小的外債。

可惜最後人還是沒留住。

老太太臨終前，悄悄把藏了大半輩子的一個金鐲子塞給了吳舒珊，後來吳桂菊把金鐲子賣了，勉強還了大半的債務，然而剩下的仍舊不是一筆小數目，這也是吳舒珊落榜後便不肯複讀的主要原因。

按照她的成績，哪怕考不上一流學府，考個大專也是輕輕鬆鬆，但吳姥姥恰恰在她高考前夕去世，怎能不讓她發揮失常？

吳家母女強烈拒絕，盛秀媛不好強人所難，她暗暗決意要早點實施自己的想法，這樣也能帶著吳桂菊多賺些錢，不管以後會怎麼樣，總之攢錢是決不會錯的。

盛汝真主動提出要跟梁知平，她一個人在家盛秀媛肯定不放心，帶她去擺攤賣衣服盛秀媛又不肯讓她乾活，那不如去梁知平開的補習班，這樣既有人給她補課，也有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

但盛秀媛好像不大樂意。

盛汝真小心觀察著她的表情，半晌道：“如果你覺得不好，那我待在家裡就行。”

盛秀媛搖搖頭：“怎麼會不好呢。”

她心裡清楚女兒的建議很完美，可盛秀媛有點擔心梁家人又出什麼幺蛾子，上回她相信梁知平讓他獨自帶小鹿，結果他給小鹿帶出後腦勺一大包，現在還沒消全乎。

盛汝真大概猜得到盛秀媛的顧慮，而盛秀媛不愧是盛秀媛，她在考慮了半天後先聯絡了梁知平征詢他的意見，在對方欣喜若狂的答應後毫不留情地撂狠話：“……你給我把小鹿照顧好了，她掉一根頭發，我都跟你沒完！”

自打離了婚，梁知平每回都隻能上門看女兒，而且還不能待太久，驟然得知盛秀媛願意把小鹿給他帶，他歡喜都來不及。

隔日一大早，天還蒙蒙亮梁知平就又來了，推著他那輛二八大杠在樓下等，瞅著盛秀媛帶著女兒過來，就咧嘴笑。

盛秀媛沒多說啥，隻警告：“彆讓你家裡人靠近小鹿。”

梁知平用力點頭：“你放心，秀媛。”

他接過盛秀媛手裡的背包掛到車把上，眼巴巴看著盛汝真：“小鹿早上好。”

盛汝真隻衝他點頭，並沒有叫爸爸。

直到現在她還在儘量避免以“媽媽”來稱呼盛秀媛，更彆提梁知平，叫爸爸是不可能的。

梁知平離婚後就住教師宿舍了，他在外頭租了個房子當補習班，學生裡初中高中的都有，高考恢複後，社會越來越重視教育，要不是梁知平認為再多收學生自己沒精力教導，多的人是想報名呢。

他提前準備好了小初高的課本跟各種資料，盛汝真被他安排在租房的小隔間，裡頭居然有一台嶄新的電風扇！

這可是外頭學生們都沒有的待遇。

她坐在書桌前，梁知平跟哄小孩一樣，要不是盛汝真拒絕，他還要手把手教她怎麼握筆。

盛汝真翻開課本，雖然剛畢業沒幾年，但距離高考已經挺久的了，很多知識點早已忘卻，想要重新抓起來需要時間。她是以藝考第一的排名進的電影學院，要是不參加藝考，隻憑文化課成績也妥妥的過了重點大學分數線。

小學課本對盛汝真而言毫無難度，梁知平來給她上課都驚呆了！

對此盛汝真早想好了理由：“以前你們給我念書的時候，我都記得。”

裝平庸不是不可以，盛汝真有足夠的演技去演一個大病初愈腦子渾渾噩噩的小姑娘，可她不想這樣。

盛秀媛被人笑話的夠多了，既然已經康複，為什麼不當天才卻當笨蛋？

梁知平聞言大喜過望，他開始從小學課本裡隨機挑選文章和題目來考盛汝真，然後愈發驚喜，初中課本也是一樣，一些古詩古文可能盛汝真沒法在他說出詩題之後背誦，但她隻看一遍就能很流利地記住並背下來，直到高中的一些數理化知識點，盛汝真才有點卡殼。

倒不是不會，而是忘了，畢竟大學不再學這些，時間著實有些久遠。

梁知平高興極了，這樣的話小鹿甚至可以跟補習班的學生一起上課了，而且她不是全然不懂，稍微一點便立即融會貫通，哪怕梁知平當了這麼多年老師，也沒遇見過如此聰明的孩子。

要不是還得上課，他簡直想立刻跑去給盛秀媛打電話，告訴她小鹿有多厲害。

盛汝真則覺得梁知平身上可能有許多缺點，但絕對是個很稱職的老師，他會根據學生的水平來講課，然後查缺補漏，針對學生的薄弱之處進行針對講解，再予以加深和鞏固，怪不得那麼多人報他的班，真的是有實力在的。

一上午的課程結束，梁知平騎自行車載著女兒去吃飯。

他跟盛秀媛都很少帶女兒下館子，一是外麵人多容易讓小鹿受到驚嚇，二是不願意彆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孩子，但今天不一樣，梁知平抬頭挺胸，心裡美得直冒泡，帶小鹿去了一家他常去的小飯館。

小飯館就在三中附近，味道不錯，物美價廉，很多老師都會來，因此一進門男老板便跟梁知平打招呼：“梁老師來吃飯啊。”

梁知平：“是啊，帶我閨女來吃點。”

男老板定睛一瞧，謔，還真有個小姑娘，仔細看，這父女倆雖然長得不甚相似，卻都有一頭自然卷：“得嘞，您先帶著孩子點菜，馬上給您做。”

菜單貼在飯館牆壁上，梁知平討好地衝女兒笑，問她想吃什麼，盛汝真不知道這家店什麼菜好吃，最後還是讓梁知平點，結果梁知平跟有錢沒地兒花一樣，就倆人吃飯，他一口氣點了七八個。

盛汝真：“吃不完的。”

梁知平：“沒事沒事，吃不完爸爸吃。”

盛汝真直接喊了老板過來，把菜減到了三個，就這兩人還差點沒吃完，分量太多，一點不含糊。

真就她說啥是啥，梁知平半點不帶有意見的，甭管盛汝真要什麼說什麼，他都一臉歡喜地點頭表示讚同。

怪不得盛秀媛罵他是個麵團脾氣，誰都能揉一把。

補習班下午五點鐘放學，這個點盛秀媛差不多也快下班了，她打算在這個暑假多乾點兒，已經跟吳桂菊說好了要去擺攤，當然客人定好的衣服也不能忘了做。

在盛汝真的要求下，梁知平繼續騎著他那輛二八大杠，帶著女兒往夜市鑽，買了一堆吃的喝的，然後去中興大街找盛秀媛。

昨天生意倍兒好，今天沒有盛汝真在就打了折扣，好在盛秀媛生了張巧嘴，還是讓她賣出了不少東西。

見女兒到來，她又驚又喜，連忙問盛汝真今天一天過得咋樣，有沒有人欺負她笑話她，還有爸爸有沒有照顧好她。

一邊問還一邊瞟了眼梁知平，大有一種盛汝真要是告狀，她就轉頭抄起磚頭給前夫開個瓢的意思。

盛汝真很誠實地回答道：“挺好的。”

盛秀媛這才放下心，她現在全身充滿乾勁兒，女兒的病已經好了，她再沒彆的掛念，隻想賺錢。要是梁知平能帶好小鹿，那真是給她幫了大忙，反正這本來就是他該乾的。

之後的幾天，梁知平都一大早來紡織廠家屬樓接盛汝真，帶她學習跟吃飯，他還在小隔間裡弄了張折疊單人床，這樣盛汝真學習累了的時候就能躺在上麵吹風扇小憩。

中午學生們得回家吃飯，梁知平一般會回教師宿舍睡個午覺，開始帶閨女後就不這樣了，主要教師宿舍很小，裡頭就一個上下鋪的鐵床，而且還沒風扇，所以盛汝真睡午覺時，他就坐在邊上給她打扇。

這天中午父女倆剛吃過飯回來，剛到校門口，門衛就告訴梁知平：“梁老師，你家裡來人找，應該在宿舍等你呢。”

梁知平愣了一下，對盛汝真說：“小鹿，你先在這裡等爸爸，爸爸去去就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