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莊茜媛實在是找不到什麼方法了。

也累了。

人生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徒勞在那一年的二月到六月之間循環，在她和陸執言的分不分手和他最後的注定死亡之間無數次輪回，一切都令人心力交瘁。

很快，又雙叒叕一次重新回到分手那個大年初一，莊茜媛略帶疲憊地看著眼前那張熟悉清冷的帥臉，暗自問了自己一個問題。

她問自己，會不會一切都是我弄錯了。

會不會這無儘的輪回，根本不是什麼“上天讓我想辦法救他命的恩賜”。

會不會，這一切徒勞的輪回，隻是單純她自己不願“接受現實”的臆想導致。

也就是說，或許她的執著才是真正的迷瘴。

如果她能讓自己認認真真地，去好好接受陸執言的死亡，循環是不是……就會結束了？

會不會，其實隻要她徹底不再糾結那荒廢的十年，也不怨念陸執言為什麼選擇黃綿綿，不在意曾經的委屈，不再抱有無謂的執念。

真的就放下，就了斷了。整件事情就會徹底過去。

陸執言死掉，而她往前走。

從此陰陽陌路，再無瓜葛。

是啊。

是不是其實，她其實早就應該這麼做了。

不是想著救他，而是徹底地，平靜地接受現實，讓一切隨風而逝。

放過陸執言，也放過她自己。

……

於是，又一次的時間回溯，莊茜媛選擇了讓一切回到了原點。

她還是如第一次輪回那樣，新年那天跟陸執言分手了。唯一的不同是，這次開學她沒有再像曾經一樣縈繞於心，躲在陰暗的角落傷心，偷偷窺探他和黃綿綿的種種甜蜜。

不會了。

什麼愛意。

如果有的話，大概愛意也早在一次次徒勞的輪回中消磨。

再度回到學校宿舍那一天，莊茜媛推開窗戶，心情平靜，感覺天都藍了。

她是真的真的真的努力過了。

仁至義儘。

她如今甚至已經不記得，她具體輪回了多少次，做過多少嘗試。莊茜媛唯一知道的是，無論她怎麼做，陸執言六月都還是要死。

這幾乎已經是必然，她努力過，也改變過很多東西。但她改變不了結局。

她沒有辦法了。

所以她最終選擇接受。

她開始向必然的命運低頭，向傳說中的天意難違低頭。

我愛過陸執言，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樣救他。

現在她也懶得救了。仔細想想，反正其實整件事也是彆人死，而不是她死。

他走以後，她的生活還要繼續的。

她其實應該好好念書、好好去二戰研究生，或者好好找個班上。

她其實應該將這些輪回裡的熱情放在自己的身上，對我將來的人生有所規劃、讓自己的人生過得更好。而不是徒勞沉溺於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輪回。

說起來……

這一次她要不要試試，二戰乾脆衝擊一下TOP2的研究生？

莊茜媛仔細想了想，其實她在高中時的成績一直都很好的，高考時要不是因為天天陪陸執言，她本來就有可能進TOP2的。

可能也是因為這個，當年陸執言和黃綿綿真的在一起後，她才格外的崩潰。畢竟我愛情學業都沒了，壞人還贏得痛苦，這換誰能不崩潰？

她以前是真的傻。

甚至後來考研時，她也每一次都選了跟陸執言考同一個學校。但如今想想，那個學校雖然也好，但畢竟不是TOP2啊。

重來一次，她還管陸執言乾什麼。

真的。有那精力，不如去考TOP2。

現在莊茜媛想通了，或許她的命運根本就不是拯救陸執言。

畢竟她一開始也就根本不是他人生中的女主角。

說不定真的就是黃綿綿才是女主，這就是一篇男女主角注定車禍BE的故事。

而她，就隻是一個從頭到尾無辜被卷入的路人甲而已。

早應該乖乖回到她該去的位置，而不是心存不該有的妄想，在這裡一次次徒勞攪亂劇情。

或許這樣做，一切才能回到正軌。

19

想通這一切的莊茜媛，在這次分手後果斷埋頭學習，不問其他。

可誰能想到，這一次的她又恢複了素麵朝天好好讀書。可以前她無論怎麼努力都求而不得的陸執言，卻破天荒主動來找她。

他冷著臉，在莊茜媛去圖書館的路上堵住她，質問：

“聽說你二戰，準備報考T大？”

“嗯。”

“為什麼，”他皺眉，“你不是說過要考B的大麼？”

B大就是陸執言保送的研究生學校。兩所學校一個在北，一個在南，相隔千裡。

莊茜媛從陸執言的眼神裡察覺到了一絲怒意，但她不明白他有什麼資格不滿——這一次輪回，她已經不是他的女朋友了，為什麼還要為了他考B大？

還問她為什麼報T大。

當然因為T大是TOP2啊這還要問？

莊茜媛把這個理由理所當然地告訴了陸執言，他不說話，但眼神看起來十分震怒。後來陸執言又來找過她幾次，每一次都像是欲言又止。

莊茜媛可沒管他想說什麼。

這次輪回，他打算一心向學，隻為自己。

T大畢竟是頂尖學府，肯定不好考，所以莊茜媛幾個月裡都學得昏天黑地。

隻有其中一天，室友好姐妹過生日她不得不陪，於是整個寢室一起出去慶祝，她也破天荒第一次，喝了個大醉。

醒來時，莊茜媛發現陸執言在她身邊，嚇了一大跳。

陸執言依舊是冷冰冰的樣子，帶著些不滿，帶著些嘲諷：“你什麼時候學會喝酒了。”

“天天這麼瘋玩，還能好好考研麼？”

20

陸執言的指責令莊茜媛悲憤。

也不看看從三月到五月她其他日子都是怎麼樣埋頭苦讀悲慘過來的！考研二戰看書那麼累，她統共就一天放鬆，還要被他這麼一個保研的人嗶嗶叨叨說風涼話，唉。

事實證明，人一暴躁就看不進書，一看不進書就容易胡思亂想。

莊茜媛有一天讀著考研政治走著神，突然腦子裡冒出一個十分糟糕的靈魂拷問——

萬一，萬一哈？

就算她這次真心接受陸執言的必死命運走向，不再想著一心拯救他，可萬一等他死後，時間又再度重置。

那她現在辛辛苦苦為考研學的這些讓人頭禿的考研政治、考研高數。

不都全部白學了嗎？？？

如果是那樣，我還天天苦兮兮地學什麼學、考什麼研？

不去閒逛，不如荒廢。

不如跳舞。

接著奏樂、接著舞。

……等等。

突然之間，有什麼醍醐灌頂的念頭，在莊茜媛腦中一閃而過。

一石激起千層浪，她在這一刻，突然像是任督二脈通暢了一樣，莫名打開了一條思路——之前那麼多次輪回，那麼多次輪回啊！而她滿腦子裡想著的，竟然好像都隻有“找各種各樣的辦法拯救陸執言”？

除此之外，就彆無其他嗎？

但是。

真的就不能有其他嗎？

莊茜媛不禁問自己，為什麼我的思路一直那麼局限。為什麼從小到大我的世界，就默認一定要繞著陸執言轉。

為什麼？

我是傻嗎？為什麼之前那麼多次循環，我都不能想點彆的。

因為但凡，但凡我的心思活泛一點。

但凡我為自己考慮一點，會不會有那麼一些腦洞大開的可能——

比如說，反正我都已經知道我的人生多半會在二月到六月的時間段裡不斷輪回了，那為什麼不乾脆記下二月份的彩票號碼？

然後在下一個輪回，拿著百萬雄財，從二月無責任揮霍到六月。

又比如，我到底為什麼還要勉強自己念書。

我完全可以每天吃吃喝喝躺在寢室夜以繼日打遊戲不是嗎？

不用在意狂吃薯片炸雞身材走樣、不用擔心畢業後的前途如何。反正四個月的時間裡就算胖成球、就算不學無術、就算日日荒廢、就算沉迷遊戲，六月以後一切重開。

我又是二月那個全新的我。

“……”

“………………”

我為什麼一直沒有那麼乾？

莊茜媛真的全身戰栗，她真想扇當年那個戀愛腦的自己一百巴掌。

退一萬步說，哪怕她就是哥無可救藥的聖母心，一門心思拯救陸執言……

其實她也可以一邊拯救他，一邊拿出她卡裡所有國家獎學金和爸媽給的領用錢，也有小萬把呢，一擲千金在地中海裡找個遊船，美美度個假的吧！

Why not？

Why not！

思路打開，人生明亮。

莊茜媛不禁長籲短歎。

我我我，以前那麼多次循環，我是浪費了多麼大好的人生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