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回神,將手搭在謝硯沉的掌心。
他修長的手指在肌膚相觸時極輕地頓了下,然後緩緩握住她,帶她走上那望不見儘頭的紅錦地毯。
一刻鐘後。
嗯,她喜提了汗流浹背和饑餓雙重debuff(負麵效果)。
當眼前出現那少說有四百多級台階的天梯時,黎漾頓時一口氣沒接上來,兩腿一軟,被謝硯沉托住。
這擱誰累成狗還要爬二十層樓,也站不住腳,仙俠劇裡結婚不都是坐那種天上飛的轎子,再不濟也是地上抬的,怎麼到她這變成兩條腿走,不科學啊!
借著兩人頃刻間拉近的距離,黎漾喘著氣小聲道,“大佬,我不行了,救救我,給您磕頭了。”給輸點靈力緩解下也是好的。
溫熱陌生的氣息噴灑在謝硯沉臉上,他不由得定住。
黎漾見謝硯沉沒反應,又捏了捏他手。
搞快點,大佬。
然而這次謝硯沉卻直接彆開視線。
黎漾:?
下一秒,謝硯沉的手臂直接穿過她的膝彎和後背,將她抱了起來。
黎漾低呼下意識摟緊他脖子,風吹起頭上紅紗的一角,她的錯愕對上謝硯沉清冷看不透情緒的雙眼。
周圍嘩然一片,人群躁動。
黎漾也有點躁動,於是在他懷裡輕聲解釋,“我是想讓你輸點靈力給我,不是要抱……”
“嗯。”
嗯是啥意思?
逆流器:「嘖!先前你吭哧吭哧時人家就給你傳過一次靈力了,是你這築基期丹田跟個篩子似的,也就吸收了一層不到,再傳不還是漏!真丟人!」
呃,忙著趕路注意力都在打顫的雙腿上,這麼一說有會兒確實感覺疲憊儘消,她還以為是自己體力突破後的酣暢呢……
“嗚嗚,我還是第一次見小師叔抱姑娘……”
“啊啊!如果抱的是我,死也甘願了!”
“……謝師叔一定很愛她!”
“哼,這女人手段當真了得。”
……
黎漾沒聽到彆人議論聲,因為謝硯沉很快就走完幾百級台階,在劍天宗的正殿前放下了她。
殿內坐的人並不多,但黎漾知道那些都是劍天宗高層和請來觀禮的人,殿首右側坐著的是謝硯沉的師父,左側是個正襟危坐的中年男修,估摸就是劍天宗的應宗主了。
而現下,主坐上的兩人正密語傳音。
應含真:“師叔,硯沉看起來對那姑娘挺中意的啊,這樣你還下藥啊?”
度老:“下啊,老夫煉了這麼久豈可浪費!”
應含真:“會不會嚇跑人家姑娘?”
度老:“感情那都是要彆人推波助瀾的,就這臭小子無求無欲的模樣,老夫怕是到死都見不到他動心!”
應含真:“……的確。”
度老:“一會掩護我。”
應含真:“……好。”
禮樂聲起,禮官高唱:
“今日良辰,乾坤為證。一拜天地!祈天賜福,願地承祥,佑修行之路順遂無虞!”
“二拜高堂!養育教誨之情,比滄海之深尤甚,願承道心,不忘根本!”
“夫妻對拜!心魂相契,星辰相引,同禦風雨共赴仙程!”
“請鸞印!”
旁邊有人捧來拳頭大小、色澤紫紅的晶石,黎漾劃破指尖,和謝硯沉一同將血滴落在晶石上。
霎時,晶石散發出奪目的紅光,並逐漸在其上空浮現一個古樸的金色符號,隨著符號的完整,晶石化作虛無。
那古樸的字體則緊跟著一分為二隱沒於他們左手無名指上。
黎漾好奇的摸了摸看不出任何痕跡的無名指,聽何嘉嘉說,這紫紅色晶石乃神鳥鸞的歸息之地所誕,每塊晶石皆浴血而生。
哪怕不舉行大典,確定關係的道侶也會請這鸞印,不僅僅有感情象征意義,在一方有生命危險時,鸞印會示警,隻有其中一方消亡或是被新的印替代,才會消失。
唔,所以她和謝硯沉雖然隻做三年的道侶,這鸞印也會終身跟著她,除非有朝一日,他們與旁人結印,或是他們中有人死……
“祝酒!”
弟子端上酒杯,黎漾接過跟著謝硯沉走到應宗主身前。
“師兄還記得第一次見你,你才到膝蓋這麼點高,明明才三歲的娃娃,卻擺著一張凍死人的臉,誰也不搭理,把師叔愁的天天到師父麵前訴苦,又總是發燒生病,以往師叔在宗內一年待不了幾天,自從收了你就再也不惦記外頭的世界,光是照料你,就耗儘心神,現在……”
他哽咽住,拍拍謝硯沉的肩膀道,“硯沉,師兄很開心能看到你成婚,可彆因為她娘家人不在這就欺負人家姑娘啊。”
“……嗯。”
相比起應宗主的感懷,謝硯沉那叫一個冷靜,不過應宗主看似已習慣他這性子。
他起身來到黎漾身側,遞了個儲物袋,“來,送你的,一點長輩的心意,回去再看。”
她沒見謝硯沉反對,就接過道,“謝謝師兄。”
“好,去敬你們師父吧。”應宗主說完走回位置。
黎漾有點感動,劍天宗的宗主居然特意起身過來給自己送禮物,好重視她啊!
謝硯沉的師父親自將斟滿的酒杯遞給他們,緩緩道,“老夫沒你們師兄會煽情搞氣氛,這杯酒也算老夫對你們的祝福,望未來無論經曆多少風雨,你們都能不離不棄,互相扶持!”
說罷他仰頭乾了那杯酒。
黎漾從他眼裡看到閃爍的淚光,一時更加動容,也豪爽地將杯中酒飲儘,完了發現謝硯沉舉著酒杯停在嘴邊沒喝。
黎漾:?
“怎麼,臭小子大喜日連師父敬的酒都不喝嗎?”
黎漾也奇怪看他。
謝硯沉薄唇微抿,抬眼意味分明地望著他師父。
“咳咳,年紀大了,這麼會就有點累了,哎,你還不喝?”度老有點心虛。
謝硯沉直望到師父眼神躲閃才收回視線,沉默片刻,終是仰頭喝下。
“禮成!”
修真界的道侶大典,禮成後是直接當眾掀開蓋頭的,黎漾的說是蓋頭其實也就是層半透明的薄紗。
但對於社恐來說,半透明也好過沒有啊!!
蕭硯沉手緩慢抬起時,黎漾就緊緊閉上眼,耳邊唯剩下“砰砰”狂跳的心臟聲。
伴隨著一股極淡的雪鬆香,她頭上的薄紗被揭開。
謝硯沉目光淡淡掃過視死如歸,仿若要與人同歸於儘的道侶,視線在她微顫的睫羽上停留一瞬後移開。
黎漾見謝硯沉沒有在看自己,輕輕鬆了口氣,卻不知這模樣正好落入他餘光裡……
**
亥時,黎漾終於結束加班和謝硯沉回到鬆雪峰。
路上黎漾就已經困得睜不開眼,往常這個點,她早跟周公在下棋了,而今天不僅5點不到就起床,更是加班到10點,已經耗儘所有精神。
甫一落地黎漾就頭暈腦脹地辨認方向,接著晃晃悠悠地往自己窩走,路過掛著紅繡球的新房。
黎漾腦中有那麼一絲理智好像在說什麼,但很快又被她鋪天蓋地的睡意壓下。
晃啊晃,終於摸到軟軟的被褥,黎漾心滿意足爬上床,不多時,細小的鼾聲回蕩在靜謐的房間。
「嘖嘖……不僅修為差,還吃不得苦。」
謝硯沉沒理會腦中的聲音,漫不經心瞥了眼房間。
她住進來不過四五天,屋子卻布置地滿滿當當,擺放的都是些凡間常見的物什,並不稀罕,卻讓人不禁想卸下心防。
欲離開之際,床上卻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原本酣睡的人此時閉眼坐起身,嘴裡嘀咕著“不行,婚服得掛起來”“不能弄壞洛閣主的婚服”,嘀咕半晌卻不見動作。
少頃,坐著的人倒下,翻了個身重新發出鼾聲。
「……從某個方麵來說,她也是個人才。」
謝硯沉又看了眼床上的人,退出房間。
半個時辰後,黎漾左手腕上的暗金色鐲子微光閃爍,虛影從中飛出在空中凝出個堪堪一掌高的男童。
它盤著腿,雙臂環胸,一臉憤慨地戳黎漾的臉。
“我堂堂神器,怎麼就找上你這麼個懶散的主人!”
“不行,得我親自出馬,哼!”
反正它現在是器靈模樣,隻要它不想,彆人都看不見它,很安全。
它熟門熟路地飄出鬆雪殿,它要看看謝硯沉有沒有在洗澡,如果在洗的話就守在那,等他一走立馬把那傻子傳送過來泡澡,剩餘的能量短距離傳送一次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上次謝硯沉受傷流血那麼好的機會,因為那傻子叫不起來生生錯過,凡人有句話叫什麼來著?
對,生米做成熟飯!這次它定要吃上熟飯!
穿過鬆林,就是溫泉池,看見池中躺著的人的瞬間立馬閃進枝椏裡。
謝硯沉果然在!他身上散發著濃鬱的靈液氣息,不愧是大乘期下第一人。
逆流器吸了吸嘴邊不存在的口水,哎,多浪費啊……瞧,都逸散在空氣裡了,哎……
反正他看不見自己,器靈狀態的它吃不上,難道還不能去聞聞?
越想越覺得沒問題,但它還是戒備著緩緩飛過去,而謝硯沉始終飄在水上,眼睛閉著沒有任何反應,它飛到靈息最充裕處,停在離他兩尺高的上方。
剛開始它還有點擔心,但很快——
啊啊!太舒服啦!!單是體內靈液精華蒸發的氣都這麼爽,要是直接吸收液體,該多完美!!
它被靈氣裹挾的熏熏然,渾然忘我,完全沒發現有絲黑霧從謝硯沉的胸口鑽出。
黑霧直指它所在,猛然一口將它咬住——
艸!魔息!怎麼會有魔息!器靈狀態的他根本抵抗不了魔息啊!
魔息一咬住它就開始侵蝕,啊啊啊!救命啊!傻子!
現在隻有器身出現,它這靈體才能散開遁回,否則接下來迎接他的就是被吞噬!傻子你自求多福吧!!
下一秒,鬆雪殿內正打著呼嚕的黎漾,從床上忽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