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請注意,成功觸發任務:小銀子的遊戲。”
“任務要求:在遊戲結束時,存活!!”
聽到要求,沈眷心中便是一窒。
這是明擺著告訴她,遊戲凶險可怖,玩著玩著隻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死。
而之前看似失去理智的暴怒徐錦屏,在剛才被“小銀子”狠狠收拾過後,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都不說話,就是都答應了!”
“小銀子”脆甜的聲音響起,聽著似乎很滿意。
“那麼,我來說一下規矩。”
沈眷正待凝神去記,卻忽然先聽見什麼東西急速逼近的聲音!
她捂著傷躲開,那比暗器更快、更無軌跡可捕捉的東西緊隨她變向,再次掠來!
與此同時,沈眷耳朵捕捉到了第二道聲音!
好在,它的攻擊目標是暴怒化的徐錦屏。
隻聽見徐錦屏怒罵著躲避,直到被什麼東西猛扇一下:
“啪!!”
好像是打在了皮膚上。
沈眷懷疑那一巴掌正朝嘴。
小銀子等徐錦屏痛叫完才警告:
“臟話,懲罰。”
這下男孩夾雜粗鄙之詞的罵聲徹底消失。
幼童徐錦屏,跟成年徐錦屏果真得當成兩個人看。那個在徐父徐母描述中,溫文爾雅的翩翩書生說粗話簡直難以想象。
兩人悶頭躲著攻擊。
沈眷暗道:
“原來這個徐錦屏也不是真聽不懂我說話。”
“這樣,就還好……”風聲襲來,沈眷側臉。
青光險擦過,削下數根斷發。
沈眷額間沁出冷汗。
“骨碌碌,骨碌碌,我的玩具速度很快吧!”“小銀子”笑起來,“哥哥姐姐們,要小心彆被鳩車撞到。”
“你們太弱了,被撞一下,必死無疑。”即便是說著這種帶有殺氣的話,“小銀子”的聲音依舊天真純美。
“好了,我來宣布規矩了。”
“先是基本的規矩。”
“一、玩遊戲不熱情,懲罰;
二、在遊戲中打架,懲罰;
三、弄壞小銀子喜歡的東西,懲罰;
四、拿完小銀子的東西不放回原處,懲——對了,我是不是忘記說?小銀子,就是我啦……”
沈眷的生命值已經掉到了20,失血加重了頭暈,四肢也因此變得無力。
光是閃躲飛馳的鳩車就已快拚儘全力,再加上分心記規則,隻覺得頭又昏又痛似將爆炸。
“唔!”昏沉間,她忽覺傷口一涼。
躲避的同時伸手去摸,沈眷摸到了泥似的東西。
剛才這東西被甩過來的速度比鳩車更快數倍,根本來不及閃,待反應過來已經糊到了身上。
“姐姐,這樣就不會流血了。”
又有數塊泥狀物被甩到傷處,它們漸漸像是融化的蠟那樣流淌覆蓋沈眷全身。
皮膚瘙癢,傷口快速愈合,清涼又緩解了不斷加重的癢意。沈眷欲說什麼,還沒緩過勁,邊喘邊道:“……謝了……”
一碼歸一碼。
遊戲殘酷是真,小銀子治療了徐錦屏帶給她的傷也是真,聽著生命值回複的提示,沈眷心裡的謝意亦真。
“嘻嘻,是小銀子的鼻涕——”
沈眷身形微滯,差點給青光撞到。
“哈哈哈,騙姐姐的。”
徐錦屏像是被打痛了,暫時變得很文靜。一時間,臥室裡除了小銀子如鈴的笑,隻有快得帶死亡氣息的鳩車,不斷發出可怕的破風聲,狂追瘋逐。
“下麵該說遊戲的規矩了。”
“我們玩的遊戲叫——捉迷藏!”
“房間裡藏著一些木偶,小銀子此刻已經躲在了木偶裡麵。”
“哥哥姐姐隻要把小銀子找到,這個遊戲就算小銀子輸了。”
兩種聲音交雜,一者稚嫩如同嬰孩還滿帶愉悅,一者如追魂死神的喪鐘,一生一死對比更透出詭謫與恐怖。
沈眷努力捕捉小銀子的聲音方向。
可聲音,竟是隨機從房間四麵八方的任意一處傳來。
幾乎每一聲都不同,根本無法憑借聲音確定小銀子的位置。
沈眷的神經在這種情況裡越發緊繃:“你輸了就放過我們嗎?參與遊戲的木偶有多少?你躲在裡麵?怎麼個躲法?你會變成它們的樣子嗎?”
托小銀子甩過來的泥狀物的福,生命值回複到至少能開口提問了。
“小銀子不會輸的!”
“不過,若是不給哥哥姐姐們一點希望,你們肯定也不會儘全力玩這個遊戲。”
“好吧,答應姐姐你,輸了就放你們離開。”
“放我們離開?隻要我們中一個找到,我們都可以走?”沈眷問。
“怎麼,你不想帶這個哥哥玩嗎?”
“哼!!誰稀罕她帶!!”
徐錦屏怒吼。
“不管了不管了,分開製定規矩好麻煩啦,就把你們兩個按一塊兒算!小銀子說了算!”
“至於方才姐姐你問木偶幾個?這當然要哥哥姐姐們自己去找呀!”
“小銀子我變不變樣?小銀子不變成木偶,這個遊戲就太簡單了吧?多沒意思呀。”
“所以你跟那些木偶毫無區彆?!”徐錦屏聲音再次拔高,厲得仿佛擦出火花。
“嘻嘻,差彆也是有的,小銀子給大家的感覺最可愛,比木偶可愛多了。”
“大家?”沈眷剛要追問,“你在玩鬼啊!!這算什麼差彆!!”男孩暴怒的聲音響起。
小銀子“嗯?”了聲。
已經開始邊躲鳩車邊快速搜索這間臥室的徐錦屏緩和了語氣:“這個……捉迷藏遊戲,對找的一方而言……太難。”
找的時候他還要輕拿輕放,萬分小心。
因為這女嬰說,不能損壞房間器具,甚至弄亂也不行!
“難?好吧,看在哥哥姐姐們都笨得可憐的份上,加兩位提示。”隨這句話,屏風後麵伸出兩隻慘白小手。
每隻手上各捧了一個嬰孩腦袋,兩隻手把兩顆頭放在鏡子前的紅色木桌上。
木桌擺放兩隻晶瑩剔透的冰似的碗,正好一隻碗盛一顆嬰兒的頭顱。
“哥哥姐姐,你們可以問他們問題。”
“什麼問題都行嗎,問你在哪也行?”徐錦屏衝向其中一隻冰碗,看起來是真的極想飛快結束莫名其妙的遊戲,離開這裡。
還沒徹底縮回的小手甩出,又是一聲“啪!”
徐錦屏捂住臀,躲過撞來的鳩車。
扇完徐錦屏留有肉的半邊臀,小銀子似乎心情變得更好了,聲愈甜:
“哥哥你當然可以問,想問什麼問什麼。”
“但他們不會說話,他們隻會——
‘笑’或者‘哭’。”
“他們一個是誠實的好孩子,一個是不誠實的壞孩子。”
“哥哥和姐姐的提問次數一樣。”
“這個數字在小銀子接下來講的故事裡。”
“次數用光後十息,如果還沒找到小銀子,那個提問的人,就永遠留下來陪伴小銀子。”
“——像小銀子的木偶一樣永不離開。”
徐錦屏完好的半邊臉上肌肉微微抽搐兩下。
沈眷趁徐錦屏剛被打完的安靜期迅速問:“先前說的‘大家’也包括這兩顆頭嗎?”
“他們不叫‘頭’!他們跟小銀子一樣都有名字……算了,做完遊戲,等你們留下來再介紹你們認識吧。是的,大家就是大家,隻要是跟小銀子玩過遊戲的,都會覺得小銀子最可愛!”
“不這麼覺得的全被你殺了吧。”徐錦屏壓低聲音。
“嗯??哥哥你剛才說了什麼??”“……沒什麼。”
“既然沒什麼問題,那就——”
“捉迷藏遊戲,開始!!”
找起來沈眷才發現,這擺設像臥室的地方真大得超乎想象。
屏風後麵是珠簾,珠簾後麵又是屏風……一樣樣交替著,把相當於上輩子尋常人家整個住宅大小的麵積,分割成數個隔間。
若是沒有那些不能損壞、必得複原的規矩限製,這點麵積對於她和徐錦屏來說都不算什麼,可一旦加上條框,尋找的速度頓慢十分之九。
更麻煩的是,她發現鳩車的速度在加快!
加速的鳩車相當於死亡在倒計時!
當她們躲不開的時候,就是死的一刻!
“為什麼攻擊我的這玩意比她的快?相同時間內增加的速度也更多?!”徐錦屏憤怒的質問響起。
“是對哥哥的懲罰。”
“懲罰?”沈眷陡想到了什麼。
剛才……
果然聽見小銀子不高興地道:“是的,先前我規矩還沒說完,哥哥你就開始找了吧?!你!賴皮!壞孩子,懲罰!”
“在你們找木偶的時候,小銀子的故事開始了,要專心聽。”
“怎麼可能專心啊!!”
“那是哥哥的事。”
“故事,發生在被陣法封鎖著的一個遭遺棄的村莊。”
“村裡生活著兩種人:單麵人和雙麵人。”
“單麵人一張臉,就跟哥哥姐姐你們一樣,雙麵人有兩張臉,背後多一張臉。”
“任何人的眼無法看見自己背後的臉!”
“任何人的眼可以看見彆人背後的臉!”
“村內不能談與臉個數有關的事,暗示,也同樣不被準許。就是說,任何村民,不能把‘背後有張臉’或‘背後沒有臉’的事實告訴其他村民。”
“雙麵人知道自己‘背後有臉’,當天夜裡,他會被背後的臉吃掉。”
“這日,一個外來人偶然闖進了被遺棄的村落,他說了句話‘你們中有長著兩張臉的人。’”聽到這,沈眷心中一動。
多熟悉的類型題??
不,在這個世界,應該叫“小兒數術之問”吧。
上輩子自己讀高中的時候,病友的女兒正上小學。從小一到小三,她沒少陪小姑娘看些《少兒趣味邏輯》之類的益智書。
前世的自己憐惜病友女兒那麼小就沒了媽媽,所以把不算豐裕的耐心幾乎都給了那小姑娘。
隻要是對方感興趣,她就願意花時間去看這些小學生的書,好跟小姑娘聊。
卻沒想小銀子跟那小姑娘倒有相類之處。笑和哭兩個嬰孩頭顱的提問涉及上輩子邏輯學裡的“布爾運算”——在這個世界叫“同異之斷”;眼下這個是“逃離小島”*、“紅藍眼悖論”*的翻版,理解裡麵的信息升階,用歸納法就可以輕易解。
當初所付那份耐心,如今卻似乎要救自己一命了……
不是說憑高中知識還解不了小銀子的問題,是在生死一線的環境裡,人很難保持正常的智力水平。
尤其,還多了精神汙染。除去單純的暈眩,眼前的世界更是一會兒正常,一會兒扭曲成肉塊蠕動的模樣。
若非手握原理,高中生也很難在極短的時間克服一堆debuff推出答案。
又有點隱約地感慨,又差點要壓不住驚喜,沈眷努力保持百分之一百二的注意聽下文,怕這小女嬰在後頭想不到的地方挖坑——
“說話的時間是在中午,全部村民都聽到了,因為每天中午,村民會聚在一起舉行祭祀異神的儀式。”
“這天,是第一天。”
“第一天夜,無事發生。”
“第二天夜,無事發生。”
“第三天夜,所有雙麵人被自己背後的臉吞掉!”
“這些村民的腦子都不笨。村裡有幾個雙麵人?人數就是你們各自提問的次數。”
“雙麵人的結局,是被自己背後的臉吞噬。你這個問題,倒是比那些更多些意思——”
“意思??”隔壁間響起徐錦屏大聲的打斷,“見鬼的你在說什麼?是不是看自己快死了嚇瘋了,在那胡言亂語……啊!我找到了!!”
說著自己“找到了”的徐錦屏卻並沒有立刻跑到嬰兒頭顱那裡提問。
“喂,你找快點!”
徐錦屏的聲音帶上一絲驚惶。
顯然,更快的鳩車給他帶來了巨大壓力。
他知道再拖下去,先死的會是他。
若非如此,他絕不會主動催沈眷,隱隱表現出點妥協合作之意。
“徐錦屏絕對是聰明的。至少他知道要把木偶全部找齊再去提問。隻是,依然不免被‘怒化’和現下的危機拖累影響。”
“……我要上輩子是個沒有心的壞人,現在比他還慌,好了,最大的問題,是怎麼快點找木偶?”沈眷把手裡香爐形狀觸感的“心臟”放回原處。
“等等,心?”
沈眷盯著眼前香爐。
“我剛才想到了什麼,沒有‘心’?”
回憶起剛才看到的“心臟”,不僅形狀,上麵散發的滑膩光澤,血液流動的汩汩狀,都纖毫畢現。
“能欺騙到這種程度?”
當初也是……燕鶯兒說“身體輕了”,自己聽完這句話再看她時,燕鶯兒就從瓷人變成了紙人。
“我知道了!辦法!”閃過攻擊,沈眷盯著已經恢複正常的香爐,“不,不對……”
“真瘋了??”徐錦屏猛衝向沈眷,“要死自己找個地方單獨死彆拖累我!!木偶長這樣!你看樣子給小爺照著找——”
“不!先不要讓我看!”
“什麼?”
“我先試試!等香爐變回心!再給我木偶!”
“哈??”徐錦屏完好的那隻眼裡徹底變成看瘋子的神情,還是看無藥可救的那種。
沈眷沒理他,一心二用,邊躲青光邊喃喃:
“它本來就是心。”
“視覺不可信,觸覺可信,已知的信息隻有這兩條。”
“它為什麼不能是一顆被做成香爐觸感的心?”
“它是一顆被做成香爐觸感的心……它就是心……”
眼中的“香爐”開始跳動。
一抹猩紅色,從青色的“香爐”頂端暈染。
上麵的浮雕化為血管和肉,越來越多的紅流下,閃爍光澤的血淌滿整隻“心臟”,淌進沈眷的眼睛。
“把木偶給我,小徐。”
“誰會把辛辛苦苦找到的東西給一個瘋子!!”
“那行,你不信,就一起死吧。”
徐錦屏牙根和骨刺一齊搓出暴躁至極的聲音:
“如果你是在耍我,我馬上送你去死!”
怒到極處他忘了小銀子“不能打架”的規矩。
也沒多話,沈眷聽到新出現的風聲,縱身躍去。
“會發光,會發光,這東西會發光。”閉著眼的沈眷一把將木偶抓在手中,摸著它的形狀,腦海裡出現一具散發白光的木偶。
“不,還不夠……亮……再亮……”
“再亮一點!!”
沈眷睜開眼。
就在自己身處的隔間,西北角落,隱隱的白光,從“肉塊”的間隙裡透出。
沈眷衝向白光發出的位置,挖掘那些“肉塊”。
手摸到了木質表麵的同時,眼睛也被燎烈的白光刺得無法睜開:
“找到了,木偶,第二個。”
“哈?!”同樣的語氣詞這次情緒卻換成了不敢置信,徐錦屏驚到了破音。
“在這種鬼神存在、自成一套邏輯的世界,對待問題就不能再光靠上輩子的科學思維去解,”轉眼間,沈眷找到了第三個木偶,“越是異想天開,越有破局的希望!”
“雖然不懂你在說什麼……”徐錦屏跟在沈眷身後,聲音裡除了一直無法消除的怒,還有些困惑,有些隱約的莫名其妙的佩服,“但你好像真有兩下子。”
很快,兩人找到了全部的木偶,一共八個。
徐錦屏抱起所有的木偶,衝到兩顆嬰兒的頭顱前。
把八個木偶放在木桌上,從中選出六個,一邊三個:“小銀子在左邊?”
沈眷滿臉冷汗,正扶著椅子吐。
邊吐,還要躲已經拖曳殘影的青光。
她的頭在剛才找完最後一個木偶後撐到了極限,現在感覺自己被扔在專門攪拌人類的攪拌機裡。
天旋地轉,不足以形容她此刻難受之萬一。
“告訴我!在右邊?是不是?”徐錦屏砸向桌子的手一頓,及時想起了小銀子的規則。
“你彆哭了!開口啊!!”
“喂……不能這樣……”沈眷勉力站直身體,轉過頭看向徐錦屏。
被光刺得睜不開眼,她索性閉緊眼睛,“一共就三個問題……要出去,最少要提問兩次。”
“要最穩當地破局……我們加起來,至少要留四個問題。”
“為什麼隻有三問?”
“你代入一下村莊裡的雙麵人就知道了。”
“假如隻有一個雙麵人,他所見的全是單麵。”
“那句話說的隻可能是自己。第一天夜裡他會被自己的第二張臉吃掉。”
“假如兩個雙麵人,彼此眼裡有一個雙麵人,第一天夜裡,誰都不確定也就誰都不會被吞。可第二天中午祭祀兩人看見對方都還活著,就知道自己也是雙麵人,當夜被吞掉。”
“假如雙麵人有三個,其中一個雙麵人眼裡,如果自己不是雙麵人,會發生剛才我說的第二天夜兩個雙麵人被吞的情況。可到第三天中午,他(她)發現那兩個雙麵人都還活得好好的。”
“這就隻剩下一種可能,自己也是雙麵人。”
“可以以此推,幾個雙麵人,就會在第幾天發現自己有兩張臉——”
“行了!”徐錦屏抓住木偶的手緊了緊:“……知道了。”
“你本來就應該知道的,如果換個安靜的環境。”
“誰需要你誇!!”
他猛看向沈眷。
不知為什麼,到了這種時候了、青光像是飛馳的鐮刀一樣要收割他們的命、給出提示的嬰兒頭顱不但有可能說謊,還隻會‘笑’和‘哭’,在這種死境裡,對方竟然還閉著眼睛,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不知道的都以為她要安詳地睡著了。
“那要怎麼辦?!”
“把你的最後一問交給我。”
沈眷也壓力很大。鳩車的速度,也快到她的極限了。
“作為回報,我保證帶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