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因為恐懼而劇烈地跳動起來,寂靜中,秦韞隻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她害怕得想要馬上離開,卻被洞口處的薄膜死死地束縛在那裡。
狐狸的情況則更加嚴重。它夾在薄膜與小姑娘的身軀之間,隻能狼狽地蜷縮成一團,四肢動彈不得。
嫵媚聲音的主人注視著這一切的發生,她的手指在小姑娘的脖頸上來回摩挲,而後緩緩地滑落到少女的後心所在。
秦韞的全身都泛起了雞皮疙瘩。
“嗬嗬,”女人似乎覺得十分有趣似的,她在秦韞的耳畔輕輕笑著,“小姑娘,怎麼,不敢說話麼?我這般地美,你若不回頭看看,豈不是大大的損失。”
秦韞理不清這話中的邏輯,她臉色蒼白,身軀微微顫抖,如同蜷縮在洞穴深處的小動物。
“你……你是想吃了我嗎?”
這天真的詢問讓女人再次笑出了聲,她聲音低沉,語氣幽幽:“吃了你?不錯的提議。”
秦韞聽不出這話中的真實與否,她身上一陣又一陣地冒著冷汗,齒列不由自主地上下磕碰著。
九嶸積攢著力量,試圖博得一線生機,可它雖然傷勢已經愈合,但妖丹破碎,修為不過剩下那麼稀薄的一點,於此刻而言實在是杯水車薪。
它想拋卻顧忌,用血契與秦韞溝通,卻驚愕地發現,自己竟然無能為力。
女人含笑的目光掃過小姑娘的腹部所在,眼波流轉,最後還是沒有什麼動作。
秦韞咬著下唇,克製住臉部的顫抖,她死死地睜著眼睛,麵無表情地流出眼淚來。
“那你能輕點下口嗎?”秦韞聲音哽咽地說。
女人掩唇輕笑,她的聲音好似從喉嚨深處飄出,帶著原始的野性,“一口見血,疼不疼,由不得你我做主。”
詭辯。
嫵媚聲音的主人在秦韞的耳邊輕語:“肉身的痛楚,由不得意誌來做主,唯有舍棄肉身,才能將這苦楚永永遠遠地拋卻。”
“唔嗬嗬嗬……”女人似癲似瘋地笑著,異於常人的做派予人莫名的恐怖。
衣袖帶著風息,掃過秦韞裸露的後頸,她臉色蒼白,用思索來壓製滿心的恐懼。
身後的那個人,是想要自己的肉身嗎?還是單純順著之前的話題,要來恐嚇她?她為什麼現在還不動手,是需要什麼條件嗎……
千頭萬緒紛紛雜雜,秦韞六神無主,強迫自己捋清現狀。
如果實在沒有辦法,就算自己真的逃不開,也一定要身後的那個人吃些苦頭。
隻是,隻是好不容易以為有了希望,最後卻還是落得這樣的下場,不知與一開始就沒有得到過希望相比,到底哪個要讓人容易接受。
秦韞沉下心來,感受著來自身前的溫暖,不由擔心起九嶸的現狀。
心臟起伏的動靜隔著布料傳來,秦韞心中稍安,但還是忍不住動用血契建立的聯係,而後驚覺自己並沒有之前的那種感應。
幽冷沁涼的感覺從身後傳來,泛著熒光的白霧飄過頰畔,秦韞為乍然變化的環境驚動,不知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會是如何。
紅袖飄舞在空中,幽潭之上粼粼的波光在女人的臉上流淌。她臨水而立,巡視著空無一物的洞穴深處,聲音慵懶道:“乖孩子,聽話,彆打什麼壞主意。之後我讓你做什麼,你就乖乖地去做,不然我就將你剝皮拆骨,一口一口地咽入腹中。”
話音落,秦韞周身忽然一空,整個人猛地向前跌落。
危機時刻,九嶸嚎叫一聲,伸長尾巴,托舉住秦韞傾倒的身軀。
秦韞陷入一團柔軟的雲朵當中,四肢舒展,而後慌亂地扶著地麵坐了起來。她把狐狸抱進懷裡,來回查看,確認無礙後才鬆了口氣。
洞穴之內一片昏蒙,白霧散去,幽潭之上不知為何攢起了徘徊的波光。秦韞借著光線觀察著四周,看見一道透明的紅衣身影立在水邊,朦朦朧朧的,好似錯覺一般。
是鬼嗎?還是什麼彆的妖邪。用往生經,能不能有用呢?還有……
秦韞低下頭,心中疑惑,剛才那個不正經的鬼叔叔去了哪裡?為什麼這個紅影出來,他就不見了呢?
她實在沒學過什麼東西,以至於此時此刻根本無從下手。
“過來。”紅影側首,露出半張模糊不清的麵容。
秦韞渾身發軟,強撐著站起。
懷裡的狐狸蠢蠢欲動,秦韞伸出手指,按了按它的爪子,示意它稍安勿躁。
小姑娘抱著狐狸,慢慢地走上前去。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一陣仿佛從骨子裡透出的冰冷在秦韞的體內遊竄。
秦韞好似又回到了那年落雪的冬天,雪覆蓋了窗外的一切,天地間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母親抱著她,緊緊地抱住她,兩個人交換著彼此的溫度,即使兩具身軀都冰冷僵硬如同死木。
在秦韞的記憶裡頭,那是少有的來自母親的擁抱。不需要被責打就能擁有,她被緊緊地抱住,就像對方很珍愛她一般。
雪天很冷很冷,冷到讓她快要死掉,但秦韞還是很喜歡雪天。所以那年她狼狽地逃出莊園,耗費半天功夫依舊尋雪不得,見到樹下趴伏著一隻雪堆成似的狐狸,才會心軟地把它帶了回去。
秦韞陷入了漫長的回憶中,眼神恍惚,直到一陣冰涼抵上了她的額頭。
紅衣麗人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悠悠笑道:“原來是這般可憐的小姑娘,倒真是讓本王憐愛至極啊。”
秦韞本是茫然,待她終於反應過來,心中不由生出一陣難言的憤怒。
可憤怒又有什麼用呢?她無力改變麵前的困境,受製於人,隻能任由麵前這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如此輕慢地對待自己。
秦韞不想做無用的事情,於是她把滿心的怒火按捺下去,將心思儘數放在當下。
紅衣麗人注視著麵前這張倔強的小臉,如同注視著一隻正在學習如何潛伏著捕獵的小獸。
“好姑娘,去,”紅衣麗人指尖一挑,向幽潭所在的地方指去,蠱惑的微笑自她的唇角綻放,她悠悠道,“下去,遊到潭水裡頭,你會看見一樣東西。把它給我帶出來,我就幫你離開這兒。”
秦韞無法相信她。
小姑娘的目光落到了幽暗的潭水上,昏蒙的光線下,水的深度完全無法丈量。莫名的波光照亮了周圍的漣漪,秦韞無法肯定,潭水裡頭是不是藏著什麼東西。
可她沒辦法拒絕。
紅衣麗人笑盈盈地看著她麵上變幻莫測的情緒,嫵媚的眼波從那張消瘦蒼白的臉上流淌,落到了那一團雪白身上。
她伸手,霧白色的光輝積攢在掌心,化作囚籠向狐狸當頭罩下。
“哎呀,”她故作驚奇,“這個小東西,可不能帶下水去。”
所有的情緒在秦韞的臉上凝固,她來不及反應,脖頸僵硬地轉動,而後看向紅影掌心的囚籠。
狐狸的吻部張合,像是在著急地呼喊著些什麼,可秦韞聽不見它的聲音,隻看見它的四肢在慌亂地舞動,想要掙脫束縛卻無能為力。
難以言喻的心痛與憤恨充斥著她的心靈,秦韞不由自主地想要觸摸囚籠,伸出的手卻被一隻冰涼的手掌握住。
麵容沉在陰影中的女人以指抵唇,靠近她的耳畔,幽幽說道:“彆亂動,再動……”
她的聲音忽由甜膩轉為冷酷,“……再動,就廢了你的這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