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1 / 1)

夜深人靜。

莫建國在人前寡言少語,總是繃著臉,看著不好接近,卻跟秦殊聊得來,邊喝酒邊說閒話,不知不覺就醉了,大著舌頭說些聽不懂的胡話,說著說著還哭了起來。

明天就要開始上課,溫頌的教案還沒寫完,吃過飯就回了房,在燈下抓緊編寫,聽到哭聲時還以為是隔壁家的孩子哭鬨,聽了好一會兒才發覺的自己客廳傳來的動靜,忙關了燈出來,正巧看到秦彩環和秦殊一人一邊駕著莫建國回房。

喝醉的人身子沉,手腳也不老實,秦彩環看著有些吃力,溫頌連忙上後邊扶著,三人合力把人抬到床上,秦彩環出去打水,秦殊給莫建國換衣裳,溫頌在裡邊幫不上忙,便出去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早料到這局麵,秦彩環做飯的時候便燒了水在鍋裡溫著,她舀了水到盆裡,想到秦殊也沒洗,又加水添柴,待會好讓秦殊擦洗一番。

抬水出去時,溫頌正好拿了碗筷進來,秦彩環抬著水盆抽不出手,隻能邊走邊回頭說道:“放在紅色盆子裡就行,待會水燒熱了我再洗,放下了就回房睡覺啊!”

沒有洗潔精,碗筷沾了油也能冷水洗不乾淨,溫頌把碗筷放入洗碗盆裡,摸了摸鍋蓋,鐵皮蓋子觸手冰冷,看來水還不夠熱,洗不了碗,她也不好意思真回房睡覺,擦了遍桌子後坐在灶前烤火。

沒多久,秦殊也進了廚房,站在她身邊沒說話。

淡淡的酒味從身邊傳來,混著男性荷爾蒙的氣息,並不難聞,隻是莫名讓人紅了臉,溫頌抬起頭,正對上秦殊下垂的視線,烏沉沉的眼睛不知看了她多久,像是深夜裡覓食的野獸,充滿侵略性,一瞬間,溫頌連呼吸都停了停。

不知過了多久,秦殊先移開視線,寬厚手掌摸了下鍋蓋,很快移開,不知是不是喝了酒口渴的緣故,他說話前喉結滾了滾。

“水夠熱了,不用燒了。”

“哦哦,好。”

溫頌收回視線,手忙腳亂抽出未燃儘的木柴埋進灶下的草木灰裡,一手掀開鍋蓋,一手拿水瓢舀水,不知是冷還是彆的緣故,手竟然有點抖。

秦殊勾了勾嘴角,問道:“你要乾嘛?”

“碗還沒洗。”

用過的碗筷在洗碗盆裡堆成一堆,上麵滿是乾涸的油漬,秦殊回頭看了看,在溫頌準備舀第二瓢水時把水瓢接了過來,邊舀水邊說:“我來洗,你先回床上。”

溫頌搖搖頭:“我洗吧,你先洗澡,都這麼晚了。”

剛說完就感覺臉被扯了一下,溫頌痛得嘶了一聲,偏偏始作俑者還裝作若無其事,放下水瓢,雙手往她腰上一抱,就這麼把她抱回了房間。

坐到床上時,溫頌臉都紅透了,拍開秦殊往她頭上揉的爪子,故作凶惡地瞪著他:“姑姑她們也在呢!被看到了怎麼辦!”

自以為氣勢十足,實際上卻像奶油小貓被哄騙著亮出爪子“開花”,秦殊不動聲色退了一步,嘗試退到安全距離,舉著雙手作投降狀,臉上卻笑得吊兒郎當:“我保證沒被人看到!”

說完,又退了兩步,看著一臉輕鬆,喉結卻滾了滾:“快睡,不用等我。”

斷斷續續的水聲從屋外傳來,響一陣停一陣,間隔時間還不短,總以為這聲響是最後一瓢水,可過一會兒就有另一瓢水落到地麵上,像是在說,沒想到吧,還沒洗完!

拖得溫頌沒了耐心,眼皮也越發沉重,迷迷糊糊睡過去之前,腦子裡還在想,熱水明明隻有半鍋,他是怎麼在幾塊厚布圍成的簡易澡房裡洗那麼久的?有心想堅持著問一問,可惜周公不同意,硬拖著她沉進夢裡去了。

一睡睡到後半夜,溫頌突然覺得熱得慌,在被窩裡翻來覆去好一會兒又睡過去,再醒來時,房裡光線昏暗,她看著灰白的天花板有些回不過神,一時不知道自己在哪,直到意識完全回籠才真正清醒過來。

穿衣服的時候,秦殊推了門進來,嚇得溫頌扣子都係錯了,瞪大眼睛質問:“你怎麼不敲門!”

秦殊反手光上門,視線落在地麵上,回道:“以為你還沒醒。”

溫頌有點不好意思,連忙加快手上的動作,穿戴整齊後,提著被子邊沿抖了抖靠牆疊好。

她整理床鋪的時候,秦殊走到窗邊,一把掀開簡易裁剪的灰色窗簾,推開窗子,明亮的光線照得房間亮堂堂,像是真空的結界失去屏障,窗外的風聲、雞叫聲頓時就傳進屋裡。

溫頌這才注意到窗子的變化,驚訝地問道:“什麼時候做的?”

“某隻小豬睡覺的時候,敲釘子都敲不醒。”

很明顯小豬這個稱呼有指向性,同時被指向的人並不想接下新綽號,溫頌柳眉倒豎,一副即將發難的樣子,可惜卻被敲門聲攔了下來,伴隨著秦彩環的詢問。

“小頌起了嗎,該吃早飯了!”

“起了,姑姑,我馬上就來!”

“快點啊,不然一會兒涼了,秦殊也真是的,明明說來叫你起床,現在不知道跑哪去了!”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溫頌揚了揚眉,一副“小心我去告密”的威脅神色,逗得秦殊笑了笑,剛想說話就被窗外忽然冒出的毛茸茸小腦袋打斷了,莫默一副發現新大陸的表情,迫不及待張嘴喊道:“媽!我表哥在房裡呢!”

早飯很簡單,一小鍋冒著熱氣的白粥,五個水煮蛋,還有外邊買來的豆漿油條和小籠包,豆漿用家裡的陶瓷海碗裝著,還冒著熱氣,先一步上桌的莫默雙手乖巧地放在桌麵上,一動不動地盯著豆漿,眼睛全是渴望。

秦彩環把豆漿用小碗分裝了,見莫默眼巴巴盯著,第一碗便先給了他,又折了半根油條給他泡著吃。

“眼珠子都要掉碗裡了,慢點喝,彆燙著!”

見溫頌出來,秦彩環也給她端了一碗,又把油條小籠包往她麵前推了推,嘴裡還不忘招呼:“多吃點,小心燙!”

“姑姑也吃,豆漿涼了就不好喝了。”

秦殊自己拿了碗豆漿在溫頌身邊坐下,拿了顆雞蛋在桌子上敲了敲,小心剝去蛋殼,問了秦彩環一句:“姑丈還沒起?”

“早就起了,天沒亮就到學校改卷去了,年紀大了睡得少,”秦彩環吹了吹豆漿,端起碗喝了一口,放下時抿了抿嘴,像是忽然想到什麼,看向溫頌問道,“幾點補課來著,能找得到家裡嗎?”

“下午一點過來,跟她們約了在學校門口彙合,到時候我去接她們。”

秦彩環點點頭,“行,那我中午早點回來。”

“會不會太麻煩了?”溫頌看了秦殊一眼,手裡就被塞了一顆剝好殼的雞蛋。

桌麵上的小動作瞞不過另外兩人的眼睛,莫默人小鬼大,叼著油條“吃吃吃”地笑,剛笑兩聲就被秦殊敲了頭,上揚的嘴角立馬垂了下來,委屈地看著秦彩環想讓她為自己出頭。

秦彩環懶得理他,對溫頌說道:“不麻煩,學校也沒什麼事,去點個卯就行,雖說是你上課,但是人家學生第一次上門,家裡沒個大人在也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彩環兩口子的接受能力太強,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甚至還覺得十分理所應該,並且願意在自己能做到的範圍內儘可能給溫頌提供幫助。

溫頌不用腦子想都知道肯定是秦殊跟他們說了什麼,所以昨晚才忍著睡意等秦殊,想著能通個氣以免露餡,結果怎麼等都等不到人。

而秦殊,不僅沒有通氣的自覺,在接收到視線求助以後,竟然選擇視而不見,並且一本正經地催促:“快吃吧,溫老師,豆漿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