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出了太陽,大課間的時候學生三兩成群聚在樓底下曬太陽,暖融融的日光照在身上,因為久坐不動變得僵硬的手腳逐漸靈活,不知是誰從樓上拋了顆籃球下來,身姿矯健的男生跳躍接下,邊運球邊招呼同伴,三五個人占了半邊球場,有年輕老師路過時手癢,忍不住加入進去。
“哎,你乾嘛去啊?!”
溫頌一陣風似的掠過,黃春撈了她一把沒撈著,在身後大聲問道。
“去拿東西!”
彎下腰避開飛來的籃球,溫頌小跑穿過球場,運動讓她有些喘,臉上卻帶著笑,連飛揚的發絲都透出喜悅,匆匆忙的樣子在人群中十分顯眼,引起不少人注意,身後有男生用手肘撞了撞同伴,臉上還帶著曖昧的笑,被撞的男生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繼續說起剛剛的話題,眼角餘光卻一直看著溫頌離去的方向。
遠遠地看到男人倚靠在保安室灰白的牆上,側頭笑著跟保安閒聊,指間夾著的煙嫋嫋散著霧氣,燃出的煙灰落在地麵上,沒多久就被風吹走,溫頌停下腳步喘了口氣,額頭上沁出潮濕汗意,她抬手抹去,深吸一口氣接著向前跑去。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引起男人的注意,看到溫頌那瞬間,他把手裡的煙頭扔到垃圾鏟,跟保安打了聲招呼,快步朝溫頌走來。
“跑什麼。”
溫頌勻了勻呼吸,語氣略有些抱怨:“才20分鐘,不跑快點連話都說不了幾句。”
“那我去跟你們校長反饋增加課間時間?”秦殊一本正經說道,邊說邊把手裡提著的油紙包遞給她。
溫頌白了他一眼,捏著一隻小籠包送入口中,邊嚼邊說:“他要是不從就拿煤塊砸他麼?”
秦殊忍不住笑出聲:“隻能拿小籠包砸,你就沒得吃了。”
溫頌塞了隻小籠包堵住他的嘴,動作行雲流水,喂完才反應過來,連忙四下看了看,幸好他們站的位置隱蔽,一邊是高二高三這邊的操場,兩棵一人環抱不過來的大樹很好地幫他們阻隔視線,另一邊是去往醫務室的小道,平時沒什麼人走,剛剛的親密舉動不會落入任何人眼裡。
溫頌鬆了口氣,雖然這年代十八九歲結婚挺正常,但他們現在在學校裡,該避嫌還是得避嫌,之前學校有小情侶被抓,聽說現場十分一言難儘,上課時被老師拿來當反麵教材,其中有句讓溫頌印象十分深刻的話:連狗都知道找個背風處,這年頭人還不如狗!
雖說話糙理不糙,但是這話也太糙了點,要是自己以這種方式出現在老師,溫頌心想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看四周的時候,秦殊在看她,悄悄鬆了口氣的小表情也沒逃過他眼睛,十分生動明豔,果然鮮花就該養在象牙塔裡,看著就生機勃勃。
“賣小籠包的店家在夏天的時候還賣涼拌粉,酸酸甜甜很好吃,到時候再帶你去吃。”
“你怎麼來啦?”溫頌點點頭問道,油紙包裡已經空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了個飽嗝。
秦殊接過她手裡的油紙,折了折放進口袋裡,又把另一隻手上的布包遞給她:“想著應該快用完了,便送過來給你。”
入手的觸感四四方方,不用打開就知道是什麼,溫頌有點臉紅,小聲說道:“要不要這麼貼心,就為了給我送這個啊?”
“倒也不是,”秦殊十分老實,連掩飾都不掩飾就直接說出口,“昨晚上跟姑丈去夜總會見幾個人,太晚了就沒回去。”
溫頌十分吃驚:“這裡還有夜總會?”
跟預想中完全不同的回答,秦殊十分無奈:“這是重點嗎?”
“那不然呢?”溫頌一臉疑惑地歪了歪腦袋,見他臉有點黑,便假裝思考起來,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媽不是不讓你摻和運輸隊的事麼?”
“你就不擔心我去夜總會有沒有做彆的?”秦殊的臉更黑了。
“啊,是這個意思啊,”溫頌忍不住笑了下,十分配合地板著臉,“你把我當什麼了!怎麼可以去那種地方!你臟了!”
隻是眼角的笑意怎麼都止不住,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行了,真是服了你了。”秦殊歎了口氣。
兩人閒聊幾句,眼看上課時間快到了,溫頌才想起來還有事沒說。
“我們班老師給介紹一份英語家教的工作,寒假的每個下午上三個小時,一天八塊錢,雇主是縣裡的領導,姓韋的處長,具體是哪個單位就不知道了,你說我要不要去呢?”
秦殊問她:“你想去嗎?”
溫頌點了點頭:“能賺錢,而且英語也不難,就是來回不安全,不過他們說可以接送。”
“想去就去,不過接送就不必了,小姑家還有空房間,她說你要是接下這份工作,到時候時候可以住她那兒,上課也在她家上,省的每天來回跑不安全。”
這是溫頌完全沒考慮過的解決方式,她有些猶豫:“我一個人去小姑家住嗎,會不會太打擾他們了?”
“沒事,姑丈要帶表弟回寧川老家,姑姑要值班回不去,你剛好跟她做個伴兒。”
“好吧,那我晚點跟老師說可以去麵試,要是沒麵上就不用考慮這些問題了,嘿嘿。”
她有些俏皮地皺了皺鼻子,看著十分心大,秦殊彈了下她腦門,說道:“那你就得回去砍甘蔗了,剛好家裡還有兩畝地甘蔗沒收!”
此時,身側的小道上走來一個女學生,對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快走到跟前時才看到旁邊有人,忍不住停下腳步,發出的動靜引起秦殊和溫頌的注意看了過去,卻不想對方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慌慌張張就跑走了。
溫頌一臉懵逼地看了看自己和秦殊,兩人之間隔了起碼有一米遠,隻是正常說話,也沒動手動腳,至於這麼嚇人嗎,像是撞破什麼奸情似的。
“認識?”
溫頌搖搖頭:“算不上吧,隻知道是高二的,成績很好,上周還在國旗下演講了。”
她嘀嘀咕咕:“她跑什麼,咱們啥也沒乾啊!”
預備鈴在此時響了起來,曬著太陽的學生紛紛往教學樓走,下節課是班主任的課,他最喜歡讓遲到的學生罰站,溫頌教室離得遠,得跑著回去才能趕得及。
“我先走了!”
溫頌說完就想跑,不料卻被秦殊一把抓住,看得出她的緊迫,隻能長話短說:“昨晚在夜總會我看到剛才那人了,平時離她遠點!”
信息量太大,溫頌一時沒反應過來,隻點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隨後便一路狂奔,終於趕在班主任前麵跑進了教室,把包裹往課桌裡一塞,氣都還沒喘勻就開始集體背誦課文,邊背邊喘,怕被班主任發現,隻能儘量低著頭掩飾。
直到這節課上完,溫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秦殊話裡的意思,簡直讓人驚掉下巴,但是仔細想想也不是無跡可尋,上周聽完國旗下演講,她就感覺那個女生的聲音有些熟悉,卻一直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聽過,現在才想起來是那天跟唐紅霞一起翻牆回來的那個說對不起的聲音。
想到當時女生道歉後,唐紅霞幾人曖昧的言語,溫頌一個上輩子吃過豬肉的人,很快就猜出唐紅霞她們幾個之前在乾什麼勾當,唐紅霞突然的闊綽和好人緣都有了解釋,她忍不住為這些人的膽大包天倒吸一口涼氣,簡直沒把法律放眼裡。
抽氣聲太明顯,趙水拿筆戳了戳她,有些奇怪問道:“這是怎麼了?”
溫頌回過頭,張了張嘴,想問她還記不記得廁所裡聽到的說話聲,卻還是沒問出口,無憑無據,唐紅霞又退學了,貿貿然問出口就是無緣無故朝人潑臟水,更何況這事跟她又沒關係。
“沒什麼,我中午不去飯堂了,你們吃飯的時候把我那份也吃了吧,不然浪費。”
黃春剛好上完廁所回來,聽到這話,好奇地問道:“你家裡給送吃的啦?”
溫頌笑了笑:“我哥來看我。”
她們幾個都知道她哥是誰,頓時一臉揶揄的看著溫頌,十分有默契,溫頌轉回身沒搭理她們,隻是悄悄紅了耳尖。
放學後,學生結伴走向飯堂,溫頌逆著人群走到教師辦公室,裡麵隻有覃曉雲在,她便沒拐彎抹角,三兩句交代來意,說自己願意去麵試,請她幫忙約一下雇主的時間。
覃曉雲見她答應,心裡十分高興,不僅答應幫她約時間,還把上次她去麵試時做的題目默給溫頌,交代她好好準備,剛說完又怕她太緊張,隻顧著麵試影響期末考,想了想又把題目抽了回來,壓在教案底下。
“你英語那麼好,有沒有題目都一樣,還是先好好準備期末考吧!”
溫頌有些哭笑不得,話都讓覃曉雲說完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小聲回了句好的就準備回宿舍,出門時又被覃曉雲叫住,交代溫頌彆忘記跟許宿管也說一聲,溫頌點點頭,見她沒彆的話便走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