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病期間,除了高皇後定期派來探望的女官外,宣和宮竟無人來訪,足可見原主平時有多默默無聞。
這一日,高皇後派來的女官特意詢問聞時安身體,得到已經大好的回複後,便委婉地提醒聞時安該去書館讀書了。
聞時安對此早有準備,含笑應下。
次日,聞時安剛踏入書館,正欲尋一處安靜角落坐下,卻聽到幾聲嬌笑傳來。
“喲嗬,瞧瞧這是誰呀,這不十二嘛,你這身子骨可算是好利索了,不是我說,十二你這身子也太孱弱了,不就落了次水,居然休養了足足半月有餘才見好,你不會為了躲避功課,故意落水吧?”
聞時安轉頭看去,隻見問話的是一名身著絳紅色宮裝的少女,少女微抬下巴,神色間隱見不屑。
聞時安不緊不慢:“我自是比不上十姐身強力壯。”
聞洛珠臉色一變,當朝以身姿纖細為美,而她偏偏是個易胖體質,稍微吃多一點,身形看起來就會圓潤不少。
雖然聞洛珠圓潤些更顯其可愛俏麗,但是她一向追求纖細的身姿,經常節食,可惜成果寥寥,聞時安這算踩到她痛點上了。
聞洛珠惱羞成怒,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她拍案而起,疾步走到聞時安麵前,眼睛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怒聲道:“你說誰身強力壯呢?”
聞時安絲毫沒有被她的氣勢嚇到,微微一笑道:“十姐莫要動怒,妹妹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妹妹其實著實羨慕十姐身強力壯,不像妹妹,小小的落水,都要修養良久。”
聞洛珠聽聞時安還敢提身強力壯,氣得渾身發抖,剛要抬手教訓聞時安,卻被旁邊的女官及時拉住。
“殿下息怒,您要是在這書館鬨事,被皇後娘娘知道了,怕是不好。”女官在聞洛珠耳邊輕聲說道。
高皇後出身中洲大族,平時最注重皇子皇女的教養問題。
聞洛珠冷哼一聲,狠狠地瞪了聞時安一眼,說道:“想不到一次落水,還讓你變得伶牙俐齒起來,今日暫且饒了你,日後走著瞧!”
說罷,帶著宮人氣衝衝地離開書館。
她不能收拾聞時安,她母妃貴為貴妃,又是長輩,難道還收拾不了聞時安。
李相宜望著十公主氣勢洶洶的背影,心下憂慮:“殿下,十公主恐怕是去找貴妃娘娘告狀。”
聞時安擺了擺手:“無妨。”
現下文貴妃估計正在為燕王的事頭疼,恐怕沒心思搭理這等小孩子之間的爭執。
聞時安落座後,書館裡的其他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聞時安,有的帶著同情,有的則是幸災樂禍。
聞時安仿若未覺,平靜落座。
見聞時安如此鎮定,李相宜壓下心中憂慮,把筆墨紙硯擺好。
聞時安在心裡回想李相宜之前的表現。
麵對聞洛珠,李相宜未流露出絲毫異樣情緒,其表現與普通宮人無異,恭敬中又略帶恐懼。
侍讀官走進來,瞧見十公主的座位空著,臉上未有絲毫意外之色。
十公主不喜讀書,十日裡有七八日不來書館,剩下的兩三日也隻是做做樣子。
侍讀官無奈地搖了搖頭,清了清嗓子開始授課。
聞洛珠氣勢洶洶地衝到玉華宮,還未見到文貴妃就大聲嚷嚷:“母妃,您一定要給我做主,聞十二居然敢嘲笑我,說我身強力壯,您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文貴妃此時正在為燕王之事煩憂,被女兒這尖銳刺耳的聲音吵得頭痛欲裂。
聞洛珠一陣風似地跑進殿門,剛欲撲到母妃懷中撒嬌,便瞧見文貴妃猛地用力一拍桌案。
“洛珠,你身為公主,這般大吵大鬨成何體統!”
聞洛珠並未被文貴妃的怒喝所嚇住,反而委屈地癟了癟嘴,眼中瞬間盈滿了淚水,哭訴道:“母妃,女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您不僅不安慰我,還這般凶我,那聞十二當眾讓我難堪,我若不給她個教訓,以後女兒還怎麼在姐妹間立足?”
文貴妃見女兒這般模樣,心有不忍,語氣稍微緩和了些:“你這些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兄長那裡才是出了大問題。”
“兄長那裡能出了什麼事,他最近不是正在籌備大婚嗎?”
想起未來嫂嫂,聞洛珠不滿地撇撇嘴,母妃有隻海棠琉璃步搖,她想要很久了,結果母親卻給了那張氏女做見麵禮。
文貴妃知道女兒大大咧咧,為人又衝動易怒,哪敢跟她明言,隻能輕斥道:“總之你最近安分點,莫要整日惹是生非!”
聞洛珠氣急:“母妃你太偏心了,兄長那裡的事就是大事,我這裡的事就是小事!”
說完,便委屈地跑出去。
文貴妃看著女兒跑遠的背影歎了口氣。
“秀蘭,這幾日你且看好公主,切莫要讓她再生事端。”
聞言,之前在書館攔下聞洛珠的女官上前屈膝行了一禮,而後緊追聞洛珠而去。
此時,貼身女官走上前來,輕聲說道:“娘娘,公主她性子單純,您也彆太憂心了,隻是燕王殿下那邊的事,確實棘手,不知該如何是好。”
文貴妃揉了揉眉心,一臉愁容:“本宮又何嘗不知,可如今陛下正在氣頭上,本宮也不好貿然求情。”
話雖如此,但文貴妃終究還是放心不下燕王,沉吟片刻,文貴妃起身道:“本宮記得之前讓你給皇上熬了首烏延壽湯,如今可好了?”
宮人上前答道:“是的,娘娘,已經熬好了,正在爐子上溫著。”
“伺候本宮沐浴,本宮要去玉宸殿求見陛下。”
——
玉宸殿內,永平帝正在靜心打坐。
片刻之後,他緩緩睜開眼睛,臉上流露出欣喜之色:“紫霄真人不愧是得道真修,服用他所煉製的丹藥後,朕於打坐之時,隻覺飄飄欲仙,仿佛置身於仙境之中。”
劉茂滿麵堆笑的賀喜:“恭喜陛下離得道長生更進一步。”
永平帝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若能得長生,朕也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劉茂連忙道:“老奴哪敢居功,都是陛下洪福齊天,陛下定能長生不老,永享盛世。”
就在這時,有內侍進來稟報:“陛下,貴妃娘娘求見。”
永平帝聽聞文貴妃求見,眉頭緊緊皺起。
一想到文貴妃,他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燕王。
原本他是極為信任燕王,才將修建長生道觀的事宜交付於他,怎料今日清晨那道觀竟然轟然坍塌。
一經追查,原來是修建過程中偷工減料、以次充好,這才致使道觀坍塌。
他當即大發雷霆,責令大理寺嚴查此事,同時責令燕王閉門思過。
現在文貴妃過來,不想便知是為了給燕王求情。
永平帝心中煩悶,衝著內侍揮了揮手,說道:“不見,讓她回去!”
劉茂眼珠一轉,摸了摸袖袋裡的寶珠,上前道:“陛下,貴妃娘娘或許有要事相稟,不見怕是不妥,再者,貴妃娘娘向來恭順,此番前來,想必也是憂心陛下龍體。”
永平帝冷哼一聲:“她能有何事?無非是為燕王求情。”
但是想到畢竟寵了文貴妃這麼多年,文貴妃又一向深得他心,於是還是讓內侍召文貴妃進殿。
文貴妃聽到內侍傳話,心下鬆了一口氣,她最怕永平帝連見都不肯見她,隻要肯見她,她就有辦法讓永平帝心軟。
文貴妃進殿後行禮後,美眸輕抬,兩行清淚緩緩流下,梨花帶雨,惹人憐惜。
她輕咬朱唇,微微顫抖,眼中滿是委屈與哀怨,透著幾分惹人憐愛的嬌柔。
永平帝見此景,心中猛地一揪,原本的惱怒瞬間化作了心疼,長歎一聲,起身快步走向文貴妃,將她輕輕擁入懷中,溫聲撫慰。
文貴妃眼眶微紅:“臣妾還以為陛下厭了臣妾,不願再見臣妾呢?”
永平帝心疼地為文貴妃拭去臉頰上的清淚,心疼道:“愛妃哪裡話,朕心疼愛妃還來不及,怎麼會厭惡愛妃。”
文貴妃這才轉泣為笑,而後關切道:“陛下沒事吧,龍體可有哪裡不適?”
永平帝輕輕拍了拍文貴妃的後背,柔聲安慰:“愛妃莫要擔憂,朕一切安好。”
文貴妃輕舒一口氣:“這便好,今日臣妾聽到長生道觀倒塌,心下實在憂慮,擔憂陛下因此龍體有損,幸而陛下無事。”
永平帝見文貴妃進殿後字字句句都是對他的關心,並不提燕王半字,心下有些愧疚,認為自己此前是錯怪文貴妃了。
文貴妃哪裡是來給燕王求情的,分明就是因為太擔憂他的龍體,才來求見。
永平帝:“愛妃不是來給燕王求情的?”
文貴妃美眸微微睜大:“陛下這是哪裡話,在臣妾心中陛下才是最為重要之人,燕安若在此,臣妾定要親自教訓於他,竟然辜負陛下的信任,實在該罰!”
永平帝見此心中熨帖,擺了擺手,反而為燕王說起好話:“這其實也怪不了燕安,他畢竟還年輕,被底下人蒙蔽也是有的。”
文貴妃一臉不讚同,蛾眉輕蹙道:“臣妾聽聞陛下像燕安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能夠獨立辦差,滿朝文武無不敬服,而燕安都是已經要成親的人了,卻連這些事情都做不好,這次陛下可定要好好教訓他,讓他在成親前都不要出來了,就在府中修身養性便好。”
永平帝聞言不由龍顏大悅:“你也說了燕安都是要成親的人了,哪能還讓他一直待在府裡修身養性,他總要去他嶽丈家走動。”
文貴妃輕輕搖頭,嗔怪道:“陛下就是太寵愛燕安了,才讓他這個年紀還這麼不穩重。”
永平帝:“燕安畢竟是你我的孩子,我不寵愛他還能寵愛誰。”
劉茂看著這幅場景,心中暗暗慶幸,知道這次為文貴妃說話算是選對了。
文貴妃不愧是陛下寵愛了二十餘年的寵妃,區區幾句話,就讓陛下熄了對燕王的怒火,反而維護起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