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爐熱炭1(1 / 1)

瘋犬換太子 酒間花錢 4879 字 3個月前

“師姐,大清早就那麼著急?”

“是你著急!”蕭雲把木盤往他眼前推:“喝藥!”

木盤裡放著一碗深黑色的藥汁,和幾塊糕點。這藥汁一看就很苦,糕點不錯,是自己喜歡的口味!他急著去穹頂,對藥碗視若無睹,準備隻拿糕點邊走邊吃。

“我沒事了!”

從前蕭雲一定會勸他喝藥,今日卻隻說了一句:“師祖讓你喝的。”

李溋聞言,爪子縮了回來,拿起藥碗豪飲。苦澀的藥汁經過“師祖讓你喝”這句話,再苦也變得甘甜。一口氣喝儘,他放下碗道:“師姐,我躺了幾日?”

但眼前的蕭雲不見了,李溋四下一看,不知何時,她已走到遠處和一個人說話。

出山外山的時候,蕭雲好像就在和那人說話,看見自己才跑過來。

李溋認得那人,集印鑒的長老。

玉匣宮弟子外出曆練、考核、采買或者做其他任務,完成後可以得到一個印鑒,印鑒數量決定了弟子每年的綜合評分。

外門弟子集齊五十枚印鑒,可以換取內門考核資格。所以印鑒對山外山弟子格外重要,李溋這次沒有完成采買,這個印鑒長老便扣下了他的印鑒冊,讓他補齊後再去領回來。

沒了印鑒冊,他就不能參加內門考核,不參加內門考核,怎麼讓師尊名正言順選他回穹頂?

得想法子要回來。

蕭雲攤開一本魚鱗書遞過去,印鑒長老麵色不善,眉頭緊鎖極不耐煩。說到最後,他手一揚,把魚鱗書拍落在地,甩手離開。

書頁猶如旋風,蕭雲看著他的背影,無奈歎了口氣。彎腰去撿時,魚鱗書已被另一隻手拾了起來。

李溋拍拍書卷上的塵土,遞給蕭雲。

“多謝……”蕭雲淡聲道,她提了提精神,向李溋伸手:“你還發燒嗎?我看看。”

李溋下意識向後躲,自己捂著額頭說:“已經好了!你就彆擔心。”

蕭雲知道他有不跟人接觸的毛病,也不勉強,李溋道:“這是怎麼了?”

蕭雲先是笑了笑,習慣性說沒事,可勾起的嘴角很快垮下來。

“沒想到你是穹頂弟子。是那個……打傷同門搶神劍,逃下山爭家產的徒弟?”

她這話平鋪直敘,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李溋一窒,他根本想不起那些事,含糊道:“小時候不懂事……”

蕭雲問:“師祖這次過來看你,原諒你了嗎?”

李溋笑:“讓我傷愈之後滾下山。”

蕭雲不解:“你還笑?”

李溋認真道:“之前師尊叫我馬上滾下山,現在不是還在嗎?待我想想法子,準能多賴上些時日。”

蕭雲似有心事,聽他這番死纏爛打的言論,神情也沒有變得多愉悅。

“從前以為穹頂仙尊不近人情,那天她居然知道我……”默了默,問道:“阿溋,你……還能再見師祖嗎?”

玉匣宮建於山巔,白雲為腰,金光如蓋。到了二十九階,往上可以摸到厚厚的雲層。穿過雲層,視野開闊,就到了玉匣宮高位仙階所在。

高位仙階房屋錯落有致,寬敞宜居,不說比山外山,就是和低位仙階相較,也是無比奢華。形形色色的弟子,在各仙門間走動,鶴鐘撞三次後,眾人腳步加快,這是上課的提示。

李溋一步跨三個台階,向玉匣宮最高處,那顆醒目的大桃樹跑。

他很快到穹頂大門前,兩扇極沉的木門敞開,左右有高階弟子輪班值守。

李溋上前,正禮道:“兩位師姐,山外山弟子李溋,有事求見師祖,煩請師姐通報一聲。”

守門弟子目光打量李溋,似乎知道他。二人互換眼色,右邊的女修目光和善,道:“你在此地稍待。”

李溋人模人樣的時候頗具欺騙性,他又行了一禮:“有勞。”

正這時,一聲“且慢”從身後傳來。

守門弟子見了來人,正禮道:“師兄。”

李溋跟著回頭,見兩個男修正走過來。衣著打扮與徐啟明很像,前頭那個長了一雙圓眼,配在他的娃娃臉上,顯得整個人圓了一圈。

李溋覺得頗為眼熟,好像……啊,是那日給徐啟明使眼色的弟子。他身後那個……模樣不錯,但這長相,好像在哪都能看見。

圓眼睛明真道:“這不是李師弟嗎?傷好了?”

李溋道:“勞師兄掛念。”

明真嗯了聲,似乎對這句師兄很受用。他是穹頂弟子,天天聽人叫師兄,也不知道在爽什麼。

“師弟怎麼又來穹頂?師尊傳你?”

李溋道:“我有事求見。”

明真笑了一聲,道:“師弟多年不在玉匣宮,不知道現在的規矩。你要見師祖,先報給你們山外山的長老,讓長老遞上內門,再由內門遞給掌門峰,再由掌門峰……。”

李溋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我有急事。”

明真不悅:“誰沒有急事?有急事就見,師尊一天天不得忙死!看來五日前那頓鞭子沒挨夠,還敢來見師尊。”

原來師尊來看自己後,又睡了整整三日……

他這種敵意從哪來?李溋道:“師兄上回做了好人好事,被師尊罰了嗎?”

明真一窒,他還真被罰了。在其他弟子麵前被戳穿窘事,明真怒道:“與你何乾!你一個師門棄徒叫誰師尊?!”

身後的隱形人咳了一聲,在穹頂門口大喊大叫,被師尊聽見,又要掃山階了!明真意識到不妥,抖了抖袖子道:“請你按規矩辦事,回去報給長老,等著穹頂傳你。”

這人看起來不會放他進去,李溋覺得多費口舌無用,心道:“還是翻牆吧。”

他不做糾纏,轉身就走,明真慢悠悠道:“師兄啊,師尊回山,老有些狂熱崇拜者無視戒律,偷偷上穹頂,甚至企圖翻牆。我看還是每十步派一名弟子守著,彆讓某些人打擾了師祖!”

隱形人師兄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明真見李溋回頭,抬手道:“不是針對師弟你啊,你想爬牆嗎?”

李溋微笑:“不想。”

見他下山,守門師妹好奇:“這人就是當年那個?怎麼又回來了?”

明真道:“誰知道呢,說不定沒搶到家產,被趕出來無處可去,回玉匣宮來諂媚師尊,求收留!也就師尊心軟,還未將他趕走!”

師妹道:“師祖對你和啟明怎麼不心軟?”

明真嘖了聲,大為不滿:“他不是也挨打了!”

兩個師妹笑起來:“小師兄,我看師尊不但心軟,大有可能讓他重回穹頂。之前穹頂有八位弟子,徐師兄排行第五。他走後明師兄你往上挪,是穹頂的五師兄。他要是回穹頂,他原是大師兄吧……那大師兄就變成二師兄……大師姐就是三師姐……而您,又掉回了第六位了!”

明真怒道:“什麼五六七八!師尊待弟子一視同仁!從不因排序有所偏頗!就算回來也是重新入門,他算最末第八個!”

說完,見兩位女修笑意吟吟,才發現二人在逗他。明真拂袖:“快傳人來守穹頂,彆讓他鑽空子!”

穹頂後院,暖閣外的圍牆攀上一隻手。

李溋越上圍牆,一個翻身,十分輕巧落回牆內。

但落點不巧,是一個小池塘,他差點踩進去驚擾一池白鯉。好不容易站穩,又扒拉了池塘邊的幾盆蘭花。手忙腳亂把蘭花扶穩,李溋飛快拽住了一隻看熱鬨的仙鶴,阻止它叫嚷。

仙鶴死命撲騰,李溋抓住它長長的脖子和喙。

“噓!彆叫彆叫!咦?小白,你還活著呢?”

老仙鶴小白對他怒目而視,仙山之上,誰敢這麼對它!這種被人抓住命門無法動彈的感覺,怎麼如此熟悉!

李溋按住小白,忽然,他感到身後有視線。他以為師尊在,連忙審視自己的衣冠,做了個正好的微笑回頭。

誰知臨水亭裡坐了一圈鶴骨鬆姿的仙尊,足有十多個人盯著他看。

尷尬之下,李溋往後退了一步,本就不穩的蘭花被這麼一撞,排著隊往下掉,一時間劈裡啪啦碎了一排。小白從他手裡掙脫,啊得大叫一聲飛走。

眾仙尊看著他,又齊齊回頭看向正中的山月。

山月麵色賽雪欺霜,她像是沒眼再看一般,移開目光對諸位仙尊道:“就這些,辛苦諸位。”

仙人們向山月告辭,走過李溋時不斷側目。等人都走了,李溋才尷尬得行禮:“師尊……”

山月瞥了眼他翻牆的位置:“你從懸崖爬上來的?”

李溋低低嗯了聲。

她踩著石板橋走過來,伸手欲摸李溋額頭。他比從前高出不少,需得抬手才能夠到,山月不想讓意圖太明顯,放棄了。

誰知李溋主動彎腰,把額頭貼在她的手心裡。

他嘴角含笑,雙瞳剪水眉眼彎彎,目光不偏不倚盯著山月。可惜身後沒有長一條狗尾巴,否則大桃木上的葉子都要被他甩得簌簌作響。

“我好了,師尊。”

額頭溫度正常,人也沒了病態,山月收回手:“來人。”

她要叫人把李溋拖出去,李溋急忙抓住山月雙腕:“我有正事找師尊!他們不讓我進,也不肯替我通報……”

山月把手抽回來:“什麼事?”

他在懷裡摸魚鱗書,摸了半天,哎呀一聲道:“掉牆外了!我去找回來!”

說完又要爬牆,山月一把拎住他後頸領口,把人拎回來。

她繞過八角亭,走到一個角落,打開了一扇門。又看了眼李溋,才從圓門走出去。

門外有一條小道,魚鱗書正躺在小道上隨風翻飛。山月撿起來,轉身見李溋跟在她身後。道路狹窄,二人撞在一起。

李溋見到山月就緊張,手忙腳亂扶著師尊說:“就是這個……”

山月道:“你忘了這裡有門?”

李溋垂下眼睫:“嗯……”

山月把人擰過去,在他胯上拍了一巴掌說:“走。”

二人回到庭院,李溋隨她進暖閣,多年不見,李溋居然覺得這裡有些陌生。

書籍,帛書、竹簡、宣紙書。層層疊疊堆在書架上,透著一股煙墨香氣。還有一些堆在書案和兀凳邊,供主人隨時取用。正中放著一尊雕鶴的鏤空銅爐,銅爐內炭火正旺。陳設雖多,卻儘然有序絲毫不亂。

儘然有序……李溋想起他闖的禍,道:“院子裡的蘭花……我先去收拾!”

話說一半,山月目光冷冷一掃。

他閉嘴關門,隨師尊去內室。一進去,就被推了推,山月壓他跪在蒲團上。又敲了敲他的肩膀。李溋明白這意思,耳朵一紅,伸手解腰帶。

外衣裡衣一件件褪去,露出裹傷的絹布。山月抓著他的背檢查,手指隔著絹布摸傷疤,有些疼,更多的是癢。

剪刀偶爾碰到皮膚,冰冷的觸感讓李溋攥緊拳頭。絹布一層層剝落,薄薄的肌肉展現在山月麵前。

之前沒有仔細看過,今日一見,他真是長大了。

鞭傷用靈藥和靈力治過,恢複得不錯。山月盯著他的後背,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好像在看一樣物件。微微皺眉,似乎在苦惱,怎麼讓這一身的傷恢複如初。

找了幾瓶新藥都不滿意,最後去櫃子裡翻出一支圓溜溜的藥瓶,蓋子一掀,滿屋藥香。

她替李溋換藥,李溋低聲道:“……多謝師尊。”

山月道:“你早就下山,與我穹頂斷絕關係,叫誰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