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戲比較早,趕在太陽落山前,何向野拉著雲依斐去海邊散步。
兩個人還穿著戲裡的校服,雲依斐的馬尾低低垂在腦後,何向野則剪了劉海,露出反差感很強的圓眼劍眉。
海風有點涼,何向野幫她裹緊外套後向前快跑幾步,回過身給她拍照。
夕陽灑在沙灘上,為年輕的愛人投射出細長的影子,又灑在海麵上,點點碎金反射。
深藍的海水翻打出白色的泡沫,衝上岸沒過雲依斐的鞋底,然後倏地褪去。
雲依斐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放鬆,看著何向野飛揚的眉眼,心臟某處漲得滿滿的,幸福感此時達到了頂峰。
何向野拍了幾張就跑回來,抱著雲依斐,“寶貝,你太漂亮了!”
雲依斐正要說話,忽然感到一股視線,想要回頭,卻被何向野捧住了頭。
他的吻細細密密地落下來,低啞曖昧的呢喃摻雜在吻裡,“有人在拍。”
雲依斐想躲:“那你還來!”
“估計是我媽請的。”何向野的身體壓向她,“讓他發出去,我要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雲依斐側頭躲過,埋在他頸窩,情緒急轉直下:“我不喜歡。”
感情是很私密的事情,她可以做到拍戲時與何向野親昵,因為那是工作。
但下戲之後,他們之間的擁抱親吻都應該來自本心,為什麼要給彆人看?
就算要炒cp,但發幾張親近點兒的模糊照片就算了,有必要親給他們看嗎?
雲依斐彆扭極了,偏偏這時候她不能跟何向野吵,說話語氣衝一點兒,被拍下來,指不定又要被指鹿為馬成另一件事。
雲依斐推開他,轉過身去看海。
何向野心思細膩,一下就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追上去問她:“怎麼了?”
雲依斐偏過腦袋,“沒事。”
何向野拉開校服拉鏈,想從後向前將她裹起來,卻忽然被身前的相機硌到。
他忽然笑起來,“有免費的勞動力,不如利用一下?”
雲依斐皺眉:“什麼?”
何向野大步跑向海岸邊,精準挑中何曼安排來的狗仔,把自己的相機遞過去,“幫我和阿斐拍幾張情侶照。”
狗仔愣愣:“啊?”
何向野:“啊什麼,你不就是來拍我們的,給你拍個痛快的機會。”
何向野自來熟地搭上狗仔的肩膀,半強迫地給人帶到了雲依斐的麵前。
他拿過狗仔的相機,“這個給我當道具,你用我的拍。”
雲依斐本就有點兒不開心,被何向野這一打岔,不得不端起營業笑容,“要不算了,人家有自己的工作。”
“都是我媽付錢,不用白不用。”何向野牽著她的手,“咱們還沒拍過像樣的合照呢。”
金色的夕陽,藍色的海,男帥女靚的小情侶……
狗仔燃起創作欲,端起相機哢嚓哢嚓,出聲指導著兩人的動作。
雲依斐在心裡歎了口氣,還是配合著何向野完成了在他看來是享受,在她看來卻是營業的一個小時。
返回民宿的路上,何向野翻看著相機裡的合影,連連驚歎,“他技術真的不錯誒,很有氛圍感,你看。”
雲依斐看他一副快樂小狗的樣子,氣又散了,不由得跟著笑。
算了,男朋友是她自己選的,還是寵著吧。
《夏日晴空》是雲依斐有史以來拍得最輕鬆的一部劇。
在海島拍攝一個月,回到城市裡再拍一個半月,這部劇順利殺青。
由於拍得太輕鬆,雲依斐甚至有點懷疑播出的效果能不能好。
不過導演給她看了一段樣片,五分鐘的剪輯裡,女主角喬婷暗戀的酸澀、重逢的欣喜與故作矜持的試探,被雲依斐詮釋的細致入微。
何向野的的男主有少年特有的青蔥生機,還有成熟男人的堅強內斂,人格立體又有魅力。
雲依斐放心了,將心思放在了下一部劇上。
回京市休息了一個星期,雲依斐與朱朱一起飛往橫店進組,拍於燦燦導演的年代雙女主諜戰劇《雙生花》。
雲依斐超級喜歡這種剛殺青就進組的繁忙感,還有銀行賬戶上越來越長的數字。
如今的生活簡直是她夢想中最完美的生活。
《雙生花》的另一位女主是退圈後重出江湖的上一代女星,堇棠。
她歲數比曾琪還要大一些,沒曾琪那麼紅,但是國民度和老戲骨的底蘊都是是有口皆碑的。
雖說是雙女主,但毋庸置疑,堇棠的番位絕對是在雲依斐之上,甚至劇組裡另外幾個配角,也都是圈裡有些聲望的老演員。
《苗鄉》的熱度隨著曾琪的隱退已經褪去,隻有宋一舟和楊謙翻紅的時候才會再被翻出來,雲依斐現在能拿得出手的劇隻有一部《卿如雪》。
這樣的她,依靠毛海利在圈裡的關係,攀上了《雙生花》這顆大樹,不可謂不幸運。
雲依斐打定主意要好好演,勢必將沈愛櫻這個角色演活。
她百分百投入角色時是很可怕的。
沈愛櫻是囂張跋扈的大小姐,她本人的色彩被角色的色彩浸染,也會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這時候朱朱的作用就發揮出來了,雲依斐在前麵惹禍,她在後麵給人道歉幫忙擦屁股。
一開始組裡的老前輩都對雲依斐有意見,覺得她不尊重前輩。
但時間久了,看見雲依斐在戲裡的沉浸和在戲外人格鬥爭的痛苦,都會麵露不忍,跟於燦燦說沒必要把孩子逼這麼緊。
於燦燦無妄之災,解釋顯得很無力:“我真沒逼她,是她自己給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雲依斐倒沒他們想象的那麼難受。
拜托,她可是大小姐誒!隻有她讓彆人難受的份,她不會讓自己有一點兒的不舒服。
組裡還有一個十分令雲依斐意外的熟人——習可愛。
她們最後一次見麵就是藝考之後,後來習可愛如願和淩孟初一起去了北電,雲依斐則去了央戲,跟他們就沒有聯係了。
習可愛在劇中飾演的是女反派的女下屬,比較邊緣化的小角色,但習可愛也隻是個大一在校生,拿到這種資源算不錯了。
她在雲依斐身邊沒人的時候湊過來,雲依斐正在給自己洗腦入戲,不太想理她。
可這人卻沒有感覺似的,在雲依斐耳邊喋喋不休:“雲依斐,你可真有手段啊,都當上於燦燦的女主角了!你見到何向野就不要了淩孟初,是不是因為何向野能給你資源?你知道孟初為了你有多傷心嗎?!”
雲依斐冷漠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能上北電是因為我幫了你一把。”
習可愛臉色一變,眼睛瞪得圓圓的:“你幫了我一個小忙就可以挾恩圖報嗎?!”
“我可沒有圖報啊,我就是想讓你離我遠點兒。”雲依斐有氣無力道。
習可愛氣急敗壞:“你這個人怎麼能這麼壞!你有了何向野,還吊著淩孟初,難道都不會愧疚的嗎?”
雲依斐驚了:“你有病吧!我都忘了淩孟初張啥樣了,我隻喜歡過何向野。”
“你還忘了他的樣子?”習可愛不可置信,不講道理:“你有沒有良心?!”
聽不懂人話實在讓雲依斐氣的牙癢癢,一時間角色上身,隻想一巴掌扇過去,打爛她的嘴。
習可愛不依不饒,說著說著竟然要哭,眼淚汪汪的控訴:“淩孟初天天去學校找你,你卻翹了他哥。”
雲依斐意識到,這姑娘說得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她是真覺得:隻要一個男的喜歡一個女的,那個女的不答應,就是對不起男的。
雲依斐硬生生把巴掌忍了下來。
她實在怕打了這一巴掌,到時候習可愛查出腦殘,要怪到她身上。
勿與傻唄論長短,雲依斐認慫地溜了。
雲依斐滿心都是一定要把這個角色演好,也懶得跟她計較,繼續給自己洗腦投入角色。
她把手機交給了朱朱,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她有戲拍戲,沒戲就在片場背台詞,學□□們的表演細節。
時間過的極快,不知不覺她和何向野已經失聯了一個星期。
朱朱捧著手機,震動已經讓她手心發麻,猶豫之下,還是去了化妝室找雲依斐。
“阿斐,你男朋友……打了好幾個電話了。”
雲依斐正在為下一場戲改妝,化妝師在她身後幫她盤頭。
朱朱把手機遞給她,“要接嗎?”
她盯著手機屏幕上悅動的字眼,腦子混亂。
她當然知道自己是雲依斐,但同時也認為自己是沈愛櫻。
這種相悖的精神世界很難形容,有割裂的一部分也有融合的一部分,像是一盤黑白棋子,混在一起,但粒粒分明。
盯著手機閃動的屏幕好一會兒,接起來也沒有說話,隻聽見何向野在電話裡說明天要來探班。
雲依斐掛了電話,後知後覺笑彎了眼睛。
聲音不同於戲中的清脆歡快,是屬於她自己的那種軟綿綿的輕鬆,對朱朱笑著道:“學長要來找我!”
朱朱連日來的擔憂在這一刻卸下不少,“是呀,剛好明天你隻有半天的戲,要不要我幫你定個包間?”
雲依斐拍手歡快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