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野道:“孫生白就是毛海利簽下的女生,你知道嗎?”
雲依斐語氣平平:“知道啊。”
前世跟毛海利簽約的也是她,蔣庭事變之後,孫生白就退出娛樂圈了。
“不過在她和毛海利簽約前,就已經確定是《星月殺》女主了。”
雲依斐脫了鞋,腳陷在柔軟的沙子裡,“我以為是毛海利給她的資源。”
毛海利去學校挑人的時候,何曼跟著一起,兩人肯定是有交情的,何曼看在毛海利的麵子上給她一個女主很正常。
何向野一手托著她的手臂,一手拎著她的鞋子,“不,孫生白跟毛海利簽約是自帶的資源。”
雲依斐聞言抬頭,“什麼意思?”
“孫生白背後有資本給資源,跟毛海利簽約是有彆的原因。”何向野道,“毛海利當初應該是真心想簽你,隻是被截胡了。”
雲依斐陷入思索。
孫生白是濃顏長相,狐狸眼微笑唇,五官大開大合,胸大腿長,走妖豔禦姐風。
在專業造型師的打造下,她星味十足。但一旦失去了造型的加持,因著臉上稍微帶的整容痕跡,其實是偏豔俗的皮相美。
而雲依斐跟她則完全不同。
雲依斐小小的巴掌臉上全是五官,整體麵部折疊度高、光影強,讓她有種野生的少女的生命力感,這樣的高級骨相,放在整個內娛氣質都是獨一份。
既然賽道不同,是不是意味著她還有機會去爭取一波?
顯然何向野也是這麼想的,“其實業內厲害的經紀人很多,但大部分人上手都已經有了力捧的藝人。毛海利於你,優勢在於他對藝人親力親為的用心程度,手下的資源分配較為單純。”
雲依斐眼中閃爍出光彩:“那我再爭取一下?”
何向野笑笑:“嗯。”
雲依斐開心地蹦起來抱他,“謝謝你啊。”
海灘上還沒什麼人,何向野就這麼抱著她朝燒烤的地方走過去。
晚上燒烤,孫生白和何曼一起從酒店趕回來。
何曼的眼鏡耷拉到了鼻尖上,兩眼朦朧,眼下犯青,臉頰還有一格一格的壓痕。
可能是雲依斐勾搭了人家兒子,她對上何曼總是有點兒心虛,主動示好:“老師晚上沒休息好嗎?”
何曼輕飄飄掃了她一眼,“沒休息。”
導演拖著保溫箱過來,“她在改劇本。”
主演們跟瓜地裡的猹一樣,同時冒出頭來,“改劇本?!”
導演笑嗬嗬道:“放心,改得都是沒拍的部分。我和何曼老師本來就覺得男主的角色成長中應該有情竇初開的一部分,但主角團裡的兩個女角色都不合適。昨天小何和小雲的表現正好提醒我們了,在玄母珠副本其實可以加入一些隱晦的情愫進去。”
何曼說起劇本,立刻精神抖擻,“那種隱晦暗流湧動的,像輕風一樣感受到卻看不到的be之戀。”
主角團之一的晟元道:“所以付承要有感情戲了?”
何曼搖搖頭,“我昨晚把劇本重新捋了一遍,隻加了一場戲,有一些部分小改。主要還是看小何和小雲之間的眼神,台詞什麼的都沒有變動。要的就是隱晦,除了付承和玄母珠,沒人知道他們內心的情感波動。”
雲依斐懂了她的意思。
就是留下一個讓網友在網絡上爭論“他愛她”“她不愛他”“她其實也愛他”的鉤子。
給幾個模棱兩可的鏡頭,cp感全靠演員的演繹和網友的腦補。
不得不說,何曼怪不得能寫出那麼多爆劇,她真的很會拿捏觀眾。
主演們都鬆了口氣,“沒改台詞就好,我背台詞可費勁了。”
少年群像劇,主題是熱血,是友情。
是以主演們年齡都不大,玩起來也放得開,晚間的燒烤小節目一個接著一個。
導演留了兩個攝影老師拍花絮,雲依斐從沒在鏡頭前當過自己,很不習慣,行為有點不自然。
何向野也沒有強行讓她嗨起來,隻是默默陪著,偶爾對著她大笑,雲依斐才慢慢放鬆下來。
燒烤晚會結束後的淩晨,劇組車隊出發前往橫店影視城。
玄母珠副本一些單獨的場次已經拍完了,雲依斐後麵連著幾場都是跟主角團斡旋、使壞的戲份。
修真門派的掌門人飾演者叫覃有風,是個娛樂圈的老戲骨,拿過不少大獎,歲數大了才來客串。
他在劇組話很少,沒有戲的時候就坐在導演的監視器後麵,看小輩們的表演。
有戲的時候可就熱鬨了,整個劇組的演員都會來觀摩他演戲。碰上老爺子心情好,給大家講上幾句,全都受益匪淺。
雲依斐剛結束一場暴露身份,跟主角團反目成仇的戲,情緒還在高昂。
下一場就是跟在主角團身後,幫他們調查門派中失蹤案件的輕鬆戲份。
兩場戲挨得緊,情緒跨度大,對雲依斐這樣以身入戲的表演方法來說是難點。
化妝師幫她補妝的空擋,她用來平複情緒。還沒完全平複下來,下一場戲已經開機。
這就是拍電視劇的節奏。
雲依斐進入狀態,讓自己的表情儘量自然。
好在拍了三條就過了,雲依斐整個人虛脫,癱倒在道具蒲團上。
何向野去了監視器後麵,原本在監視器後的覃有風忽然起身,朝著雲依斐走了過來。
他的聲音蒼老但中氣十足,“小姑娘,你這體驗派傷身體啊。”
同樣的話,雲依斐在曾琪那裡也聽說過。
她起身,問道:“覃老師,您指導指導我?”
覃有風:“你發現沒,你在拍情緒飽滿的戲份時發揮尤其好。哭戲、發瘋戲、黑化戲,你的表演感染力都特彆強。但相對平淡日常的戲份,你的表演就會變得流於表麵?”
雲依斐認真回想,點頭道,“好像是。可能是因為我演日常戲份的時候比較難入戲。”
“不對。”覃有風正色道:“是因為你在借由角色,釋放你自己。一旦覺得的情緒平和,你就沒得可放了。”
雲依斐持不同意見:“我認真揣摩過角色心理,我確定我沒有演不同身份的自己。”
她反駁,覃有風的目光反而變得更加欣賞,連語氣都柔和幾分,“當然,你詮釋角色做的非常好,角色的每一個心理你都演繹得很精準,甚至你還幫角色補全了人格,對不對?”
雲依斐驚訝,“是的!我會在人物小傳立編纂一些符合角色人設的小故事。”
覃有風道:“但這和釋放的是你自身情緒並不衝突。靈感式的表演帶有不受控製的激情,你深入角色,必然就做不到控製自我。你要學會的,是在表演中找到節製和約束。”
雲依斐垂下眼皮,長久的沉默。
覃有風起身,與雲依斐身後站了許久的何曼點點頭,回到了監視器前。
何曼沒一會兒也跟過去了,三個劇組的巨頭在監視器後彙合。
下一場還是一場情緒平平的戲。
對雲依斐來說卻是難點中的難點。
雲依斐毫無疑問是體驗派,她在演戲時會有一種異次元靈魂降臨她身體的錯覺。
這是天賦,是她作為演員的“金手指”。
但也是她的弊端,她要做的是當另一個靈魂控製她的時候,喚醒自己,兩個靈魂共同控製一幅軀體。
這太難了。
第一條,雲依斐儘量嘗試,即便導演說了過,她也很抱歉地舉手,“不好意思,能再來一次嗎?”
第二條,雲依斐艱難的摸到了一個邊邊,“不好意思,再來一次。”
第三條、第四條……她肉眼可見地表現得越來越好,卻還是不能達到覃有風所說的“節製和約束”。
但雲依斐不能再繼續了。
晟元已經不耐煩,“還要多少次啊!”
孫生白也道,“小雲,要不你下次再試?”
雲依斐很抱歉道:“對不起,就先這樣吧。”
何向野安撫地牽了牽她的手,“慢慢來。”
雲依斐隻能點頭。
實際上,她已經沒有機會了。
她的戲份本來就不多,隻是一個副本女主而已,這部劇真正的主角是主角團,明天再拍一天的打戲,她就殺青了。
而她的下一部戲還沒有著落。
何向野要跟主角團繼續拍攝,雲依斐自己去了綠幕大棚練打戲動作。
這裡還有其他幾個主線的反派演員在訓練,雲依斐找了個空閒的威亞老師,交涉好後綁上了威亞。
雲依斐跟武打老師學過之後,才意識到她和何向野初遇時的第一句話,似乎應驗了。
那時何向野說:“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跟我一起練武?”
後來她練了三年的舞蹈,到藝考那天都隻能流暢地跳一支舞,其餘的律動仍舊是前世那樣的“絕命舞姬”。
而她的武術天分還真挺不錯,動作簡潔有力,灑脫自然。
雲依斐吊了兩個小時的威亞,腰和大腿根都開始劇痛,停下來休息。
晟元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站到她身邊說風涼話,“唉,關係戶就是幸福啊,能加戲還能炒cp。”
雲依斐抬頭瞥他一眼,“那邊都下戲了嗎?”
晟元笑笑:“這麼粘著何向野?也對,沒他你也進不了劇組,估計還在學校教室裡學猴子呢吧。”
雲依斐站起身,直視著他,“你想說什麼?”
晟元聳聳肩膀,“不想說什麼啊,就是感歎一下關係戶命好罷了,出道就不愁熱度。”
雲依斐皺起眉,剛要說話,身後忽然傳出一道嘲諷,“有這時間不如精練演技,今天你ng的次數最多。”
何曼胸前抱著個平板,冷冷地對晟元道,“你就不是關係戶了?要不是你經紀人跟我關係好,你能拿到這個角色?”
晟元秒慫:“何曼姐,我開玩笑呢。逗逗小孩,您彆在意啊。小雲,你沒生氣吧?我開玩笑沒掌握好分寸,不好意思啊。”
雲依斐累得要死,懶得理他,“算了,沒事。”
晟元鬼精鬼精地,看出何曼跟雲依斐有話要說,立刻道:“那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是一天的體力活呢。”
附近隻剩雲依斐和何曼。
雲依斐揉揉發疼的腰,重新坐到地上,“謝謝何曼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