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1)

鎮民們和前一天一樣漸漸散去了,老約翰遜的屍體被他的親戚們抬走,大概要和他的兒子放到一起。剛剛被定罪的神父還躺在原處無人問津,傷口和四肢都已經變得灰白,像是快要與神壇融為一體的雕像。

“薩拉!”人群的最後,一個聲音在教堂門口喊道。那是旅館的另一位老板山姆,薩拉的哥哥,“莫德爵士這邊的事解決得差不多了吧?快點回來,家裡要忙不過來了。”

薩拉把目光從神父的屍體上收回來,看著留在教堂裡的拉維妮婭等人,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揚聲回答道:“我知道了,很快就來。”

她匆匆走下神壇的台階,來到卡裡斯托和“莫德爵士”身邊,神色猶豫地說:“抱歉,店裡沒有我確實不太忙得過來,你們也知道,我哥哥他……行動不是非常方便。”

這位旅館的女老板抿了抿她單薄得幾乎看不見的嘴唇,嘴角的皺紋深深地陷下去,看起憔悴又疲憊。

“我會儘快找機會趕過來的。”她放輕了聲音說,“我,我會親自收斂老師的屍骨……希望你們……”

“沒關係,小姐。”傑拉爾德說,“這裡有我們呢。”

薩拉黯淡的黑眼睛裡閃出幾分光彩來,她感激地向他們微微點頭,快步追上她的哥哥,扶著他離開了。

卡裡斯托跟過去,在確認最後一個鎮民離開之後,伸手拉上了教堂用鋼鐵與木板鑄成的沉重大門。

“……那不是真的,對吧?”一小段沉默後,拉維妮婭開口道,“關於你們剛才說的'全部的真相'。”

“不是,我瞎編的。”傑拉爾德聳聳肩,“介於你們也沒有提出什麼更好的方法。”

“等等!所以……”艾希莉驚訝地叫了一聲,又意識到了什麼,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小聲說,“神父不是凶手嗎?”

“如果他是,他昨天就不該傻站在那個男孩的屍體旁邊。”拉維妮婭說,“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個教堂,他完全可以先躲起來,再找個借口晚些出現。”

“可是……也許是他沒來得及躲起來呢?”

“如果是那樣,被發現的時候他應該正像個野獸一樣渾身上下濺滿血。想想吧,一個這樣的大洞,不可能隻有一點血漬——但昨天晚上他身上稱得上是十分乾淨了。”

艾希莉不說話了,隻是疑惑地望著身體僵硬的神父,藍眼睛裡一片混沌的濃霧。

“……所以,我們還不能走嗎?”拉斐爾語調緩慢地問,他還在翻看愛麗絲女士的手稿,對於目前的情況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凶手還沒有找到?”

“如果你想,我建議我們立刻就走。”拉維妮婭說,勉強能動的右手不耐煩地摩挲著褲子的縫線,“我們要做的事已經都做完了,這地方的情況亂得很,越早走越好。”

“我同意。”傑拉爾德說,“時間拖得越久,事情隻會越複雜。”

“呃,可是,我們不找凶手了?”艾希莉無措地眨了眨眼,“要是之後還有……”

“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拉維妮婭看著她,“從我們的人身安全考慮,現在就是離開這裡的最好時機。”

“怎麼樣,小姐,你要怎麼選?”

“拉維!”

“你知道艾希莉一定會選留下來的,對吧?”拉斐爾好像終於從文獻裡回過神來,歎了口氣說,“不過,本著嚴謹治學的態度,我也覺得搞清楚這件事最好。”

“所以我們現在是二對二了?”傑拉爾德抱著胳膊說,“走還是不走?”

“是三對一。”拉維妮婭回過頭看著他,高高挑起一邊眉毛,“你根本就沒想走,要不然你一直捏著那玩意乾嘛?”

“在這件事上我們彼此彼此,下垂眼小姐。”傑拉爾德聳聳肩,打開一直攥著的手掌,“有人見過這個嗎?”

他的掌心裡,躺著一支土製的、類似短笛的東西,上麵粗糙地開了幾個大小不一的小孔,沒有開孔的地方,隱約露出些歪歪扭扭的花紋。

“這個……”拉斐爾眯起眼睛,“看上去有點眼熟……”

“土哨。”卡裡斯托看了一眼說,“這個鎮上的小孩基本人手一個,不是什麼稀奇東西。一般都是自己用土捏的,放到爐膛裡烤乾了就能吹。但因為是乾土,壞的也很快——不過左右也沒什麼成本,壞了再做就好。”

他伸手勾起哨子末尾的草繩,把它拎起來,在半空中搖擺著轉圈:“你們看,這個哨子已經裂了,不太能出聲了。”

“可它出現在教堂裡了。”傑拉爾德看著他,“兩個成年男人,哪個帶著這種小孩的玩具都不合理吧?”

“也許是小約翰遜落下的。”卡裡斯托說,“或者老約翰遜做給他的其他幾個孩子的,這不奇怪。你看,它真的隻是個普通的哨子而已。”

他把哨子湊到嘴邊,吹了一下。

“等等!”拉斐爾突然叫道。

但是已經晚了。在卡裡斯托吹響哨子的瞬間,哨子上那些歪七扭八的花紋突然發出了一陣亮光。

哨子發出一聲漏氣般的“噓”聲,和那陣亮光一起靜默了。

“剛剛那是什麼!”艾希莉叫起來,“它不是普通的哨子!”

“我發誓我什麼都不知道。”卡裡斯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手裡的哨子,“而且它剛剛也確實漏音了,就和普通的哨子裂掉之後一樣。”

“我早該想起來的!”拉斐爾用空著的手揪住自己的一縷卷發,“那是個簡易符文疊加!雖然畫得有點敷衍,但是肯定是有用的!”

“符文?它有什麼用處?”

“我不清楚,但是……”

拉斐爾的聲音突然消失了。

而在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一片巨大的陰影掠過他們對麵的窗子,寬大的翅膀劃過空氣,拂開四處亂飛的蝴蝶,在轉瞬之間消失在窗子的一邊。

“……那個東西是什麼?”艾希莉囁嚅著說,“它,它看起來像……”

在離窗戶最近的地方,還抱著一摞書稿的拉斐爾愣愣地轉過頭來,求助般地望著他們。

“剛剛不止是我看到了,對吧?”他聲音飄忽地說,“所以那確實是個看得見的東西……我就知道昨天那會不是我的錯覺。”

“——那是隻比窗子還寬的蝴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