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擋住了，沒想紅繩瞬間化作幾十條紅線從各種方位襲來。

紅線尖端似刀刃破空，傳出一陣撕裂的呼嘯。

沈千蕊踉蹌後退，但還是躲閃不及。被其中一條紅線穿透手臂，鮮血順著衣袖緩慢流出。

見沈千蕊受傷，蕭瑾銘這才良心發現。手中法力彙聚，握緊，一瞬碾碎四周所有紅線。

蕭瑾銘賤嘻嘻道：“沈千蕊你說巧不巧，另一個你來了。”

眼見紅繩在空中徹底消散，沈千蕊這才冷冷開口：“蕭瑾銘你覺得自己很幽默？”

蕭瑾銘強壓嘴角，忍住不笑出聲回：“記得人間傳知恩報恩，沈千蕊你拿我擋了一次，不得還我一次很公平好嗎？”

沈千蕊不看蕭瑾銘，她語氣嘲諷：“堂堂明錦上神竟然如此睚眥必報，此事若傳回上京不知其他神仙會如何編排您老人家。”

眼看沈千蕊要生氣，蕭瑾銘這才笑不出來：“老人家？我就比你大個幾百歲？”

“開個玩笑彆這麼小氣嘛，這不是流光神女您那條法器打到身上實在太疼，要不然我必然不會如此睚眥必報。”

沈千蕊回：“開玩笑的前提是雙方都覺得好笑，誰給你的勇氣和我開玩笑？”

蕭瑾銘感覺大事不妙，四周安靜一瞬城樓之下傳來歡呼聲。

“結界碎了！”

“我們有救了！”

“流光神女現世，太好了！”

蕭瑾銘收回視線目光落到正前方，景黎就站在離蕭瑾銘十步遠的位置，不知景黎何時出現蕭瑾銘絲毫察覺不到。

打碎結界後雪花飄落，冷風迎麵吹來景黎衣裙飄起發帶飛舞。

四目相對蕭瑾銘不知該說些什麼，身為神祇不保護蒼生反而聽從輕飄飄的指令。

蕭瑾銘想如果這事和景黎說她必定不會相信，蕭瑾銘知道若是那個傻子與他說這些，蕭瑾銘隻會覺得那個人有病。

蕭瑾銘很快將目光收回，不去看景黎的眼神。

蕭瑾銘心想分明沈千蕊和景黎是同一個，可就是覺得她們身上的氣質截然不同。

一個身心聽命於天道，一個眼神悲憫心懷蒼生。

蕭瑾銘開始思考這樣真的是他想要的嗎？天道這樣做真的是為了神祇的職責嗎？

蕭瑾銘答應天道幫助沈千蕊奪取神力，很大一部分就是天道口中的神祇職責。

整個上京的神仙都是不斷考核選上前的，按理如果是其他神祇肯定會同意，這是榮譽是榮幸。蕭瑾銘自然不可能拒絕，那個神祇會拒絕比自己高等級的命令。

況且那個下令的還是天道。

沈千蕊也注意到景黎，她輕笑一聲。景黎將狐疑的目光落在沈千蕊身上。

“青璿，你這麼做對得起自己的身份嗎？我不管你們的目的是什麼，這些百姓是無辜的你身為神女應該知道他們是凡人。將凡人牽扯進來你覺得它們有命出去？”

沈千蕊心臟莫名開始鑽心的抽痛，但沈千蕊麵上卻不見難受，還是一副冷靜的模樣帶著撒嬌說：“冤枉啊這可不是我安排的，你若是真的想救它們可以啊我又沒說不行。”

景黎根本就不信她會這麼輕易就放過這些百姓，果然下一瞬沈千蕊又道：“你救它們就是與天道為敵。”

“天道的怒火恐怕你承擔不起吧？景黎天真也得有個度，我聽從天道的命令有什麼錯呢？”

“天道下令將滄州城內的神器取出，若是完成不了我和明錦可是要被罰的。”沈千蕊說著會受罰，但是麵上一點害怕都未曾有，反而嘴角掛著笑容。

這些話讓景黎心下一驚，景黎想什麼叫天道的命令？什麼叫與天道為敵？拯救百姓是與天道為敵？

景黎被沈千蕊的話砸懵。

“天道的安排？天道的安排就是傷害無辜百姓？青璿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話？”景黎語氣篤定顯然不相信。

景黎還是感覺什麼東西開始崩塌，心臟裂開了個口連喘息都帶著撕裂的痛。

在上京景黎視天道為真神，就算天道並不是神仙。

天道給景黎賜名流光，告訴景黎神女的宿命是為蒼生犧牲。

“神女為大道而生，神女的宿命就是保護天下蒼生。”

景黎心中閃過天道曾說過的話，神女為大道，為蒼生可是如今是在做什麼呢？

現在的沈千蕊卻說天道讓她為了神器不惜傷害神女所愛的蒼生，如若這世間沒有蒼生沒有人，那神祇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神祇還需要存在嗎？

很快，景黎心裡就已經有了答案。“神祇的存在是對得起祭拜自己的信徒，是大道，不是你口中所謂的天道命令。誰知道是不是你想撇清關係將天道搬出來當擋箭牌。”

景黎根本不相信沈千蕊說的話，掌因果輪回，時間秩序的上京真神，怎麼可能下放這樣荒謬的命令。

景黎自己都沒發現她的雙手不自覺發抖，唇張了又閉。

上界神懼怕天道，隻是因為天道掌管世間一切法則。

景黎記事起就已經出現在上界，上界的神仙說她是神女，景黎就學著它們口中的神女標準進行改變，景黎努力獲得天道認可。

沈千蕊嗤笑一聲，不知是不是笑景黎愚蠢。

沈千蕊就知道景黎不相信，不過沈千蕊早有準備她施展了小法術，一段記憶就出現在景黎的腦海中。

景黎在記憶中看到天道給沈千蕊下放的命令，景黎這下不得不相信。

天地間任何因果，神祇沾染不會受天道反噬。

景黎心中的信仰崩塌，似落入深淵再不見天光。

她想如若這大道是欺淩弱小，打壓毫無法力的凡人。那景黎寧願用自己身死，換取滄州此後經年安寧。

一滴淚落地，天地回暖。

千裡白雪消融，頃刻枯樹開花。

寒冬褪去，景黎身上散發金光，滿天紅花飄落。

景黎知道她渡劫成功了，凡是神祇渡劫領悟世間法則，則可以提前渡劫成功。

景黎萬萬沒想到渡劫成功的關鍵在於，以身殉道，為大道犧牲就算渡劫成功。

她想原來當時渡劫成功不是因為淨化了上古神獸，而是景黎憐憫眾生不惜保護蒼生以身殉道。

景黎覺得這一切很是諷刺。

蕭瑾銘伸出手，接住落在手心裡的紅色花瓣，沈千蕊倒是一點不欣賞這漫天紅花帶來的震撼。蕭瑾銘自飛升後從未見過如此奇觀，他還未聽說過神女渡劫成功會落下滿天花瓣。

“景黎恭喜你渡劫成功，怎麼不笑呢。難不成，你還在為這群螻蟻難過吧？”沈千蕊語氣輕快，帶著懶散的笑。好似站在對麵的那個，不是她自己一樣。

***

渡劫成功就得回到上京，可若是景黎就此離開，這些百姓定然會出事。

景黎也想到了，她操控手腕的法器，原本被蕭瑾銘打散的紅線開始一點點聚集，似無數閃著光的小點。

刹那間十幾條紅線直直穿透景黎的心臟，景黎想這還是她第一次落淚。

失望、恨、悲傷、這是景黎不會擁有的情感。

對於沒有情絲的景黎來說，她不會再有機會體驗這種情感，景黎想原來流淚是這樣的，絕望中帶著無能為力。

紅線穿透心臟的位置，留下一個黑色血洞。景黎心想還好神是沒有真實心臟的，要不然這得多疼。

“吾今以身殉道，此後神力不息永存滄州城。”

“以吾神骨助陣，庇佑此地經年不受魔氣侵蝕。”

景黎說完口中噴湧出鮮血，景黎踉蹌後退意識開始不清。

景黎剛剛說出口的話語，似有回音不斷在滄州上空盤旋。

城中百姓跪地，紛紛朝拜。

景黎感覺這是解脫，隻要陣法成了她就不用受到上界約束，不用在自我譴責。景黎知道憑借自己改變不了什麼，但她做該做的事，完成使命這就夠了。

景黎意識不斷模糊，她聽到百姓跪地感謝她。景黎想說話但是一張口血就流出，景黎將右手伸進心口的血洞，硬生生將神骨剝離出身體。

沈千蕊見景黎這般瞬間也感覺心口被一隻手撕裂，沈千蕊知道這樣下去她們都會死在這裡。

沈千蕊根本沒想到，景黎會為了這些百姓將神骨剝離助陣。若是陣法成了，這種情況沈千蕊都不可能奪舍重生，此後不管多少年都得留在滄州。

沈千蕊暗罵了聲，隨後做施法的手勢。

“掌天機，逆天命。”四周花瓣落下的速度變得緩慢隨著沈千蕊說了句“天門開！”落在半空的花瓣靜止。

景黎耳邊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蕭瑾銘此刻露出震驚的麵容，沈千蕊剛剛念的口訣是天道逆轉空間的。

周圍聽不到其他聲響，一瞬間靜謐得可怕。

蕭瑾銘目光落在沈千蕊身上，蕭瑾銘不知沈千蕊是如何學會這個法術的。

蕭瑾銘想到他昔日去藏書閣，看到一本燒了一半的古籍。蕭瑾銘拿出隨便看了幾眼就看到剛剛沈千蕊念的法術口訣不過隻有一半，當時蕭瑾銘看到古籍上記載此等仙法在上界除天道之外使用者一律按照施展禁術處罰。

沒想到現在就見沈千蕊用了禁術，還完整念出口訣，蕭瑾銘覺得想必當日燒了那本古籍的肯定是沈千蕊。

***

景黎看著城樓下的百姓動作靜止，就連紅繩花瓣都在半空中停止。

景黎不知青璿使用了什麼仙法竟然能讓時間停止，景黎將神骨放回身體裡意識才開始逐漸恢複正常。

“怎麼？用神骨助陣就以為能救它們？你太天真了景黎。”沈千蕊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不過這次帶了旁人察覺不出的緊張。

沈千蕊不知她自己在緊張什麼，她是怕另一個自己被陣法封印在這，還是怕自己計劃就此失敗。

沈千蕊覺得應該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