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發女孩的存在感非常低,穿樸素長褲長衛衣,衛衣帽繩一跟長一根短,兩隻手瑟縮抓住袖口,怕冷似的絞著,跟一群黃毛紋身格格不入。
唯一引人注意的,是她那頭蓬鬆光亮的卷發,一如其顏色,酒紅色,馥鬱迷醉。
哪怕派出所走廊燈光是白棱棱的、正大光明的,照在她的頭頂,也如同給她打了一圈光環。
女孩低著頭沉默走過,卷發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高懷禮聞到濃烈的香水味,還有煙味,頓時有點惡心,嫌惡地皺眉。
他看到這女孩的眼睫毛刷了厚厚的睫毛膏,現在已經花了,黏在一起,假睫毛也掉了一點,像極了蜘蛛腿趴在她眼皮上。
而且她好像哭過,濃妝全被抹成一片,搞得眼窩黑乎乎。
高懷禮隨便睨了眼,印象就是:硬學社會人的精神小妹,普通,臟兮兮。
汪川不會是看上這妹子了吧?
高懷禮滿腹狐疑,正想著等汪川出來把他腦漿搖搖勻,卻聽汪川急得二八五六地說:“你他媽看清楚沒啊!沈翎!那女的像沈翎!”
見高懷禮沒反應,他還特犯賤的重複:“就是你小姨啊!你沒看清楚?!”
遂自言自語。
“不行,我要去找警察要監控,我一定要讓你好好看看有多像!”
高懷禮閉眼,靜默一秒,握住拳頭,忍。
等民警把汪川放出來,他一拳就掄上了汪川的腹部!
汪川痛呼:“嗷!”
痛得說不出話來。
他也清楚高懷禮為什麼下手一點都不留情麵,要不怎麼剛剛一問到具體的打架原因,他就顧左右而言他呢。
“你怎麼知道沈翎長什麼樣?”高懷禮再次揪住汪川,把他往牆上一頂,低聲問。
“啊——那個,專家門診預約不是有照片嘛,哥們兒就是好奇,沒彆的意思。”
高懷禮一個巴掌呼過去。
就算隻是對沈翎感到好奇,他也覺得是自己的東西被人惦記了。
“兄弟為你兩肋插刀,你給兄弟來一刀。”
汪川齜牙咧嘴,拉著高懷禮去大廳找人,路上才把事情經過說清楚了。
汪川揣套子去夜店獵豔,當然沒懷什麼純潔心思。
他去的那家夜店是越輝有名的18.禁,名字是一個句號,藍綠色的圈,招牌上還有一對無情對。
上聯是周星馳的電影,無敵幸運星。
下聯,有我落衫姬。
汪川拿假.身.份證大搖大擺進去,更沒心理負擔,因為那時他剛好滿19歲。
出來玩好幾回了,還是第一次來查身份證的地方,就算有狐朋狗友帶路,汪川也時刻提防著,什麼該吃什麼不該吃。
進去沒多久,招牌節目就上演了。
兩列戴英國衛兵式毛絨高帽、穿紅色衛兵上衣,下身卻隻穿了黑色絲襪和性感三角內褲的女孩自舞台後魚貫而入。
她們人人扛著一把仿真步槍,扛在肩頭,腳蹬恨天高,驕傲得如同孔雀,身姿嫋娜,在兩邊站好。
很多客人看到這景象就興奮地叫起來,汪川等人卻覺得一般般,對表演者們評頭論足。
這個長得醜,純靠化妝。
那個肚子也太鬆了。
不就是穿比基尼的舞女麼,要說大腿,他們泳隊看的大腿還少?跟南體花遊的長腿妹子比起來,腿短得不止一星半點。
不過,真要說腿長……
汪川定睛一看,留了意。
有一個女孩兒腿特彆長,小腿筆直,繃緊腳尖劈叉,腿打開到了190度,柔韌性極佳。
外行看熱鬨,專業看門道,汪川發現她不光腿長,肌肉也很緊實,常年高強度訓練的那種緊實。
尤其小腿肚,線條簡直完美,自腰胯到膝蓋到腳踝,三點一線,平滑順暢得就跟教科書上畫出來似的。
一波人都有點躍躍欲試,汪川隨眾人離開卡座,擠進圓弧形的台前,仰望這些跳舞的女孩兒。
那名好身材舞女做了很多芭蕾式旋轉踮腳動作,然後來到了舞台中央。
汪川說到這還有點陶醉。
“要不是那女的身材巨好,我還注意不到她呢,哪還能發現她長得像你小姨?哦對,我聽那幫女的喊她小玉,應該就是玉米的玉吧。”
高懷禮:……
汪川滔滔不絕:“當時台上就亮一盞燈,對著她上身來來回回照,跟掃激光似的,那腿啊——也怪不得被人騷擾,嘖嘖。”
高懷禮聽不下去了,心裡冒起一股火:“少把沈翎跟她放一塊兒。”
要不是這廝是他兄弟,現在他就讓汪川直著進橫著出。
見汪川慫得做了個封口動作,他又皺眉道:“舞女也不一定就是出來賣,騷擾歸騷擾,你說話注意點。”
汪川隨口:“啊對對對,那我當然懂,不然我乾嘛幫她出頭?”
高懷禮無語:“色迷心竅你就直說。”
大廳接警的女民警有事去了,讓他們等等,高懷禮便一言不發去椅子上坐了下來。
汪川奔過去,繼續說。
那女孩優雅地旋轉到舞台中間,這時,自天花板垂下一根黑色的綢帶。
汪川剛想跟人笑:“這不就是帶操麼,哈哈哈哈……”
結果下一秒,舞女們的動作就震驚了他一百年。
隻見台上18名女孩兒紛紛脫掉高帽,飛到台下,然後在一片亢奮的汙言穢語中,一點點解開了製服上衣的扣子。
亂花漸入迷人眼……
汪川當時就隻有這想法,白花花一片,根本看不過來。
他對著高懷禮豎起四根手指:“我發誓,就充氣了那麼一下下,你說,我哪知道這麼猛,她們跳的居然是脫衣舞!”
謎底已經寫在謎麵上了,汪川本來還覺得落衫姬就是個諧音梗,沒想到她們來真的。
“滾犢子,你編什麼亂七八糟的。”
高懷禮捏拳,怒氣騰騰。
一個脫衣舞女,汪川哪來的膽子敢說她跟沈翎相似?
“真不是編的!”
汪川要的就是這效果,高懷禮越不爽,他就越鉚足了勁要證明自己沒騙人。
不一會兒女民警回來了,汪川衝上去就要監控,被懟了回來。
“派出所的監控你想看就看,你以為是你家廁所啊?”
高懷禮冷笑道:“還真被你說中了,這貨上廁所就說去所裡辦點事,上超市就說去市裡轉轉,四海之內都是家。”
“誰不上所裡辦點事,都是所裡,也算是我家。”
汪川跟兄弟們嘴賤,跟女孩子是最會嘻嘻哈哈的了,自以為很帥地抹抹額頭。
女民警瞥高懷禮一眼,笑笑,轉向汪川的時候臉又虎了下來。
“想泡妞能不能走點正當途徑!趕緊回去,天都亮了。”
汪川見美男計落空,急中生智道:“不是,我不是救了那紅頭發女孩兒麼?她跟我失散20年的親姐姐長得一模一樣,真的,他能做證!”
說罷瘋狂給高懷禮使眼色。
高懷禮倚著桌麵的拐角。
他長得比汪川正派多了,一身簡便黑白運動服,立領拉到脖子,平肩寬胸,濃眉高鼻,一看就不是壞人。
女民警約莫30大幾歲,汪川等一大幫學生去夜店看脫衣舞、找茬,她本就不太看得慣,又直言道:“他做證?他是你爸啊?”
“沒錯,就是我爸,你看我手機聊天記錄,我都喊他爹的。”
打開手機強行給人看,結果pia地沒過幾秒就關機了。
高懷禮懶得跟他一塊鬨,俊臉除了無語還殘留一絲怒意,讓人不敢輕視。
方才汪川繪聲繪色用儘平生語文功底的描述,現在還縈繞在他腦海中。
他對那紅發舞女的厭惡沒來由加重了。
哪怕他根本沒看清楚,也絕對不相信那種人會跟沈翎長得像。
真是侮辱。
民警終於被汪川弄煩了,鼠標往下一砸,收斂起笑容,嚴肅說道:“看在你是好心勸架才摻和進去,那女的又幫你說話,你才這麼快就能走的,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男大學生成天想什麼,找她們乾嘛?好好回去念書!”
汪川什麼也沒有要到,悻悻地被高懷禮揪回大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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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上下左右瞞得很好,汪川照常參加比賽。
400混競爭激烈,一堆國家隊,還有萬眾矚目的奧運、長短池世錦賽和亞運的金牌大滿貫得主,場邊全是他粉絲。
汪川半決賽賽道就跟這位冠軍旁邊,掛在人家旁邊遊,一路水花打得飛起。
觸邊的時候隻落後冠軍半個身位,汪川暗自狂喜,以為穩了。
結果成績出來,人家是為了控分故意遊慢一些,卡位拿到決賽名額,汪川則遊了個倒二,華麗淘汰。
下場時他氣個半死。
在冠軍旁邊賽道的關注度是不一樣的,如果遊得好,是一種曝光機會。
可汪川的表現有點過於“自信”,他都能想象現在網上有多少人嘲笑他了。
高懷禮在下一組,有心安慰他,拍了拍他的肩。
汪川難受跟憤懣交織,咬牙道:“你那組也得注意注意,彆跟我一樣,傻了吧唧的。”
高懷禮回:“嗯,我去候場。”
比賽很快結束,高懷禮也同樣止步半決賽,成績隻比汪川快了0.87秒,接力賽會選誰參加還是未知。
大運會已經接近尾聲,泳隊最後一個焦點項目,4*100接力,南體是獎牌的有力爭奪者。
這幾天,汪川情緒都不高,閒下來還總提那個小玉。
“真的,爹,你自己去看看她,真巨像啊!”
高懷禮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處於到處挑事的狀態,遂不搭理。
汪川就這樣,乾什麼事都得拖人下水。
他自己去玩嘗著甜頭了,就得慫恿高懷禮跟他一塊兒風流,以後大家才能有共同話題,那才叫兄弟嘛。
彆的事高懷禮能陪他胡鬨,這種事,高懷禮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