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木樨香順著從窗欞處緩緩飄過來，千山月一下驚覺，來人是洛明川。
隔著屏風，千山月思籌了一瞬放低了聲音，“今日洛山主費了許多靈力與青雲宗的人一戰，我已是感激，為身體計，不如今晚就不用再渡靈力了吧？”
然而對方沒有動，片刻之後開口道，“你過來，還是我過去？”
顯然，沒有要要離開的意思。
千山月猶豫了一瞬，還是將外裳穿好從裡間走了出來。
透過月色，看著立在屏風外的人時千山月微微頓了一下。
輕衫直綴，明月從窗外照進來將他身影映在空地上，剛好落在拉長的花窗影子上，越見挺拔。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洛明川依舊讓千山月心悸，清雅中透著一絲冷峻，於這塵世有著格格不入，仿若山間綻放的雪蓮。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曾經也正是這般的洛明川讓千山月神魂激蕩的，不顧一切，隻可惜她從未走進過他心裡。
她忍不住搖頭，看來剛剛在宴會上那春釀到底是多喝了一些，眼下怎的竟在這裡胡思亂想了？
她定了定心神，抬步過去，隻剛剛站定，手就已經被洛明川捉過去。
千山月心裡一驚，然而下一瞬洛明川便如往常一樣，搭手上腕，一股溫熱的清流緩緩流進她的體內，暖洋洋的。
她看著他，神情專注，臉色沉靜，可就是氣息裡帶著一絲渾濁，讓她覺得今日的他和往常似乎有些不一樣。
她偏頭過去，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
洛明川搖搖頭，“無礙。”
說著他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抬起頭來，一本正經地看著千山月，“阿月，我今日來其實還有一事想問。”
“什麼？”
他努力調整著心緒緩緩出口，“萬荼靈殘影可是你帶走的？”
千山月身子一緊，下意識抽回手腕，帶著一絲審視的眼神看向他，“所以你給我渡靈力，替我戰青雲宗皆是因為此？是為了向我要個答案？”
她忽而輕揚起了唇，嘴角泛起的苦意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她差點就信了他。
她冷眸看她，“那你想要一個什麼答案？”
洛明川看她眼裡存滿質疑，像極了當年倒在他懷中，她決絕和不屑一顧的神情。
心裡有些微疼，解釋道，“阿月，不是這樣的。兩百年前的事情我知道你怪我，我理解，我並不知道那場浩劫原本可以避免。如果當初我進蓬萊的時候就把事情說清楚，如果當時我沒有約你去相思塢，如果——”
他有些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幾萬條人命，哪裡是一個如果就可以敷衍過去的？
他慢慢低下頭去，“所以阿月，這一次我隻是想先把事情先說清楚，我不願對你藏著任何心思。萬荼殘影消失我身為山主是一定要追查的，而那日我去過轉星閣，啟動過星盤，看到了當日拿走萬荼靈殘影的人影。雖然和你很像，但我覺得不該是你，以你現在的修為要破我雲霄劍封印不大可能，可若不是你，那她為什有你的佩墜？我來，隻是想問問清楚，總歸萬荼影的事情要繼續查下去。至於渡靈力、還有今日的事情，與此全無關係。”
其實那日洛明川雖說確實看到了那個人帶著千山月的佩墜，但他心中一直有個疑慮，他這幾日給千山月渡靈力時明顯感覺到她的實力真的隻有五階。
要想破他放在鎮魂龕上的劍印幾乎不可能。
所以他猜測那人不會是千山月，所以這兩日一直未提，隻秘密派了賀玉和孟川去追查。
隻是今日即墨師叔一再追問，他這才想著正好問問也好，那人既有她佩墜，是不是說明她可能認識那人？若有線索於整件事情來說確實更有利。
可他沒想到千山月卻好像誤會了自己。
眼見著千山月沒有說話，洛明川歎了口氣，“阿月，若你不想回答不說便是。”
千山月定定地看著他，忽而有些煩躁，淡淡道，“若是為了這個答案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沒有拿，至於那人是誰，我不清楚，我的佩墜早就丟了，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若是沒事你現在可以走了。”
洛明川沒動，“嗯，你說沒拿我便信你，此事往後我絕不再問。”
說罷近了幾步，再次握起她的手，“不過，靈力還沒渡完。”
所以這是信了？
他前麵說了那麼多因為她一句“她沒有拿”他就信了？
這不像洛明川。
眼見著洛明川已經將手搭在了自己手腕上，她往回一抽，企圖將手抽回來，畢竟這樣的情形，她總覺得再接受他的好有些怪異。
隻可惜她使足了全力也愣是沒抽回一點。
她瞪著他，“洛明川，你鬆開。”
可眼前的人置若罔聞。
等靈力渡完洛明川才輕輕道，“好了。”
說罷想起一件事來又道，“對了，上次林子裡那些黑衣人我派人查過，但他們的身份都是散修。阿月，你和散修也有仇怨嗎？”
那日回來之後千山月就也讓地圓去秘密查了，得到的消息和洛明川說的一樣。
千山月猜測到很可能是有人故意為之，就是為了怕暴露身份，她當時便有懷疑，隻是一時間她沒有更多精力去深查此事，隻得暫時擱置到一邊。
卻沒想到洛明川也去查了。
千山月眉頭一皺，隨即點了點頭，“也許這些年在外麵結下了一些仇怨，如今尋到我來報仇來了吧。”
洛明川深深瞧了她一眼，又道，“我看那江少宗主似乎對你敵意頗大，你們之間——我聽說謝——”
千山月眼眸一冷，當即打斷道，“能有什麼事兒呢？無非就是宗門那點子事情，青雲宗向來將天音宗看成眼中釘肉中刺，如今我回來她自然不會放過，估計也是趁機想打探打探我的實力吧。洛山主，你今日的問題有些多了。”
洛明川心微沉，旋即道，“阿月，如果可以，我想搬過來住。”
千山月表情瞬間僵硬，驀地一下看過來，“洛明川，你開玩笑吧？”
“沒有，我認真想過的，若是你周遭有太多不確定因數，不如我搬過來住，這樣一來可以照顧你安全，二來渡靈力也方便，兩全其美。”
“那九鈞山你不要了？”
“九鈞山遠沒有天音宗複雜，而且有即墨師叔在山門內不會出什麼大問題，至於萬荼影殘影的事情，我可以通過萬影蹤和他們聯係，不影響。”
千山月盯著他看了一瞬，真的覺得他是瘋了。
她還記得之前在蓬萊的時候，有一次她在樹下看話本子，不覺就睡了過去，那個時候正值盛夏，她看書那會兒還是上午的時候，睡著後不覺就到了正午時分。
像她那般在睡著隻怕早就熱醒來了。
可她卻足足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之後頭上是一片陰涼。
她抬頭望去就見著洛明川立在跟前，用術法編了個藤蔓支在她那處吊床上。
太陽熱辣辣的，照在洛明川的衣衫上，她睨眼看過去的時候覺得那一刻他身上都是光芒，明豔豔的，讓人忍不住遐想。
她突然起了逗弄心思，一下將人扯進自己的吊床上，她笑著道，“站著多累，一起躺吊床上唄。”
洛明川臉色一沉，站起身來，“二師姐，不合規矩。”
是的，他說不合規矩。
就那麼一下他都說不合規矩，可如今他這般做派算是合規矩嗎？
雖然他們是當著眾人麵定了婚，可就隻是定婚而已，他憑什麼敢說要搬過來和她一起住的話?
“我就在外間，軟榻即可。”洛明川補充道。
千山月搖搖頭，“不必了，我過兩天要去西碣，這些日子你正好也不用來給我渡靈力了。”
“去玄影宗？那我同你一起去。”
嗯？一起去？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怕是不太方便。”
“哪裡不方便？”
千山月擰眉看他，“哪兒哪兒都不方便。”
洛明川沉默了一瞬，“我能打，能照顧人，你即便帶一百個法器都不如我。”
千山月扶額苦笑，如今的洛明川啊，是真的變了。
她低頭沉思了片刻，“容我考慮考慮。”
“好。”洛明川說完這話才站起身來，“今日天色已晚，你早點休息，我等你回複。”
隨即抬步往外去了。
千山月盯著他離開的方向怔忪了良久，忽然沒了睡意。
而洛明川離開不久後，當天晚上，一道夜影隨後也進入了千山月的房間……
翌日一早，千山月早早起了身，剛出門就看見一隻仙鶴從懸空而來，千山月從它爪子上接過一個盒子，“師父讓你來的？”
仙鶴點點頭，將一封信遞給她，這才又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千山月將東西打開，裡麵是一件軟金裳，隨即又打開了那信，上麵道，“賀月月重回天音蹤，另，西碣恐有變。”
她凝眸怔了半晌，這才去尋程步雲說了自己想去西碣的事情。
程步雲看著她，“你是想去找沈青黎？”
“嗯，現在我身上的問題不解決不是辦法，青雲宗的麻煩或許是個開始，我們得儘快了。”
程步雲思籌了一瞬，“行，但今時不同往日，我讓青禾跟你一起。”
千山月搖搖頭，“有個人更適合。”
“誰？”
“洛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