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阿哥所內,四福晉那拉氏坐於梅瓶前修剪正紅牡丹花的枝蔓。
“嬤嬤,那外室當真比佟佳氏的容貌更甚一籌?”
老嬤嬤連連點頭:“五格大人看真真兒的,那女子妖媚愈甚,可是福晉,若那外室誕下庶長子該如何是好啊..”
四福晉依舊鎮定自若:“慌什麼,你先派人悄悄把爺在蓑衣胡同藏外室的消息透給佟佳氏,讓她先當過河卒吧。”
“再讓我兄長五格去查查那外室女的底細。”
四福晉並不會蠢到親自動手,她素來機敏,哪怕被人當作一顆棋子,她也要默默執棋,讓彆人成為自己的棋子,當馬前卒。
“走吧,該去永和宮請安了,哎,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搬出紫禁城。”
四福晉歎氣,德妃出身卑賤,隻是爬床宮女出身,是以眼皮子淺,見天端著架子陰陽怪氣,當人是傻子聽不出似的。
她日日都要去永和宮請安,可四阿哥卻在外頭風流快活,還整出庶子來打她這個嫡福晉的臉麵,指不定還惹上臟病,她想著就膈應!惡心的要命!
四福晉忍不住怨恨那冰疙瘩,他沒出息也就罷了,卻連累她這個身份顯赫的嫡福晉一塊受氣。
四阿哥隻不過是孝懿皇後的掛名養子而已,他還真當自己是中宮嫡子啊!一個爬床宮女所出的皇子能娶到她,算她這輩子倒了血黴!
既如此,大家都彆好過。
四福晉更衣後,施施然來到永和宮晨昏定省。
德妃俗氣,連永和宮正殿用的熏香也俗不可耐,熏得人頭疼。
趁著婆母德妃還在更衣,四福晉忍不住輕蹙秀眉,用繡帕子捂著鼻子。
德妃素來拿喬,總要讓她日日等足半個時辰才姍姍來遲,來了也隻是說上兩句話就打發她離開。
今兒照例隻是問了句四阿哥何時歸來,四福晉忍著惡心,心中暗罵烏雅氏上梁不正下梁歪,恨不得立即泄憤的告訴她,她兒子正躲在蓑衣胡同與外室廝混。
寒暄兩句之後,四福晉告退。
德妃趕忙取下帕子捂著鼻子,急步出了煙霧繚繞的正殿內。
德妃身邊的貼身宮女蘭翠則立即用殘茶澆熄熏香,將窗戶打開透氣兒。
“鄭太醫今兒給那拉氏請平安脈如何了?”
蘭翠嘴角噙著意味深長的笑:“娘娘且放心,一切都在計劃中,要不了幾日,她就會來月事,然後開始體寒血虛,犯下紅之症,這輩子再無子息。”
“做的很好。”德妃樂的拍手稱快。
誰也不會猜到她這個親婆母會對兒媳下手。
那拉氏那自以為是的小丫頭片子,壓根就不知紫禁城的爾虞我詐,到底有多血腥,成日裡端著做作的架勢,以為她瞧不出來似的,那拉氏壓根就瞧不上她這個婆母。
那拉氏要巴結的是短命鬼佟佳氏!那就祝她早些下十八層地獄尋佟佳氏吧!
“蘭翠,你讓芸意那丫頭準備準備,過幾日胤禛歸京,她正好去貼身伺候著,若早日誕下長子,她的福氣在後頭。”
蘭翠垂首:“娘娘,烏雅格格是個乖巧賢惠的,昨兒還送來為您祈福的血經,奴才瞧見格格左手大拇指都割破口了。”
“她是個好的,隻不過晚了一步,否則本宮的親侄女哪裡比不上那拉氏。”
“也不枉費本宮為她籌謀算計。”德妃欣慰慨歎。
其實她算計那拉氏不僅是為了娘家侄女能飛上枝頭成為皇子福晉,更是為了她的小十四。
父母之愛子,當為之計深遠,她著實擔心身份顯赫的四福晉那拉氏會擋住小十四未來福晉的風頭。
她的身份血統已然高貴,不能再讓她生出嫡子蓋過小十四。
胤禛的嫡子,必須出自烏雅一族女子的肚子。
......
因著頭一回與應真逛內城,就遇到親戚,簡瑤愈發謹小慎微,足足在內宅呆了三個月都不曾出門半步。
七月末,簡瑤輕撫著即將滿七個月的大肚子,慵懶的坐在涼亭內,正讓羨蓉摘菜。
應真在花園裡搭了葡萄架子,又種下好些果木。
柿子、石榴、桃子、蘋果、櫻桃、棗子、杏子,都是她喜歡吃的水果。
簡瑤也投桃報李,在花園開墾出一塊小菜地,種滿他喜歡吃的蘿卜和黃瓜,西瓜,她還特意種了番茄。
番茄雖自明朝就傳入國內,但隻是作為欣賞植物,在清朝末年才開始食用番茄。
她還記得應真發現她偷吃糖拌番茄,嚇得臉都白了。
沒想到她誘哄他嘗過番茄炒蛋之後,他竟喜歡上口感酸甜的番茄。
這幾日,簡瑤正在研究怎麼在北方做暖棚種荔枝,應真喜歡的水果不多,隻有西瓜和荔枝。
“蘭翠,你去摘個熟透的西瓜放冰窖裡先冰鎮,一會四爺放班回來吃正好。”
“福晉,二爺福晉來了。”
“快些請進來。”
簡瑤扶著肚子起身去前廳迎接二嫂。
因著她有孕在身不方便出門,二嫂程氏就殷勤的時常來與她說體己話,二人愈發熟識,竟覺相見恨晚。
程氏入內,簡瑤起身相迎,卻發現她似乎剛大哭過,眼睛紅腫的瘮人。
“瑤兒妹妹,我有幾句體己話要與你說。”
簡瑤點頭,揮手到奴才們統統退下。
“二嫂,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兒了?若我能幫的上,儘管開口。”
“瑤兒!你可曾察覺到四弟有何異常之處?”程氏滿眼痛苦,嗚咽追問。
“二嫂,到底怎麼回事?”
“瑤兒,不對勁,不對,他們兄弟又古怪,你..”
“福晉,爺有話讓奴才告訴你。”
蘇培盛氣喘籲籲,方才聽門房說太子的外室程氏前來,他就急的撒腿往內院狂奔。
“二嫂,您稍等我。”
簡瑤起身開門,看見蘇培盛滿頭大汗正扶著廊柱大口大口喘息。
“福晉,二爺派人來傳話,讓二福晉立即回家去,說有要緊的事情與她說。”
“嗬嗬..”程氏絕望看向單純的簡氏。
他們如此忌憚她將真相告知簡氏,顯然那人的四弟也有古怪。
“瑤兒妹妹,你切記要留心提防他..”
“二福晉,奴才伺候您出門,仔細腳下門檻。”
蘇培盛匆忙打斷對話,似笑非笑看向程氏。
“爺回來了!”柴玉站在二門外扯著嗓子提醒道。
程氏欲言又止,憤然拂袖而去。
簡瑤正要追問程姐姐讓她留心提防何物,卻被蘇培盛攔住去路。
“蘇哥哥你今兒怎麼回事?”簡瑤察覺出蘇培盛今日很慌亂,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
“福晉,奴才有話要提醒您。”
蘇培盛頭皮發麻,將簡氏連哄帶騙的請進內廳。
“福晉,二福晉懷疑咱四爺帶二爺去喝花酒,今兒是來興師問罪的,奴才作證,是二爺假借與咱四爺去騎射的借口,去了花樓。”
“可憐咱四爺有口難辯,又無法將真相告訴二福晉。”
“原來如此,可憐的二嫂,二爺怎能這般辜負二嫂。”簡瑤為二嫂惋惜,她滿心滿眼都是二爺,平日裡來做客都在念叨二爺,沒想到竟被枕邊人背叛。
難怪素來端莊得體的二嫂會如此失態,若換成是她知道應真背叛她,她定會生不如死。
“明兒我去二嫂府上安慰安慰她。”
“一會不必告訴爺這件事,免得他糟心。”簡瑤叮囑道。
胤禛驚聞太子私宅那個女子撞破太子的真實身份,這幾日正在府邸裡大鬨,又忽然前來拜訪,頓時提心吊膽提前歸家,匆匆趕往內院。
他心慌意亂,步伐都開始淩亂,跨二門之時,甚至險些絆倒。
直到看見她扶著隆起的肚子,正滿眼愛慕溫情脈脈朝他招手,他刹住腳步,深吸一口氣後,緩緩踱步走到她麵前。
“今兒為何提早放班了?我都還沒準備晚膳呢。”
“無妨,你在做甚?”胤禛握緊她的手。
“我正在看菜地,方才還讓人摘了西瓜等你回來吃。”
“你瞧,我還摘了石榴花戴,好看嗎?”簡瑤輕撫鬢角盛放的石榴花。
“甚美。”胤禛將眉目含笑的女人摟進懷中,才勉強壓下慌亂。
“今兒在官署是不是遇到不開心的事兒了?彆愁呀,凡事抽絲剝繭總能慢慢理順。”簡瑤心疼伸手撫開他擰緊的眉心。
“他今日是否乖巧?”胤禛垂眸,溫柔輕撫她的肚子。
“力氣愈發大了,晌午都把我的肚子踹歪了,嚇我一跳。”
“出來揍他。”胤禛折腰,吻了她的肚子,又將耳朵貼在她肚子上仔細聆聽。
“孩子的乳名取好了嗎?爺應經據典數月,怎麼連乳名都沒想好?哼。”
“取好了,正要告訴你。”
胤禛蘸茶水在石桌上寫下福暉二字。
“暉耀光彩,功德兼隆,福澤綿長。”
“那大名呢?可想好了?”
“大名再等等,需結合孩子出生後的生辰八字,方能取名。”
他的長子,會擁有由汗阿瑪賜名的殊榮,若無意外,福暉的大名該叫弘暉。
此時簡瑤忽然吃痛的驚呼了一聲:“快快快,我又抽筋了。”
胤禛眼疾手快將她抱回床榻,褪去她的鞋襪替她揉腳。
看到她的雙腳水腫的厲害,輕輕一按就發白,胤禛心疼的紅了眼眶。
女子孕育子嗣著實不易,她夜裡甚至無法平坦著歇息,一躺下就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偏在此時,他又奉旨前往淮安巡查河堤,他愈發自責愧疚。
他甚至想過稱病,可太子哥卻透露出汗阿瑪有意晉封他為郡王。
當上郡王就能請封有子嗣的侍妾為側福晉,他迫不及待想為她請封。
為了不再委屈她和孩子,他不得不忍痛暫時離開她。
聽到夫君要去淮安治水,巡查河道吏治,簡瑤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