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媽媽拿來好幾身剪裁精致考究的華衫,一匣子琳琅滿目的首飾,甚至還有一件毛色絕佳的火狐氅衣。
“女兒,這是乾娘年少時存的家當,今後都是你的了,缺什麼儘管與乾娘說。”
“有勞乾娘。”
溫媽媽又調撥微雲淡月兩個機敏麻利的小丫鬟貼身伺候簡瑤。
待描眉畫眼,換上一身石榴色華美綢衫,溫媽媽手裡的茶盞差點沒端穩,愈發得意自己此生有依靠。
此時有魁梧龜奴扛來一個半人高的大缸。
“溫媽媽,缸放在何處?”
“乾娘,如此大的水缸放在屋裡做甚?”
溫媽媽用手絹掩唇,笑的花枝亂顫:“這水缸不裝水,是讓你坐缸的。”
簡瑤:“.....”
她潛意識裡覺得這種奇怪的方式是為了讓男人舒服。
“你每日必須坐在水缸沿上,雙腳離地,雙腿尤其夾緊了,必須坐足一個時辰。如此才能緊致。”
“......”
她完全不想知道緊致是哪裡。
說話間,溫媽媽又取來一碟厚厚的宣紙,一籃子雞蛋,兩個十幾厘米長的杯子。
“你每晚臨睡前都需將五個雞蛋放在腰下,若第二日雞蛋碎了,我會罰你站規矩。”
“乾娘,這雞蛋易碎,一整晚壓著不可能不碎。”
簡瑤簡直瞠目結舌,這都是什麼奇葩規矩。
溫媽媽耐心解釋道:“女兒,乾娘教你,你後臀要往下用力翹起,再借助肩膀力氣,挺直身子,之後繃緊全身。”
“如此今後才能時刻保持拱起軟腰的姿態,以便迎合與男子歡好時的衝擊。”
簡瑤漲紅臉,她已經不想知道杯子和宣紙的不正經作用了。
可溫媽媽卻依舊好為人師,又開始教導她如何用杯子和宣紙。
“女兒,你每日還需花一個時辰坐宣紙,你必須隻能靠挪動腰肢,將宣紙坐出圓扇來,不圓或者隻有半扇,就不能吃飯。”
“還有一個時辰,你需用舌頭喝光杯底的水,我給你十日,若十日後喝不到就不能吃飯。”
“你看好,乾娘教你。”
簡瑤沒眼看,但隻能瞪大眼睛長見識..
但見溫媽媽嫋嫋婷婷坐在一疊堆放整齊的宣紙上,嫵媚的扭著腰肢。
簡瑤驚的瞪圓眼睛,實在沒想到腰肢還能這樣..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溫媽媽再起身之時,原本堆放整齊的宣紙,竟整整齊齊散成圓形。
“女兒,學會這招,女上的時候,男人能丟了魂。”
溫媽媽恨不得將畢生所學都交給乾女兒,此時又開始教她練習眼神和走路。
沒想到妓子的眼神都有講究,必須練就目光達意、顧盼生輝,眼角勾情。
溫媽媽讓簡瑤對鏡練習眼神,又開始教她如何走路。
可看到簡瑤輕移蓮步,慢款纖腰,嫋嫋婷婷的淑女步,溫媽媽頓時噤聲。
“你的步伐不用教。”
官家貴女行走間若荷葉隨風,輕回掌上,比青樓女子輕浮的扭腰步伐,更讓人賞心悅目。
“一個月後,新來的姑娘需安排遊街,你好好學。”
“謝謝乾娘。”
送走溫媽媽之後,簡瑤關起房門,仰躺在溫暖的錦被上,心裡卻膈的慌,青樓的被褥像長了刺,刺得她心口劇痛。
.......
盛京城北城門口,簡二爺被領進城樓邊一間茶樓雅室內。
待看清楚雅室內端坐之人,簡二爺二話不說屈膝跪在地上磕頭。
“多謝大人相救,可..您到底是誰?”
簡二爺抬眸直視對方,這場大赦來的突然,定是有人幫忙斡旋,簡二爺能想到的人隻有這位神秘的公子。
他一抬眸,卻發現公子麵容憔悴,眼下烏青。
此時蘇培盛打開雅室雕花門,畢恭畢敬跪坐在四爺身側奉茶。
“四阿哥,盛京將軍求見。”門外傳來一道柔和的男子聲音。
聽到四阿哥,簡二爺頓時滿眼震驚惶恐,當即起身再次見禮。
“罪臣簡恒,給四阿哥請安。”
簡二爺心中駭然,難怪他能被赦免,原來是四皇子出手相救。
“簡卿不必多禮。”胤禛起身,親自攙扶那人的二叔起身。
“抱歉。”胤禛悵然歎氣:“她的名字被索額圖劃去。”
簡二爺大驚失色:“怎麼會..”
簡家的靠山是太子,而太子的母族是赫舍裡一族,索額圖又是太子的外叔公,為何會對忠心耿耿的簡家落井下石?
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兄長和吳氏任性妄為,才讓人抓住把柄,太子和索額圖豈會不記恨在心。
可憐的瑤兒,隻能成為出氣筒。
簡二爺心有戚戚然:“四阿哥,今後簡家唯四阿哥馬首是瞻,求四阿哥庇護。”
胤禛放下茶盞,語重心長:“簡卿,簡家的靠山,依舊是太子,你可明白?”
簡二爺若有所思,點頭附和:“是是是,是罪臣糊塗了。”
簡二爺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位四皇子年紀輕輕竟如此沉穩,還提醒他明麵上還必須依附太子,看來也不是個善茬。
今後的新帝,未必就是當今太子殿下。
此時簡二爺再次屈膝叩拜:“主子,奴才的侄女簡瑤逃跑未遂,已被押解到寧古塔為官妓,求主子救救簡瑤,奴才今後定竭儘所能,為主子效犬馬之勞。”
蘇培盛滿眼震驚偷眼看向四爺。
爺雖依舊麵色如常,但攥著茶盞的手都指節發白。
他們在關外搜尋了半個多月,沒想到簡瑤竟然在寧古塔。
這半個月來,奴才們都過的戰戰兢兢,蘇培盛在爺身邊伺候十四年,從未如這半個月般過的如履薄冰。
“好。”胤禛捏緊茶盞。
四阿哥的語氣過於平靜,簡二爺以為自己猜錯了心思,於是忐忑抬眸。
這位四皇子喜怒不形於色,不知為何被康熙爺評定為喜怒不定。
簡二爺自詡參透人心的功夫爐火純青,卻瞧不出四皇子此刻所思所想。
可為了侄女,他還是忍不住硬著頭皮,先把醜話說在前頭:“主子,簡氏家訓,簡氏女子不為妾,更不為通房外室女,若一定要為妾,除非是帝王妃妾。”
“瑤兒自幼受簡氏家訓,她不能做妾。”
“除了瑤兒,你讓簡家做任何事情皆可。”
“瑤兒年少無知,以為您是四品文官,她怕耽誤您的前程,故而發乎情止乎禮,對您並無任何男女私情。”
“簡恒!”
簡二爺抬頭,終於看到四皇子死氣沉沉的眸中有一絲一閃而逝的暴怒。
簡二爺無奈歎氣,把額頭再次抵在冰冷地麵:“既如此,那麼..若有朝一日,瑤兒若實在不願為妾,求您彆傷害她,求您知會一聲,奴才定會將侄女接回江寧府照料。”
頭頂上方傳來一陣歎息,緊接著四皇子起身疾步離開。
簡二爺已然被這種壓迫感十足的威壓震懾的渾身冒冷汗。
“簡恒,江寧簡家已清理乾淨,你可立即回去接任家主。”
“大清尚武,你膝下兩位公子,爺會安排他們入江南綠營曆練。”
“奴才叩謝四阿哥隆恩。”簡二爺感激涕零。
他們家雖是漢軍旗,但族中子弟多文官,鮮少武將,四阿哥既想在江南綠營軍中培植心腹勢力,他兩個兒子今後在軍中定能平步青雲。
簡二爺大喜,簡家中興指日可待。
片刻之後,雅室內隻剩下簡二爺一人,他緩緩坐起身來,伸手擦拭額間冷汗。
他心事重重出了茶樓,一抬眸,卻瞧見一輛從關外來的馬車緩入城門內。
馬車上那張讓他魂牽夢繞多日的笑顏,正朝著他招手。
她竟是從關外來,她定是去寧古塔尋他了。
靠近些,她月白的衣衫滿是淤泥塵土,鼻尖凍的通紅。
簡二爺倏然忍不住低頭忍淚,拔腿朝她奔赴,將心愛的女人緊緊擁入懷中。
......
紅袖招內,簡瑤忐忑站在冷媽媽麵前。
此時冷媽媽身側還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那女子容貌清麗,竟與周倩有幾分相似。
“給周家二老請安。”
周倩的娘是舞姬,爹是琴師,夫妻二人容貌都不差。
可此時看到眼前美的不似在人間的女子,頓時惆悵的對視一眼。
妹妹說這女子倩兒不能碰,夫妻二人被兒子鬨的厲害,今日特意親眼來瞧一瞧。
隻一眼,周倩爹娘就徹底死心,這女子的確不適合兒子。
他們這樣的人家,若強求這女子為兒媳,遲早要生禍端,畢竟匹夫無罪,卻懷璧有罪。
看到周倩爹娘的眼神,簡瑤愈發確認他們不同意這門親事。
雖遺憾,但她卻強迫自己定了定神:“周倩哥哥如何了?”
“有些麻煩,一下子逃跑兩個犯人是大罪,估摸著要湊一筆巨款方能平息。”
周倩爹娘今日來此,另一個目的就是借錢。
冷媽媽聽弦知意,開口詢問:“長姐,還差多少銀子?”
周母歎氣:“那邊說沒一千五百兩免談。”
冷媽媽瞠目結舌,跟著歎氣:“長姐,我這壓箱底的私房錢有二百兩,你也知道,去年夏天我買了間五進的宅子。”
“冷媽媽,我這有一千二百兩私房錢,先拿去用,讓周官爺平安歸來才好。”
簡瑤從隨身攜帶的荷包裡,取出折疊成小方塊的銀票,這是被她殺死的赤腳大夫留下的不義之財。
她原想著贖身用,可罪奴淪為官妓不允許贖身。
留著這些銀子也無用,不如結個善緣,讓冷媽媽欠她人情,她在青樓也能過的好些。
冷媽媽接過銀票,卻又是長歎一口氣,這回歎氣,卻是為外甥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