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淺嘗了一口,妙哉!
這糕點的口感很奇妙,比禦膳房做的雞蛋發糕綿軟細膩,蓬鬆綿軟,像在吃雲朵。
看對方意猶未儘的表情,簡瑤暗暗鬆一口氣,不枉費她絞儘腦汁做這頓早膳。
她做的菜幾乎都是康熙朝之後才出現的菜肴。
甚至午膳準備的燒鹿筋,是雍正帝當王爺的時候獨創的一道菜。
曆史上雍正帝最喜歡吃鹿筋,還給這道菜取名為雍王府燒鹿筋。
還有午膳的鍋包肉,是清朝光緒年間,由哈爾濱道台府官廚鄭興文發明的。
晚膳的荷包裡脊,則是清末紫禁城禦膳房所創。
而早膳後的點心,她更是卯足心思。
她做的櫻桃奶油蛋糕即便是禦膳房也做不出來,要知道西式蛋糕在同治皇帝年間,才傳入大清。
隻要她做的菜無可取代,這家富商就會繼續讓她做飯。
那麼老押差看在錢的份上,至少在這家富商離開之前,她不會慘遭不測。
蘇培盛試菜之後,就端著托盤去伺候四爺用早膳。
簡瑤愈發緊張兮兮,後背發涼的站在原地。
就像在等待判決結果的犯人。
也不知過去多久,直到蘇哥哥入了馬車內,端出幾乎一掃而空的碗碟之時,她一顆懸著的心,才真正放下。
蘇培盛滿眼笑意:“你做的不錯,繼續保持早膳的水準即可。”
“感謝蘇哥哥提點,對了,方才看他們在煮粥,我正好閒著也是閒著,就順便幫你們把雞絲蘑菇粥做好了。”
蘇培盛眸中笑意漸甚,這丫頭很聰明。
他笑眯眯走到鐵鍋前,正要讓簡瑤把木碗拿來,卻發現她手裡正端著兩個空海碗。
“蘇哥哥行行好,我瞧這兩個大海碗都豁了口,乾脆賞給我可好?免得我來回拿碗。”
蘇培盛被這丫頭的鬼機靈氣笑。
這丫頭狡猾的很,知道小木碗裝不了多少,特意可憐巴巴撿來他不要的破海碗,一碗就能頂兩個小木碗。
“成,今後你可得看好你自己的飯碗。”
簡瑤臉上諂媚討好的笑容僵了僵,知道對方看透她的小聰明,在一語雙關敲打她好好做事,彆抖機靈。
“您的的教誨我銘記於心,多謝蘇哥哥菩薩心腸。”
簡瑤說完,就滿眼期待地看著蘇培盛把兩個破海碗裝滿,遞到她手裡。
簡瑤客客氣氣欠身致謝後,才轉身去尋娘親。
兩大海碗的雞絲粥,母女二人根本吃不完,簡瑤之所以厚著臉皮要兩碗,是存心給二叔一家留的。
從侄女簡瑤到富商那做早膳開始,簡二爺就開始警惕地看著那些男仆的一舉一動。
他手裡攥著一把石頭,若那些男仆敢對侄女動手動腳,他定會衝過去用石頭砸死那些禽獸。
幸虧石頭沒派上用場。
此時看到簡瑤端著一大海碗熱氣騰騰的粥前來,簡二爺眼眶微濕。
“瑤兒,你彆管二叔,我們有饅頭吃,餓不死,你萬不能讓自己吃虧受委屈,知道嗎?”
“二叔您放心,主家都是斯文人,對我也是客客氣氣的,押差與主家講好了條件,主家負責我們母女二人的膳食,這是我應得的報酬。”
“二叔您快把粥分一分,這海碗還得還給主家呢。”
簡二爺戚戚然誒了一句,心內百感交集,將熱粥分派給家眷們。
簡二爺許久沒吃過熱氣騰騰的食物,蒸騰的熱氣熏得人眼角發酸,涕泗橫流。
吃過早膳之後,簡瑤又將今日所需的茶點和午膳一並做好,這才戴上枷鎖,繼續踏上流放之路。
臨近午時,一場狂風暴雨突襲。
押差們把女囚犯的枷鎖解開,犯人們再次蹲坐在暴雨中停步不前。
此時簡瑤被暴雨砸得渾身顫抖,依稀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簡瑤,過來躲雨。”
坐在馬車簷下的蘇培盛朝著淋透的女囚招手,示意她到他的傘下來,免得病了無法做膳食。
“多謝蘇哥哥。”
簡瑤攙扶著娘親急步來到馬車旁,卻一把將娘親推到傘下。
“蘇哥哥,可否允許我在馬車窗下避雨?我娘留在這。”
簡瑤其實也不想躲到馬車窗下躲雨,隻是蘇哥哥手裡的油紙傘實在太小,勉強為兩個人遮風擋雨還好,哪裡能容下三人。
“瑤兒,你在這,娘去馬車底下躲...”
“娘您彆亂動,若您病了我還得照顧您,還怎麼做飯?咱不能耽誤公子用膳。”
簡瑤說著閃身來到支開半扇的馬車窗戶下,蜷縮成一團,才勉強不讓雨水砸到臉上。
雨勢漸微,簡瑤正有些昏昏欲睡,忽而聽到馬車窗裡傳來女子嬌媚的顫音。
“爺,您就可憐可憐奴婢可好?嗚嗚嗚,若奴婢回去之後還是完璧,主子定不饒奴婢,求您要了奴婢可好?”
“爺,求您讓奴婢伺候您一回可好?奴婢即便現在死了也心甘情願。”
簡瑤:“.....”
同為女人,馬車內那女子語氣裡的嫵媚嬌柔,簡直就是在刻意撒嬌和勾引。
此時馬車內一句句呻.吟嚶嚀般的叫著四爺,讓人聽的骨頭都發酥。
女子倒是說個不停,可馬車裡卻沒聽到那清冷公子的回應。
簡瑤尷尬的不知所措,真沒想到躲個雨竟然還有活春宮聽。
她正準備離開馬車底,忽而聽到馬車內傳來一聲低沉冷冽的輕笑。
“那,就去死吧。”
“啊...不要,奴婢..奴婢知錯..啊...”
女人的驚呼乍然傳來,簡瑤捂嘴偷笑,原來這家的公子喜歡這種調調。
正當她以為馬車裡的男女在做不可描述的情事之時,陡然間聽到一道清脆的哢擦聲。
這聲音讓人毛骨悚然,就像骨頭被折斷的哢擦聲。
讓人心慌的哢擦聲之後,馬車瞬間歸於寧靜。
她正有些忐忑不安,倏然馬車裡傳來一聲搖鈴。
原本還在閒聊的蘇培盛忽而麵色凝重,掀開馬車簾子入內。
當他從馬車裡出來的時候,肩上扛著一個穿銀紅夾襖的女子。
這銀紅夾襖的少女鮮少出現在人前,幾乎都在馬車裡不出來。
簡瑤昨兒夜裡見過她下馬車吃茶,皮膚白皙瑩潤,長著瓜子臉,杏眼桃腮,容貌清秀端麗。
此刻那女子頭朝下,發青的臉頰正好對著簡瑤,一雙滿是紅血絲,幾乎突出眼眶的眼睛,正絕望瞪著她,
倏然,少女的脖頸瞬間折成詭異的弧度,哢擦一聲骨裂脆響傳來,簡瑤嚇得捂住嘴巴。
她死了..少女死了!
少女竟然被馬車裡的公子活生生掐死,甚至連脖子都被擰斷。
所以方才骨碎的聲音,是脖子被擰斷的骨碎聲。
簡瑤渾身都在恐懼的發抖,馬車裡那位妖孽公子簡直就是活閻王,一言不合就殺人。
少女甚至隻是勾引未遂罷了,又不是犯下殺人放火十惡不赦的罪孽。
簡瑤恐懼的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急促,她絕望的張大嘴巴,大口大口拚命呼吸,才勉強壓下彌漫周身顫栗感。
斜風細雨中,幾個男仆正在路邊挖坑,準備埋葬那具女屍。
簡瑤看著女屍愣怔片刻,忍不住起身來到女屍旁。
“蘇哥哥,可否..可否將她的夾襖送給我?”
簡瑤來不及悲天憫人,她開始惦記女屍身上厚實的夾襖。
她看不到夾襖上精美的刺繡和柔軟的錦緞,也看不到女屍死不瞑目的血紅眼睛。
此刻她滿心滿眼都是厚實的夾襖貼身穿在囚服之下,能抵禦即將到來的風霜雨雪天,能讓她活到最後。
“你若不嫌死人的衣衫晦氣,就自己去剝衣衫。”
蘇培盛此時心情糟糕透頂,德妃娘娘給的到底是什麼牛鬼蛇神,前一個賤婢爬床被杖殺,今兒這個又故伎重演。
四爺尚在養母孝懿皇後的守孝期內,德妃娘娘到底有多希望四爺誕下庶長子被人嘲笑?
蘇培盛強壓下怒火,手裡的鐵鍬都掄得冒火花。
“不嫌棄不嫌棄,多謝蘇哥哥。”
簡瑤激動的跪坐在女屍邊,向女屍道歉之後,就迫不及待脫掉她的夾襖。
“這還有一包她的行囊,一並給你。”蘇培盛將賤婢的包袱丟到地上。
“多謝您!”
簡瑤已顧不得什麼禮義廉恥,哆哆嗦嗦脫掉死人的衣衫,隻給死者留下貼身的中衣。
衣衫上還帶著死者最後的體溫,她滿眼歡喜脫掉囚服,把能穿的衣衫一股腦套在自己身上。
待打開包袱之後,她徑直把一件棉襖抓在手裡,也披在身上。
待把兩套厚衣服和乾淨的中衣以及棉褲統統套在身上之後,簡瑤身上已然臃腫的像頭熊。
她也顧不得男仆們的嘲諷和譏笑,滿心歡喜套上囚服之後,她臃腫的甚至連抬手都費勁,肩膀都拱起兩個大包來。
簡瑤穿好衣衫之後,又開始拚命套襪子,此刻她雙腳至少套著五雙棉襪,草鞋都塞不進去。
今日是她來清朝的幸運日,這些衣服足夠她和娘親撐過寒冬。
身上被重重衣衫包裹嚴實,她熱的直冒汗,眉眼卻染著笑意。
兀地,她激動地瞪圓眼睛,看見了一件夢寐以求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