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被洗過一般,湛藍得透亮,沒有一絲雜質。陽光從雲層的縫隙中傾瀉而下,灑在大地上,仿佛無數金色的箭矢,穿透了雨後的清新空氣,直射人心。
那陽光帶著夏日的熱烈,卻又不失溫柔,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溫暖的光輝之中。偶爾有幾朵白雲悠閒地飄過,它們像是剛剛從雨中洗淨的棉絮,潔白而柔軟,在湛藍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醒目。
大地,被雨水洗淨,露出了它最真實的模樣。泥土的芬芳,帶著春的餘韻,與夏的清新交織在一起。小草,像是大地的睫毛,輕輕顫動,每一根都沾滿了晶瑩的露珠。
花朵綻放著,那花瓣上的露珠,像是從天而降的神的淚滴,閃爍著光芒。
樹林中,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像是大地的指紋,記錄著歲月的痕跡。
鳥兒在枝頭歡唱,它們的歌聲,像是從大地深處湧出的泉水,清澈而悠揚。
暴雨終於結束了,就如同這戛然而止的春日一般。趙英推開門,金輝落入駱儘秋的眼眸。身上粘膩的溫暖褪去,一絲獨屬於夏日的燥熱爬上臉頰。
雨後的空氣,清新而濕潤,仿佛被大自然的濾網過濾過,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純淨。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那是大地在雨後蘇醒的呼吸,是春的餘韻與夏的清新交織在一起的香氣。
駱儘秋深吸一口涼意,暴雨似乎衝刷乾淨了以前這裡的瘟疫。她真正的走出停留許久的小屋,將自己的身心暴露在外。
她的身後,輕輕搭上一雙粗糙有力的手。駱儘秋回望,趙英笑著的臉龐映入視線:“終於天晴了啊。”她發出一聲長長的感歎,仰頭微微眯眼直視太陽周圍的藍天。
之後的日子裡,安良村還發生了一起小型地震。有些破舊的房屋倒塌,更令人心痛的是,駱儘秋和祁小梅的“秘密基地”也隨之坍塌下去。
當駱儘秋衝進樹林裡去尋找時,懸崖下早已堆滿了泥土的碎屑。她極目望去,想看見哪怕一絲金黃,可那棵巨大的桂花樹、那個小型的舊信箱,懷抱著屬於祁小梅和駱儘秋的回憶,永遠的被掩埋了。
不過趙英的小屋卻神奇的不受一絲影響。亓花落托腮看著眼前還樸素精致的白牆灰瓦,腦內推理起來。
若瘟疫、暴雨還有地震是由神女的詛咒而來,那又是何人將詛咒實現的呢?多半是送子神的手筆了,她兀自點了點頭,甚至有可能是送子神蠱惑祁小梅而下的詛咒。
可送子神的目的是什麼?
這位邪神大人,除了想快速汲取人們自痛苦中滋生出的信仰以外,是否還有什麼其他陰謀?
聯想到在裡世界中一幕幕的場景,亓花落皺起眉頭。安良村中人本就對送子神虔誠至極,甚至還有送落花洞女的陋習,祂理應不缺信仰才對。
在有穩定信仰來源的前提下,如此著急的收割大量信仰,此時的神明必然非常虛弱,甚至……
“需要借助人的靈魂才能複蘇!”亓花落的右拳重重落入左手掌心。她這下徹底明白了祂心中打的小算盤,讓祁小梅受儘磨難,再在她最需要幫助時蠱惑她,讓她獻出自己的靈魂,從而將她當做容器,以複蘇自身。
“這套路,竟如此相像,怕不是和那位學的吧?”亓花落無奈捂臉哭笑。
而送子神這麼做的唯一代價是,祂會受到祁小梅意誌的影響,不惜複仇殺死大部分村民。之所以這件事被稱之為代價,是因為邪神信仰者全部死亡後,祂會陷入短暫的虛弱狀態。
祂本就在虛弱時期,再虛弱一些就有消亡的風險了,若是此時有亓花落這樣與神明交易的玄學高人趁虛而入,很有可能被打敗,從而墮入無儘的虛無。
而趙英的房子在地震中安然無事,怕是也同樣出自於祁小梅的意誌。
很快亓花落的思緒被突兀的打斷,駱儘秋的驚呼聲傳來。這是一個令駱儘秋驚愕的消息,與駱儘秋一同前來樹林的趙英,在駱家新院中發現了三具腐爛發臭的屍體。
“沒想到他們竟然死了啊,”坐在小屋的陽台上,趙英抿了一口杯中的淡茶,“從此以後安良村就隻剩我們兩個了。”
茶葉在水中清晰的浮浮沉沉,最後甚是完美的懸停在中央。帶有熱氣的白霧,則是將清香送入二人的鼻腔。
駱儘秋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張開雙臂,任由它們去擁抱這美好的景象。細小的灰塵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像是夏日的雪花。
眼前突兀的閃過的些許片段,都是祁小梅放大的笑顏,她笑著笑著,眼角泛起了淚花,身影慢慢融進了昏黃的天幕下。
“趙英……”半晌,她緩緩開口,“我不想讓這裡荒蕪下去。”
駱儘秋突然湊近趙英的臉頰,她亮晶晶的眼神驀的在視野中放大:“我們去種地吧!”
“媽媽……種地!”
年幼的祁小梅剛學會說話不久,就知道撲在母親懷裡撒嬌。父親常常不在家,望著漂亮的金色田埂,小小的手拉住粗糙的大手,話語中透露出對田野的渴望。
母親無奈地笑笑,伸出手輕柔的撫了撫小孩柔軟的發頂,然後那雙有力的手拖住了她的背部,將她托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空間變化,嚇得小祁小梅咯咯笑起來。又驚又喜的她小手指微微張開,如同剛剛會水展開腳蹼的小鴨子。
祁母見狀輕柔的笑了,她在祁小梅尚且白嫩的額頭上落下一吻,用慈愛卻並不寬大的臂膀牢牢護著她,走出了家中一方小小的側門。
祁家的側門連通著大大的田野。母親因常年勞作而粗糙的雙腳,光溜溜地踩在田埂上。不知腳下的棕色泥土是否比腳底更柔軟些。
夏日獨有的燥熱的風吹過祁小梅的睫毛,搔得眼周癢癢的。她又笑了起來。聲音不似銀鈴般清脆,卻更像翱翔於天際的雀。
母親放大的臉龐倒映在幼兒水汪汪的瞳孔裡,讓她感受到深深的安心。
日頭正盛,日光照射在黃綠夾雜的田中。迎風搖晃著的麥穗閃著金光,白菜一朵朵安靜地躺在土地裡,慵懶的享受著熱量。
天空藍湛湛的,雲朵白綿綿的,小祁小梅心中暖呼呼的。她揮動著小手,抗議著想讓母親放她下去。
抵抗不了如此萌物的請求,將腳上保暖的小襪子脫下,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支撐著孩子的腋下,慢慢把她放到地上。
雙腳接觸到地麵的一瞬間便穩穩支持住小小的身體,隨後控製著短短的小腿跌跌撞撞的向前方跑去。
母親緊緊跟在身後張開雙臂,像是母雞護住小雞那樣環抱著她可愛的背影。
這一幕隨著漸漸強烈的陽光淡出了視線,亓花落猛地睜開眼,意識回籠,這才發覺剛剛的一切隻是幻覺。
“這種幻覺……嗎,”她不禁喃喃,“這應當是某人強烈的觸景生情導致的裡世界短暫重疊。但趙英和駱儘秋二人都不是這段記憶的主人公,難道和祁小梅的日記那次一樣,隻是裡世界動蕩嗎?”
一次還可以說是巧合,可這已經是第二次,這便令亓花落忍不住多想了。
時間回到亓花落、苻商和趙英三人來到安良村的第一天,苻商驚呼著發現了懸掛著的長竹筒。
據亓花落的了解,安良村除落花洞女外,還有一個古老的習俗,名叫懸屍於樹。村人遇枉死者,輒以敝布裹屍,置之竹管,懸於林中,冀其速得轉世,免致複仇。
而趙英搖頭不語的神情甚是意味深長。這懸屍與她又有什麼千絲萬縷的關係?
進入裡世界後,祁小梅日記本上的字跡一點點瓦解,直至到祁母去世的部分全部消失。
當時亓花落將此等現象歸結為裡世界動蕩,隻不過是她認為另一種情況不可能發生。而那另一種情況,就是進入裡世界的人,人為乾擾了裡世界的場景。
三人中,亓花落自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苻商也與祁小梅的童年並無瓜葛。隻有趙英,這位來路不明的農婦,有可能以強烈的情感波動使得裡世界隱藏日記的前半部分。
可這日記的前半部分,顯然是與祁小梅的母親有關,難道趙英是祁小梅已故母親的老友?
這卻也無法解釋剛剛自己眼前浮現出的,幼童祁小梅與母親的互動。除非趙英在一旁看著,可這也未免太過牽強。
“得仔細盤問一番趙英了,或者……”思緒飄回到林中懸屍上,“調查一番這個令趙英欲言又止的秘密。”
亓花落沉思之際,駱儘秋與趙英二人早已經商量好了接下來愉快的田園生活。
小屋後正有一片空地,雖然此時這裡雜草叢生,但仍被規劃為了將來的精致菜園。她們從屋子裡找出些瓦罐,裝上點泥土,便當做是花盆了。
小屋的四周,被沿著牆壁,一點一點地插上長木棍,用作柵欄。又從不遠處薔薇花開過的牆根處挖起幾株幼苗,小心翼翼地埋在木棍旁,以後它們便可攀著這木棍一點點往上爬。
準備工作做好後,駱儘秋已然氣喘籲籲,趙英卻隻不過出了一層薄汗。
為了讓筋疲力竭的“大小姐”有一個喘息的機會,她們便約定好,明日再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