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亦妖魔(1 / 1)

殢花歸 亓鯨 4071 字 4個月前

清脆的瓷器聲並未引來太多關注,狂熱的、吵鬨的、歡愉的氛圍完全將祁小梅包裹住。

她努力地循聲望去,發現了滿臉怒容,一手鮮血的駱儘秋。而地上是一數片瓷器碎片。

魏州長微微皺了皺眉頭,還未等他出言,駱坤成便諂媚的迎上前去,還不忘給身邊的隨從使了一個眼色。

“哎呀,魏太爺,小女乃女子之身,此等男兒之事,非閨中女子所宜參與。吾將遣人命其歸房,以免攪擾尊駕之雅興。”

駱儘秋嘴唇被咬得發紫,她張了張口,可最後還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在這個環境下,無論她是否是“駱小姐”都不能幫上忙了。

被家丁帶走之前,她仍靜靜回望著高大的祭台,眼中漸漸模糊。

她可以在祁小梅孤獨的時候陪伴她,也可以在祁山家暴時用身份壓製他,可如今呢?她也隻是春日柳絮,隨風漂浮,無足輕重罷了。

麵對著一群暢飲無辜少女鮮血的怪物,麵對著一群身份比她不知高了多少倍的達官顯貴。她一切試圖鼓起勇氣的反抗,都像貓兒伸爪,不過打鬨。

手上還殘留著碎瓷片的痕跡,血液也止不住地流淌成一條極細的小溪。駱儘秋還是忍不住輕輕抽氣,可這樣又能和祁小梅有多少的感同身受呢?

祁小梅眼前發花,在金黃帶來的眩暈中,她奮力仰起脖頸,使儘渾身解數將視線放遠,目送著駱儘秋離開。

她心裡有些自責,要不是自己這副模樣嚇到了小秋,她又怎麼會被請出去呢?

就在此時,變故突生。駱儘秋還是忍不住在將要離開大廳時大喝一聲:“你們這是在殺人!”

這下可擾了一眾賓客們的樂趣了,曹縣令率先抬眼看向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而此時立在一旁的駱坤成臉色已是黑沉下來。

最後,還是魏州長點燃了一時間冷卻下去的氣氛:“這位…駱小姐,既然是你父親辦的宴會,你做女兒的不得賞臉品嘗一番嗎?”

“更何況,”他的臉上綻放出無所畏懼的張狂笑容,“我們親愛的神女小姐,可是甘願奉上鮮血來洗滌我等身上的凡塵的啊。我們隻是虔誠的信徒而已,又怎能被稱為殺人犯呢?”

談笑間,魏州長輕輕攬過駱儘秋的肩膀,將手中盛滿腥甜味的液體湊近她的嘴唇。

這動作看似親昵,駱儘秋實則覺得自己的肩快要被壓碎,傳來的一陣陣關節深處的悶痛讓她無法動彈。

瓷碗邊緣極薄,無論駱儘秋怎麼抵抗,終是被撬開了唇。她死死咬牙,新鮮的紅色液體有些順著下巴流下,浸濕了羅裙。而另一些,則是順著齒縫流入喉頭。

眼前是魏州長有些猙獰的笑臉,口中是至親之人新鮮的血液。駱儘秋終於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來。紅色從捂住嘴的指縫飛快逃逸,淅淅瀝瀝地滴在地毯上。

駱坤成徹底忍不住了,他大喝:“來人!把駱小姐帶回房間禁閉三月!”

暗處隨從應聲,三兩個人影上前,將徹底精神崩潰的駱儘秋拖離了場地。

血的宴會很快又重新開始,賓客們仿佛又忘記了剛才小小的插曲,重新談笑風生起來。可隻有祁小梅知道,刀子劃在身上時,下手更重了。

什麼時候能結束呢,在意識消散的前一刹那,祁小梅絕望的想。

“咕嘟……咳咳,”再次醒來,祁小梅是被一碗苦澀難咽的湯藥灌醒的。自己仍身處高台上,四周漆黑,隻有仆婦手裡的提燈散發出熒熒微光。

身上已經被披上了保暖的衣服,渾身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在麻布的摩擦下令人心癢難耐。

一旁的仆婦將食盒舉起,將簡陋的飯菜喂給祁小梅。她機械的張嘴、吞咽,像是被操控著的精巧的機關布偶。

“老爺吩咐我讓您在這好好休息,萬彆傷了身子,”仆婦用憐憫的眼神上下掃視著這位千瘡百孔的姑娘,“明天那些貴人們新鮮勁過了,你會好受點的。”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快速離開了。

大廳徹底陷入不見底的漆黑,祁小梅極目望去,好像有那麼一縷星光透下,愛憐的輕觸她的臉頰。她慘笑了一下,低頭避開星光,終是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七天,是時間在身上的漫長淩遲。有些傷口結痂後又被重複劃開,隻留下淡黃色的膿水,散發出些許刺鼻的氣味。

宴會結束,飲血的野獸們終於乏了,陸陸續續的離開會場,洋溢著笑:“聽說了嗎,神女的聖血能令人長命百歲、終生健康呢!”“這回啊,可是撿到大便宜了!”

談論聲漸漸遠去,充斥著嗡鳴的耳朵也聽不清他們殘忍的對話。祁小梅被卸下了手銬和腳鐐,渾身的劇痛卻令她站不起來。

腳底和小腿的皮膚微微牽動神經,撕扯大腦一般的疼痛著。

她被強行澆了一身皂水清潔身子,褪皮般的火燎感極為強烈,可她已經沒有力氣叫出聲了……

屋脊被溫暖的陽光照耀,瓦片上殘留的冬雪早已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苔蘚和嫩草。它們在屋脊的縫隙中探出頭來,為屋簷披上了一層淡淡的綠裝。

隨著春日的深入,瓦片被綿綿細雨洗刷得更加乾淨,雨後的屋脊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清新的光澤。兩側的瓦鬆和瓦蓮,開始抽出新芽,它們在春風中搖曳,為屋脊增添了一抹生機。

陽光開始變得熾熱,層層棱瓦在烈日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是金色的麥浪,午後的雷雨過後,瓦片上明亮的積水反射出天空的彩虹。

傍晚,熱度漸漸退去,晚風輕拂,帶來一絲涼意。屋脊上的植物在晚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一天的故事。

夜幕降臨,星空格外明亮,星辰在屋脊上空閃爍,為夏日的夜晚增添了一份寧靜與神秘。

離分娩的時間越來越近,祁小梅被糟蹋的夠嗆的身子並無福消受胎兒的寄生,下肢抽筋,小腹發癢,尿頻尿急等問題接踵而至。

恥骨開裂般的疼痛穿透腰部,又沿著脊椎傳導至整個背部,狠狠撞擊著後心和肺,令她近乎無法呼吸。

祁小梅最終還是妥協了,為了這個吃人的村子。她開始情緒不穩,整日整日的以淚洗麵,母親繡給她的帕子總是潮濕著,如同她那顆濕漉漉的、跳動著的心。

祁小梅心底日漸焦慮起來,不知是否是臨盆在即,她突然感受到了一陣從下身傳來的劇痛——這是宮縮,她冷靜地想。

接生的婆子趕忙進屋,破開的羊水浸透了床單。

祁小梅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她的肚子痛得厲害,汗水濕透了她的衣衫。她的眼睛緊緊閉著,嘴唇也被咬得發白。她不時地發出痛苦的呻吟,聲音越來越微弱。

窗外,兩隻蝴蝶如同空中的詩人,用翅膀書寫著風的詩篇。

它們的翅膀上覆蓋著一層細膩的鱗粉,這些粉在它們飛舞時撲簌簌地掉落,如同金色的塵埃在空中飄散。這些鱗粉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就像是點點星光,隨著蝴蝶的舞動而跳躍,為這場追逐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陽光穿透了它們的翅膀,那透明的薄膜在光線的照射下變得半透明,顯露出翅膀內部複雜的脈絡。這些脈絡在陽光的映襯下,就像是精心繪製的圖案,每一條都充滿了生命的活力。

陽光不僅照亮了它們的翅膀,也照亮了它們的舞步,使得它們的追逐顯得更加輕盈和夢幻。

其中一隻蝴蝶奮力的扇動著翅膀,像是要伸手去夠前方的蝴蝶一樣。

祁小梅的手指因為用力而變得蒼白,緊緊抓住床單,仿佛這樣可以將疼痛從身體中擠出。儘管她努力保持鎮定,但顫抖的嘴唇還是泄露了她所承受的劇烈疼痛。

漸漸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祁小梅的呻吟聲越來越弱,最後完全消失了。

後一隻蝴蝶拚命撲閃著雙翼,連觸角都向前伸直,在那一刹那,即將要觸碰到的那一片薄翼……

“砰——!”產房的門被重重推開,駱儘秋背對著陽光,身影被勾勒出一圈金邊,像是蝴蝶的翅膀。她來不及管身後追逐著的家丁,衝到祁小梅身邊,死死握住了她被冷汗浸濕的,冰涼的手。

“祁小梅!”聽到呼喚,祁小梅睜開迷蒙的雙眼,大腦一片空白,她什麼都不想去想了,隻是下意識的回握住那雙纖細卻不失力量的手。

“哇——”嬰兒的啼哭聲傳來,“神之子……神之子出生了!”接生婆高聲叫到。可隨後,變故突生,預想中的喜悅並未降臨。

幾位仆從隻是看了一眼那孩子,就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有些機靈點的已經跑出去稟告老爺了,而膽小的卻被嚇的直接跪倒在地上,有些更是踉踉蹌蹌的逃出宅邸。

“妖怪——妖怪來了!”他們恐懼的大喊,甚至破音。駱儘秋見勢不妙,急忙去看那不知被扔去哪裡的繈褓中的嬰兒。

那嬰兒乍一看卻無什麼大礙,可仔細看去,駱儘秋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額頭汗珠滑落,她強忍住不適才沒有將孩子扔出去。

那孩子,長了一張五官錯位的臉。

眼睛分布於兩側太陽穴,空空的臉蛋中間是一個孤零零的鼻子和一對極小的耳朵,而裂開成三瓣的嘴巴靜靜黏連在下巴上,微微張合著。

駱儘秋把孩子身上的血跡擦乾,產房外已是跪滿了仆從們。駱坤成看到胎兒臉色驟變,神情轉變為了不可思議的震驚。

循聲趕來的百姓包圍了地主宅邸,他們高聲呼著:“不好了!妖怪來了——求駱老爺明鑒!”

駱坤成氣急敗壞,要是這消息傳到縣太爺耳朵裡,自己的腦袋怕是保不住了。

他高聲大喝:“所有人,請在原地待命!”

“稍後我會前往村鎮廣場,親手燒死祁小梅,這位披著神女皮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