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麵側頭看向偏房,裡麵時不時傳出一聲虛弱咳嗽外,再無其他動靜。
自覺沒趣,帝玄接過影手中的賣身契放入袖中,劍眉輕揚:“走了,影樓主還是注意些。”
那妙音公子怎麼看都是身體不好那一卦,雖然不明白書中竟然有短袖,但她到底不是書中人。
這種事少了些,但不是沒有。
再者她並不厭惡這類群體,同樣是感情沒有區彆,無關性彆。
走到門外,下麵的熱鬨已經散了,看台上隻有一個老先生坐在上麵,坐在一張木桌前。
手中拿著什麼東西,在頂樓看不清楚,那老先生一會兒將手中物什重重拍在紅色素布上。
零零散散還坐著幾個人。
看樣子是說書先生,不過這怎麼不是女子呢?
持著這疑惑,帝玄扶著木梯緩緩下樓,木料上了顏色,隻看得見上麵的紅色。
一入了這攬月樓,她見得最多的就是紅。
不是花樓,勝似花樓。
帝玄撇嘴,凝眸看向下方。
下麵傳來越來越清晰的聲音,滄桑沙啞,好像嗓子受損了一般。
不是一個老者,皮膚尚且緊致,不過他身後白發並不是易容。
頗有鶴發童顏的風姿。
"諸位看客,今日再講一講那則傳說。據說,多年以前那趙國皇帝昏庸,權臣當道。"
“百姓民不聊生,直到一日,趙帝變了性格。”
趙國?話本講這些東西,可真是妖言惑眾。
皇帝昏庸,權臣當道?
帝玄想了想自己現下的處境,變了方向坐在後麵的空位,眉眼低垂。
暴君和昏君差不多,她倒是想聽聽這人能說出什麼來。
說得不好的話,暗一應該也快來了。
正好抓了。
“卻說那日,白星掃尾、夜黑人靜時,異世之人從天而降,百年一遇的七星連珠......”
異世之人?!
帝玄原有些不以為然,聽到此倏地抬頭,正好與那男子對視。
說是對視並不恰當,因為那人眸中神色渙散,是個盲人。
聯想起那人身後格外顯眼的銀發,不知怎麼,帝玄突然想到了一句話。
算術之人,天生五弊三缺之症。
難得有了興趣,偏偏那人重重一拍手中板子。
“欲知後事,還請諸位看客下次捧場!”
熱鬨沒了,門口還沒有出現暗一的身影,帝玄眯著黑眸,危險而矜貴,如同森林中等待機會的猛虎。
解了與零六六的屏蔽,吩咐道。
【六六,查下暗一怎麼回事?】
暗一被她派去看著陸慕,以狗東西的性格,這時候應該跑來了。
無論陸慕來了與否,暗一也該回來了。
難不成......
黑眸泛起凜冽冷光,沉得如不見底的深淵,僅看得見一點亮光。
“娘......娘子”帝玄此刻神情說不上什麼和善,甚至有些可怖,小侍得了自家師父的命,來請台下這位客人。
才剛走近就被帝玄陰沉的臉嚇住,這位主兒的事他待在觀星齋也聽了不少,天生帝王手段狠決,想起那些事他不住顫抖:“娘子,師父請您過去。”
他將一枚令牌雙手遞給帝玄,即便是頭垂著還是能看見帝玄晃悠的翹頭履鞋尖,無聲寂靜。
周圍人見著並不覺古怪,畢竟一空先生每次都會邀請一個有緣人。
一孔先生正是台上的說書先生,女子為尊的世界,莫說什麼官員書生,便是小販下苦力的都是女子。
男子若非情況特殊,這般出來拋頭露麵是會被人指摘的。
正常的說書先生當然是女子,但一空身份特殊,他身後是觀星寺,寧國有名的伽藍,一向隻為皇帝服務。
觀星寺並不在京華,為了便利觀星齋被建立,就在皇宮之內。
為誰便利不言而喻。
皇帝。
小侍手中的令牌屬於觀星寺預測一脈,紋路猙獰,筆走龍蛇寫著「天命」,“娘子,這,這是師父對您的預測。”
對當今陛下說「天命」二字,小侍實在有些害怕。
帝玄來時沒有原主的記憶,先前都是靠零六六提示。
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少年突然靠近自己,捏著一塊黑色令牌,口中說著師父相邀。
師父?那是誰?帝玄眯著眸子,在腦中回憶原書劇情。
本就隻有十多萬字,陸慕其中還水了不少字,除了一些重要人物外,帝玄並不記得這號人物。
小少年伸手將令牌遞給她,帝玄垂眸看著那令牌。
她不認識這個世界的字,但看著那畫符直覺告訴她那是「天命」。
天命?
輕笑出聲,她可不相信什麼天命,伸手接住那令牌:“走吧。”
聲音慵懶隨意。
閒來無事,可以湊湊熱鬨。
她這幾天還真是,不是什麼玉佩就是什麼令牌。
答應了?!他沒事......
悄悄長舒一口氣,小侍急忙轉身,掩住麵上的慶幸:“娘子,這邊請。”
跟在小侍身後,帝玄摩挲著腕間手串,吩咐守在暗中的暗衛去查看暗一。
皇帝這麼金貴的命,連那些下毒的都沒毒死她,出宮身邊自然少不了人。
除了被安排負責監視的人外,四十人隻剩五人還閒著。
這一出宮,帝玄直接讓這五人守在身邊。
眼簾低垂,帝玄慢吞吞取下那珊瑚珠手串,攏在手中把玩。
動作尋常,再加上借著衣擺的遮掩,不會引人生疑。
除了暗處少了一道身影。
往回趕的陸今文剛好見到這一幕。
陸今文:“......”
前世他同帝玄四處躲避時,見過這暗衛。
看來帝玄還在這。
他被帝玄那番話氣急了,忘了攬月樓裡麵還有一個人。
不能讓帝玄見到他!
否則......
她之前是去找樓主,這個時辰應該下來了。
靠在走廊內,麵具下一雙瀲灩桃花眼四處張望,急迫,焦急。
瞥到熟悉的絳紫色長袍後,嘴角勾起弧度,陸今文衝出去隨即止了動作,笑意凝滯。
帝玄前麵的,是那個人的弟子。
自己來晚了。
他晚了一步。
陸今文怔愣在原地死死看向二人,貝齒咬住纖薄蒼白的下唇,口脂早被他拭去,唇色卻逐漸靡麗。
準確來說,是盯著帝玄,麵色平靜跟在後麵。
陸今文的目光過於熾熱,帝玄想不察覺都難。
撩起眼簾就見自己分外嫌棄的反派傻傻站在不遠處,神色悲戚。
被欺負了?帝玄隻覺好笑,隨意挑挑眉看過去。
唇色紅豔,在暖黃色燈光下,好似泛著光。
是血......
帝玄正了神色,步伐急促,她記得還要阻止反派黑化來著。
完犢子了,這不得黑化到底呀!
不過,係統怎麼沒有提示?剛才她喊六六,也沒有回應。
出事了?!!!
帝玄氣衝衝奔向自己,陸今文費力地扯起一抹笑,掩住眼中悲涼:“娘子怎麼又來了......”
鮮血沁潤而緋麗的紅唇,被一張手帕捂住,是帝玄探出的手。
“不想笑就彆笑。”醜死了,低眸看著陸今文,帝玄惡狠狠道。
零六六好像跟自己失聯了,她怕這跟反派黑化有關。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
會怎麼樣呢?陸慕還在這裡,她不能離開。
小侍埋頭站在後麵,聽到帝玄語氣很衝的話,自顧自向後退了幾步。
他就說這位不好惹!那位小郎君慘了.......
一手掐著陸今文精致蒼白的下頜,帝玄劍眉低蹙詢問:“咬出血了都不知道,不是怕疼嗎?”右手用手帕擦拭,動作有些粗魯。
痛......
所以,是真的。
她還不知道,自己還有機會。
望向帝玄的眼睛很快蓄滿淚水,陸今文吸了吸鼻子,發麻的身體終於感受到唇上的刺痛:“痛!”
清澈帶著撒嬌的意味。
淚水順著鼻翼,淌在帝玄青筋明顯的手背,滾燙。
“自己擦。”帝玄撤了左手,在身上擦去水漬後握住陸今文的右手,直接接住麵上的手帕。
她討厭淚水。
無論是誰的,就算陸今文是任務對象也不行。
瞥見帝玄擦拭的動作,水汪汪的桃花眼亮了又暗,帝玄在嫌棄他。
左手垂下握著手中手帕,角落處繡著「玄」,陸今文一瞬又亮了神色。
不會的,如果是嫌棄就不會給他這手帕了。
而且小皇帝現在還牽著自己。
嘴角勾起笑,羞澀而可愛。
帝玄並沒有注意到身後人如過山車般的表情變化,陸今文接了手帕後,帝玄轉身牽住他左手:“走吧,不是說你師父邀我嗎?”
過山車最後墜亡。
陸今文想掙開手上的溫暖,隻敢小心行動著,帝玄一個回眸他就止了動作,乖巧看著她。
帝玄牽著身後人,顯然是要一起去,小侍有些為難:“娘子,師父隻邀了您一人,這位公子......”
師父沒邀請,不能進去。
“他不進去,你看好他就好。”帝玄一臉古怪。
她又不是不知道,牽著反派還不是怕這人突然發病。
她算是看明白了,反派有病!
絕對是大病!
之前還算計她來著,幾天沒見還跟她親近。
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反派有病歸有病,但她的任務不能失敗!
她必須留下,零六六的任務必須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