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的夜,如墨般濃稠,沉沉地籠罩著公主府。
沈藜身著溫暖的宮裝,靜靜佇立在府中的廊下,仰頭望向夜空。
大片大片的雪花,仿若靈動的仙子,在空中肆意飛舞,而後悠悠飄落。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抬手將身上的披風緊了緊。
明日便是除夕,這是闔家團圓、喜慶熱鬨的日子。公主府內一片忙碌景象,眾人都在為年夜飯精心籌備著。
沈藜雖然是個小宮女,身份低微,自然也不能閒著。
“阿黎,你快來看看!” 一道急切的呼喊打破了沈藜的思緒。隻見宮女阿枝慌慌張張地跑來,腳步急促,手中還緊緊攥著一把沾著麵粉的擀麵杖。
她的臉頰因焦急而微微泛紅,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發絲也有些淩亂。“廚房裡的魚不見了!”
阿枝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仿佛天就要塌下來一般。
沈藜心頭猛地一跳,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便鎮定下來。
她深知長平公主對魚的喜愛,尤其是那道清蒸鱸魚,那可是年夜飯上的重頭戲,少了它,這年夜飯怕是要失色不少。
她來不及多想,連忙提起裙擺,跟著阿枝匆匆往廚房趕去。
推開廚房的門,一股熱氣撲麵而來,混雜著各種食材的香氣。
然而,沈藜此刻無心顧及這些,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案板上。
案板上空空如也,原本放在這裡的鱸魚竟不翼而飛,隻留下些許水漬。
“什麼時候發現的?”
沈藜蹲下身,眉頭緊鎖,仔細查看案板周圍,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她的手指輕輕觸摸著案板,感受著那殘留的濕潤,心中暗自思忖。
“就剛才,我準備做粉果的時候發現的。”
阿枝急得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聲音也帶著哭腔。
“這可怎麼辦啊,現在去買也來不及了。” 她的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臉上滿是焦慮與無助。
這時,大宮女阿榆聽到動靜也趕來了。看到正在做粉果的阿枝,忍不住調侃道:“魚不會是你偷吃了吧?”
阿榆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笑意,試圖緩解這緊張的氣氛。
阿枝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大聲說道:“我有那麼饞嗎?”
她的眼神中滿是委屈,水汪汪的仿佛被冤枉的是天大的事。
阿榆笑著點了點阿枝的頭,那動作親昵而自然:
“不知道是誰愛吃桂花餡粉果,特意拜托殿下在秋天收集桂花,再用蜂蜜密封保存。再說了,這麼晚了,你在廚房不就是為了提前偷吃粉果嗎?”
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打趣,讓原本緊張的氛圍稍稍緩和了一些。
阿枝聽到這話,臉 “唰” 地一下紅了,像熟透的蘋果。
她連忙躲在沈藜後麵,撒嬌似的說道:“我是為了給殿下明天試一下桂花味道的粉果好不好吃,才不是我提前偷吃呢,阿黎你要幫我!”
沈藜沒有理會兩人的打鬨,她伸手摸了摸案板,還有些濕潤,說明魚是剛被偷走的。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發現有幾滴可疑的水漬。沈藜順著水漬往外走,那水漬在雪地上顯得格外醒目,一直延伸到後院的牆根下。
“阿枝,你去問問守門的侍衛,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進出。”沈藜神色嚴肅,有條不紊地吩咐道。
她自己則蹲下身,仔細查看牆根的積雪。
果然,在那潔白的積雪上,發現了一串腳印,腳印不大,看大小應該是個男子留下的。
正當沈藜準備順著腳印追查時,阿榆卻慌慌張張地跑過來,臉上滿是焦急:“不好了!殿下賞我的白玉簪不見了!”
沈藜經常見阿枝和阿榆戴那白玉簪,那白玉簪溫潤潔白,質地細膩,是公主賞賜的,聽說意義非凡。
長平公主隻送給了她最信任的幾個大宮女,這簪子對阿榆來說,不僅僅是一件首飾。
“什麼時候發現的?”沈藜連忙問道,她的眼神中透著一絲擔憂,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就在剛才,我想到去戴那支簪子,打開妝匣卻發現不見了。” 這時候輪到阿榆急得直跺腳,她的雙手在身前不停地比劃著,臉上滿是懊惱和焦急。
沈藜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先是魚被偷,現在又是白玉簪失竊,這兩件事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她的腦海中迅速閃過各種可能性,眉頭皺得更緊了。
“阿榆,你去查查今日都有誰在後院鬼鬼祟祟徘徊過。” 沈藜冷靜地吩咐道,“阿枝,你繼續去問守門的侍衛。”
沈藜蹲下身,繼續查看那串腳印。腳印很淺,說明來人輕功不錯。她順著腳印走了一段,那腳印在花園的假山旁消失了。
假山後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沈藜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悄悄繞過去。
月光如水,灑在假山上,勾勒出一片神秘的光影。
隻見一隻花貓正叼著半條魚,警惕地看著沈藜。它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爍著幽光,嘴裡還發出 “嗚嗚” 的聲音,仿佛在守護著自己的 “戰利品”。
“原來是你這個小賊!”沈藜哭笑不得。
看來魚是被這隻饞貓偷走的,那白玉簪又是怎麼回事?
沈藜轉身準備離開,突然注意到假山縫隙裡有什麼東西在反光。她好奇地湊近一看,竟是一枚銅錢。
沈藜撿起銅錢,發現上麵沾著些脂粉,那脂粉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這時,阿枝氣喘籲籲地跑來了,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
“阿黎,守門的侍衛說,今日後院當中隻有采買的小順子出過府。”阿枝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又透著一絲興奮,仿佛找到了案件的關鍵線索。
小順子?沈藜皺起眉頭。他是府裡後院負責采買的小太監,平日裡老實本分,見人總是笑眯眯的,一副憨厚的模樣,應該不會偷東西才對。
“阿枝,你去把小順子叫來。”沈藜說完,又補充道,“彆驚動其他人。”
不一會兒,小順子就來了。他看起來有些緊張,雙手不停地搓著,眼神閃躲,不敢直視沈藜的眼睛。
“阿黎姐姐,您找我?”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帶著一絲不安。
沈藜注意到他的鞋底沾著些麵粉,和廚房地上的麵粉一模一樣,心中不禁一緊。
“小順子,你今日出府采買,可有什麼異常?” 沈藜故作隨意地問道,她的眼神緊緊盯著小順子,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找到一絲破綻。
“沒...沒什麼異常啊。”小順子眼神閃爍,結結巴巴地說道,“就是...就是街上人特彆多,擠得很。”
小順子的雙手不自覺地揪著衣角,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沈藜舉起那枚銅錢,目光犀利:“那這個呢?是你掉的吧?”
小順子臉色一變,變得煞白,嘴唇微微顫抖:“這...這是我給翠花買胭脂的錢...”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聽不見。
“翠花?” 沈藜挑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哪個翠花?”
“就是...就是東街胭脂鋪的老板娘...” 小順子支支吾吾地說,他的眼神遊離,不敢直視沈藜的眼睛。
沈藜冷笑一聲:“小順子,你可知欺瞞之罪?這銅錢上沾的可是上等的茉莉香粉,東街的胭脂鋪可賣不起這麼貴的香粉。”
小順子撲通一聲跪下了,他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阿黎姐姐,對不起,不該騙你,這白玉簪子在這裡。”
說完後,他從懷中掏出白玉簪,丟在沈藜麵前,那簪子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沈藜撿起來準備還回阿榆,就聽見在沈藜旁邊的阿榆抱怨道:“這白玉簪子我不想要了,幸好殿下賞賜了我兩個,這個就送給你吧。”
阿榆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嫌棄,仿佛這白玉簪在小順子那裡走了一趟後就便不好了。
阿榆說完就離開了,留下了一頭霧水的沈藜。
正巧這時候阿枝的桂花餡粉果也做好了,那香甜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瞬間勾住了兩人的味蕾,讓他們暫時忘記了剛才的煩惱。
阿榆胡亂塞下幾個粉果在嘴裡,那滿足的神情溢於言表。
隨後又讓阿枝重新上鍋煮了幾個,準備帶給長平公主嘗嘗。
“殿下平時就愛吃甜的,這桂花餡的粉果,她肯定喜歡。”阿榆一邊嚼著粉果,一邊笑著說道。
此時長平公主殿中,燈火通明,暖意融融。
小順子正在宮殿逗弄著那隻偷吃魚的小饞貓,那貓在他懷裡慵懶地打著哈欠,全然不知自己剛剛引發了一場 “風波”。
長平見到阿榆端著粉果進屋後,嘴角微微上揚,笑道:“你怎麼和阿枝一樣,跟小饞貓似的,我不愛吃粉果,端下去吧。對了,那白玉簪子你賞給她沒有?”
長平的聲音難得溫柔而親切,帶著一絲寵溺。
阿榆聽到這話狡黠一笑:“殿下放心,我賞給她了。”
而沈藜這邊吃完桂花味的粉果就開開心心的躺下睡著了,連睡夢中都是粉果的香甜氣息。
除夕當天醒來的沈藜才發現,昨天都是一場夢,現實的冰冷瞬間將她拉回。
現在的公主府還在封禁中,冷冷清清,沒有偷吃魚的小貓,甚至連阿枝都沒有。她的心中湧起一陣失落。
沈藜的情緒有些低落,還沒起床就聽見一陣敲門聲音。
沈藜以為是來催她起床的小宮女,連忙答應著。
沒想到開門的是端著粉果的阿榆,阿榆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眼神中透著一絲不耐。
阿榆將粉果放在沈藜房間的桌上,動作有些隨意,然後隨手一扔就將白玉簪子丟在沈藜的床前。
隨後沒好氣的開口說道:“知道你昨天守夜了,起遲了,這是大家剩的粉果,還有這白玉簪子你不要多想,公主府宮女人人都有。”
阿榆說完也不等沈藜反應轉身就走了,沈藜迷迷糊糊下床,看著桌上的粉果和地上的白玉簪,心中五味雜陳。
她咬了一口還熱乎著的粉果,嗯,是桂花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