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三夜,沈藜未曾有過片刻安穩的睡眠,整個人隻覺疲憊不堪,好似被抽去了所有力氣。
她滿心盼著能回屋好好休整一番,舒緩這連日來的勞累。
然而,剛到屋門外,一陣劈裡啪啦的打砸聲便從屋內傳了出來。
沈藜心中一驚,連忙推開房門。
隻見她帶回來的那位傅老太太,此刻正陷入癲狂,在屋內四處打砸著物件。
傅老太太嘴裡還不停地叫嚷著要回家,那聲音尖銳而淒厲。
被安排照顧她的兩個小宮女,此刻正心急如焚地輪番上前安慰,試圖讓傅老太太冷靜下來。
可發了瘋的人哪能聽得進彆人的話,傅老太太依舊我行我素,尖叫大鬨不止。
兩個小宮女一瞧見沈藜回來,眼中瞬間燃起了希望的光芒,那眼神就像在茫茫沙漠中看到了救命的水源,滿是求救的意味。
她們兩人都要被這傅老太太折磨瘋了,再照看她幾天恐怕到時候這屋裡就有三個瘋子了。
沈藜麵對這癲狂的傅老太太,一時也沒了主意。
無奈之下,她隻得安排這兩個小宮女,小心翼翼地拿著軟布,將傅老太太捆綁起來。
為了防止傅老太太在發瘋時咬傷自己,沈藜又取來一個帕子,輕輕塞進傅老太太的嘴裡。
待一切處理妥當,沈藜看向兩個小宮女,神色凝重地吩咐道:
“今日殿下出門了,把行宮的守衛都一並帶走了。今晚戌時初,便是宮女們交班的時刻,那時行宮的看管會有所鬆懈。你們務必小心看護,千萬彆讓她跑了。”
兩個小宮女聽聞,忙不迭地點頭應承下來。
長平公主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了,她是去送燕王回邊疆。
本應回京述職的燕王,因望都國的王昨日突然病逝,望都國內陷入一片大亂。
聖上得知此事後,特意飛鴿傳書,令燕王不必回京,繼續留在邊疆戍守,以保邊疆安穩。
侍衛都被調走了,到了戌時初,意外還是發生了。
看守傅老太太的其中一個小宮女突然捂著肚子,麵露痛苦之色,聲稱自己肚子不適。
無奈之下,隻得留下一人在屋裡照看傅老太太。
傅老太太見狀,便說自己口渴難耐。
這小宮女見傅老太太身形枯瘦,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心想她應該也沒力氣逃跑,便放鬆了警惕,拿開了老人口中的帕子,還喂了些水給她喝。
緊接著,傅老太太又嘟囔著說自己想睡覺,身上的繩子綁著難受。
小宮女一時心軟,竟真的解開了繩子。
看著傅老太太安然睡熟後,小宮女這才放心地關上房門,轉身離開。
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剛關上門,裝睡的傅老太太便立刻睜開了眼睛。
傅老太太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謹慎地朝外麵張望了一番,見無人值守,便如脫韁的野馬一般,撒腿往外跑去。
此時的她,行動自然,全然不似平日裡那副瘋癲的模樣。
傅老太太順利從行宮溜了出來,她摸了摸身上,掏出所有的盤纏,攔了一輛行宮往外運輸拉糞的牛車。
她哼哧哼哧地爬上牛車,用所有的盤纏賄賂了車夫,催促著車夫,朝著稻縣的方向趕去。
等到了稻縣,夜色已然深沉。
傅老太太憑借著記憶,在黑暗中摸索著,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家。
由於她此前失蹤,院子外麵原本值守的衙役早已不見蹤影。
傅老太太來到院門前,伸手輕輕推開院門。
在進屋之前,她還格外小心地四處張望了一圈,確定無人跟蹤後,這才放心地邁進屋內。
她關上院門,又小心地插上了門栓,隨後徑直往後院走去。
隻見她從角落裡掏出一把鐵鍬,在院子裡的一棵樹下,開始用力地挖掘起來。
不一會兒,傅老太太好似挖到了什麼東西。
她停下手中的動作,打開懷裡的火折子,借著微弱的火光,仔細瞧去,隻見一塊梅花圖案的玉佩靜靜地躺在泥土之中,完好無損。
傅老太太這才鬆了一口氣,將玉佩小心翼翼地揣入懷中。
她緊緊地摸著懷裡的物件,似是生怕它會突然消失一般。
接著,傅老太太趕忙出了門,趁著夜色,又趕著牛車朝著外麵疾馳而去。
不多時,便來到了一個顯州官員的宅邸前。
傅老太太走上前,抬手敲響了門。
門開後,她對著開門的小廝亮出了懷中的梅花玉佩。
小廝見狀,立刻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後將傅老太太請了進去。
而傅老太太的這一係列舉動,全都被暗處的沈藜和長平監視著。
沈藜和長平帶著一眾侍衛,悄悄地躲在不遠處,一步一步地跟著傅老太太。
其實,從第一次見到傅老太太的時候,沈藜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通常發瘋之人,眼神大多渾濁無神,好似一潭死水。
可傅老太太的眼神卻清亮有神,透著一股彆樣的精明。
再者,傅老太太在一日三餐之時,總是表現得極為正常,可一旦吃飽喝足,便開始撒潑發瘋。
而且,她摔東西的時候,總是刻意避開那些可能會傷到自己的物件。
從種種跡象看來,沈藜斷定她是在裝瘋。
不僅如此,這幾天她們將傅老太太已安全的消息告知了牢中的傅之滔。
可出乎意料的是,傅之滔依舊守口如瓶,沒有吐露半點有用的信息。
沈藜由此猜測,傅之滔一定給了傅老太太一件信物,而這件信物必定關係重大,或許能保傅老太太性命無憂。
既然從傅之滔那裡撬不出任何線索,那就隻能從傅老太太這邊尋找突破口。
沈藜心生一計,先是讓兩個小宮女在傅老太太耳邊不停地念叨,說傅之滔明天就要被砍首了。
這一番話,如同重錘一般,敲在了傅老太太的心上,所以今天的她才顯得如此急切,發瘋的模樣也比往常更加不正常。
之後,沈藜又假意將行宮守衛鬆散的消息透露出去。
一切正如她所預料的那般,水到渠成。
而傅老太太拿著玉佩求助的官員家,沈藜也早已心中有數,正是顯州長史安蘊。
為了找出這個關鍵人物,沈藜可謂煞費苦心。
她翻遍了顯州三百三十二名官員的全部檔案卷宗,在那浩如煙海的文字中,一點一點地尋找著蛛絲馬跡。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她成功鎖定了安蘊這個人。
當然直接給傅老太太設下這個陷阱也能找出來,但是安蘊完完全全可以狡辯隻是幫忙照顧同僚母親,隻有將他的一切都掌握清楚才能讓他無話可說,乖乖認罪。
此刻,傅老太太進了安宅。
所有人都嚴陣以待,靜靜地等待著長平公主的命令。
隻要長平一聲令下,等候在外的侍衛們便會如猛虎下山一般,衝進去將安宅重重包圍。
然而,就在眾人屏息以待之時,一聲女人的尖叫驟然響起。
那聲音劃破夜空,格外刺耳,聽起來還格外耳熟,正是剛剛進去的傅老太太的聲音。
長平公主聽到這動靜,毫不猶豫地一聲令下。
刹那間,公主府的侍衛們如離弦之箭,朝著安宅衝去。
可誰也沒想到,竟被一人搶了先。
隻見在安宅旁邊的宅院裡,突然也衝出一夥人。
這些人手持刀劍,氣勢洶洶,領頭的人正是三皇子紀王李承澤。
從他的模樣來看,顯然是在安宅旁等候已久了。他出現的時機,隻可能比長平公主早。
紀王帶著驍騎衛如潮水般衝進安宅,長平公主和沈藜等人隻能跟在後麵。
當長平和沈藜好不容易扒拉開人群,衝進屋內時,看到的卻是安蘊的屍體。
安蘊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喉嚨被人一刀割開,鮮血早已流乾,場麵慘不忍睹。
紀王看到長平公主進屋,連忙將雙手攤開,一臉無辜地說道:
“皇姐,這人可不是本王殺的。本王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是這幅場景。雖然說本王來的比皇姐你早,但這安蘊的消息本王可是比皇姐你晚一點才知道的。”
紀王說罷,看了眼麵前倒地的屍體,又將眼神若有若無地掃過沈藜,帶著一絲調侃的意味說道:
“皇姐府上查出的消息,還真是跟篩子一樣,漏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說罷,他彎腰撿起傅老太太因驚嚇癱倒在地隨手扔在旁邊的玉佩,拿到燈光下仔細端詳。
隻見那玉佩上雕刻著六朵花瓣的梅花樣式,精致絕倫。
紀王眯了眯眼睛,隨後冷笑著說道:
“果然和這組織有關。本王最近一直在追查這個組織,多謝皇姐提供的消息。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勞煩皇姐了,本王自會親自徹查。皇姐還是好好修養,保重身體吧。”
就在這時,安宅門外突然又衝進來兩個人,一個是公主府的侍衛,另一個則是紀王的驍騎衛。
兩人一見到長平公主和紀王,立刻“撲通”一聲跪下,異口同聲地說道:“殿下,邊疆有緊急消息來報。”
“說!”長平和紀王幾乎同時厲聲喝道。
“安樂公主歿了。”這兩人同時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