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稻縣(1 / 1)

稻縣距離行宮並不遙遠,沈藜和長平二人騎上快馬,不多時便已抵達。

稻縣向來以種植水稻為主,此時正值四月,廣袤的土地上已布滿大規模的水稻田。

沈藜和長平將馬匹拴在稻縣外的官驛站,而後徒步向稻縣走去。

為避免引人注目,二人特意用泥土將全身外露的皮膚塗成黃色。

倘若有人問起,便稱自己是砌山縣的,近日遠嫁到隔壁縣,隻因先前在砌山縣時受過稻縣縣令傅之滔的恩惠,故而想送些自家飼養的雞和雞蛋,以表感恩之情。

然而,當稻縣的百姓聽聞傅之滔的名字時,神色瞬間變得怪異起來,甚至有人義憤填膺,當即破口大罵:

“呸!這狗官,貪得無厭,連鹽錢都敢算計。依我看,這官鹽價格的上漲,定是這狗官從中作梗。

不然,為何這狗官一被抓,鹽價就恢複正常了呢?你們還想著去送禮報恩?

看你們倆是年輕的姑娘,我才好心勸你們彆去。凡是跟這狗官有關的人,都被受害的老百姓砸了臭雞蛋,他娘也被氣得發瘋,呸,真是活該!”

沈藜和長平聽到百姓這般言論,立刻改變說法,暗示手中剛買的雞蛋是要去砸縣令家的臭雞蛋,並訴說自家深受這私鹽案的影響,此次便是要去那狗官家中發泄心中的憤懣。

儘管稻縣百姓聽聞此言,紛紛勸她們不要去惹事,畢竟如今縣令家中有州上派來的幾個衙役把守,外人根本無法靠近。

但百姓們還是將沈藜她們帶到了傅之滔的住所。

說起這傅之滔,其仕途頗為不順。

他苦讀二十年,方才進士及第。在此期間,一直靠夫人刺繡維持生計。

怎奈進士及第後,夫人沒享幾年福,便早早病逝。

他上任砌山縣縣丞後,好不容易做出些成績,在升任途中,父親卻又病故,無奈隻能先丁憂三年。

丁憂期滿,才被派到稻縣擔任縣令,可沒想到,剛上任一年就遭遇了這等禍事。

此刻,傅之滔的住所裡隻有他的老母親。

那是一個三進的院落,正如先前那人所說,門口確實有不少衙役看守。

細細數來,共有五人,前門兩人,後門兩人,院落外的茶鋪裡還有一人在遠處監視。

長平特意挑選眾人前往行宮參拜的日子前來調查,卻沒想到守衛依舊如此森嚴。

這地方又不能硬闖,傅之滔的住所雖說不在繁華的街道,卻也並非偏僻的郊外,周邊緊挨著好幾家農舍。

長平正思索著如何進入,隻見剛剛去買茶水的沈藜回來了,還帶來了一些消息。

沈藜剛剛登上附近的一個小山坡,朝傅之滔的住所內張望了一番,發現除了門口看守的幾個衙役,院落裡還有一個小丫鬟在伺候老太太。

回來的途中,在茶鋪買茶水時,沈藜還趁機給那個衙役下了點蒙汗藥。

沈藜話音剛落,茶鋪裡的衙役喝了幾口茶後,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長平對沈藜的行動力頗感驚訝,忙詢問她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沒想到沈藜稱自己剛剛已收買了幾個小朋友,隻需聽她的暗號,孩子們便會行動。

沈藜並未過多解釋,直接拉著長平來到茶鋪。

長平看著沈藜將暈倒的衙役藏好,而後對著前門院落處大聲呼喊:“官差大人,您還沒給錢怎麼就跑了?”

前門院落的衙役聽到呼喊,四處張望,卻不見那衙役的身影,頓時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沈藜安排的小孩聽到暗號,從後門處跑出來大喊:“後門有人打起來了!想要強行進門!”

前門院落的衙役聽聞,哪敢耽擱,立刻向後門跑去支援。

而後門此時,被沈藜安排的幾個人佯裝打起架來。

趁著這個空檔,沈藜帶著長平迅速閃身進入了院落。

院落內的小丫鬟見沈藜她們闖入,正要尖叫,沈藜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用事先準備好帶有蒙汗藥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嘴,沒一會兒,小丫鬟便暈了過去。

這時,長平才有機會開口:“我們得抓緊時間,萬一那小孩把我們出賣了怎麼辦?”

沈藜卻讓她放心,稱剛剛在縣城門口打聽消息買杏仁糖時,得知整個縣城隻有一家在賣杏仁糖。

她把最後一點糖分給了那個小朋友,見他意猶未儘,又給了他五文錢,而這五文錢恰好夠買一碗杏仁糖。

此時,那個小朋友肯定正跑去縣城門口買杏仁糖,來回一趟加上吃糖的時間,足夠她們將院子搜個兩遍了。

長平聽後,這才放下心來。

她一頭衝進寢屋開始查找線索,而沈藜則直奔後院的廚房。

二人都明白,書房如今肯定找不出任何有用信息,畢竟前來調查的官員早已將書房翻了個底朝天,有用的東西早就被帶走了。

而廚房,往往是所有調查官員最難以想到的地方。

沈藜前去查看,正是為了驗證自己心中的猜想。

果不其然,跟沈藜猜想的一樣,這傅之滔不僅不是主謀,甚至很可能並非自願參與此事。

通常而言,私鹽和官鹽雖都為粗鹽,但私鹽顆粒往往更為粗大。私鹽顏色較深,質地粗糙,常呈現灰白色,還帶有一些雜質,且較為潮濕。

然而,傅之滔後院廚房所用的卻是官鹽,摸起來乾爽。

私鹽僅剩下一小罐,自從傅之滔被抓後,老太太的飯菜都是由外麵的人送來,廚房一直無人使用。

再查看廚房後院懸掛的醃漬之物,竟全是用私鹽醃製,沒有一樣是用粗鹽醃漬的。

如此看來,傅之滔或許參與了這販賣私鹽的案子,卻並非出於自願,甚至可能對私鹽一事極為厭惡,連粗鹽都不願在自家見到。

不情願參與卻又不得不參與,看來逼迫他的人,不僅是他的上級,還可能是他的舊相識,手裡握著他的把柄。

究竟是州級官員,還是京都裡更高層的人物呢?

看來回去後得再仔細翻閱一下傅之滔的履曆了。

而長平這邊,在寢屋中也發現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個粗鹽罐子的碎片,不難看出,原主人對這個罐子恨之入骨,不僅將粗鹽全部倒出,還將其打碎並狠狠踩了幾腳。

也正因如此,長平才發現罐子內部底麵印刻著一個圖案——一個六瓣梅花的圖案。

長平仔細地將碎片上的粗鹽擦拭乾淨,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包起來,揣進了懷裡。

隨後,她走出寢屋,正巧遇到沈藜。

沈藜將自己的猜想毫無保留地告知了長平,長平聽後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佯稱自己什麼都沒找到。

沈藜並未起疑,畢竟她們今日前來的主要目的並非指望能搜出什麼有用信息,而是為了屋內那位已經瘋癲的老太太。

傅之滔被抓後,始終未吐露任何信息,看來是放心不下他的母親。

沈藜和長平今日便打算將這老太太偷偷帶出去。

雖說已經將老太太迷暈,且剛剛騙過了幾名衙役得以進入,但此刻要帶著一個暈倒且毫無力氣的老太太出去,著實有些困難。

就在這時,沈藜突然朝著長平跪下,說道:“殿下,多有冒犯,還請您幫忙背著這老太太,奴婢定會讓您順利出去。”

言罷,沈藜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無奈之下,長平隻好將老太太背在身上,用自己的披風將人固定好。

而沈藜則爬上靠近院落的圍牆,騎在牆頭上。

隨後,長平高聲呼喊:“你乾嘛,快下來,這裡不許翻進去!”

後門的兩個衙役聽到聲響,趕忙上前查看。

一眼便瞧見沈藜騎在牆頭上,似乎準備翻進院子,當即喝令她下來。

而此時,長平背著老太太,趁機從後門悄悄溜了出去。

沈藜下來後,連忙賠禮道歉,還拿起準備好的雞蛋,狠狠砸向牆麵,哭罵道:“都是這狗官,害得俺家破人亡!”

兩個衙役懶得聽沈藜在這裡哭鬨,不耐煩地打發她趕緊離開。

沈藜離開後,立刻找到長平,隨後扶著長平背上的老太太,朝著縣城外小跑而去。

一邊跑,一邊哭訴:“俺娘嘞,您可要堅持住啊,我一定要讓您見到小姑子最後一麵。”

遇到想要上前幫忙的人,沈藜立刻擺擺手,稱自家相公就在縣城門口趕著牛車等著,要是讓外男幫忙,相公定會打死她們。

等出了城門口,長平終於能歇上一會兒,可把她累壞了。看著旁邊依舊精神抖擻的沈藜,長平不禁懷疑這丫頭是不是故意的。

然而,當兩人趕到驛站時,卻發現她們的馬不知何時竟被人偷走了。

回到百花宴上,眾人欣賞完一出戲後,有一個官員喝得醉醺醺的,搖搖晃晃地朝著主位上的公主走去。

公主坐在主位,四周皆用絲綢紗布做成帷幕環繞。

公主坐在帷幕之中,正悠然地喝著茶,頭上依舊戴著帷帽。

那官員手持酒壺,上前說道:

“殿下,在下胡勇,嗝,久仰您的芳名,在下早聞公主容貌傾國傾城,仿若仙子下凡,令人心生向往。先前在京城之時,在下有幸遠遠望見公主一眼,那驚鴻一瞥,便讓在下從此難以忘懷。

今日,在下鬥膽,不知能否有幸一睹公主的尊容,以解心中長久以來的傾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