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藜等人聽聞要即刻奔赴顯州的消息時,皆不禁一愣,麵上滿是驚愕之色。
她們著實未曾料到,昨天才剛從禁足中解脫出來,今天便要即刻啟程,前往那遠在千裡之外的顯州。
心中雖有諸多疑惑,卻又不敢貿然詢問緣由,隻能聽從長平公主的吩咐,趕忙著手收拾行裝。
此時,車馬已然備好,眾人須連夜踏上這前往顯州的路途。
自京城至顯州,直線距離約莫四百公裡。
然而,此次行程,長平公主卻選擇了水陸聯運的方式,如此一來,路程便比單純乘坐馬車更為遙遠。
其實,乘坐馬車本可更快抵達顯州。
但長平公主擔心途中遭遇埋伏襲擊,故而特意安排了一隊人,聲勢浩大地打著她的旗號,乘坐馬車先行前往顯州,以此來混淆視聽。
而她自己,則帶領另一隊人,低調地踏上了水陸聯運的行程。
儘管長平公主對外宣稱此次前往顯州,乃是為了欣賞當地的繁花美景,去當地修養散心,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行事極為謹慎。
所謂的水陸聯運,其中九成的路線皆是在水路之上。
她們先是乘坐馬車從京城出發,抵達弁州。
而後,借助大運河的通濟渠段,乘船而行。這一段路程相對較短,通常隻需幾日便可順利抵達。
接著,順著通濟渠繼續南下,進入槐河,再由邗溝輾轉進入長江,最終到達佯州。這一段行程頗為漫長,大約需要耗費十幾天的時間。
最後,從佯州啟程,沿著長江水路向西行進,方能抵達顯州。長江江麵寬闊無垠,水流複雜多變,行船速度難免會受到一定的影響,這段行程大概也得十幾天。
如此算來,在水路之上,總共便需耗費一個多月的時間,這可著實讓沈藜吃儘了苦頭。
沈藜自重生以來,從未有過這般難受的體驗,甚至比之前被捆綁在牛車上時還要煎熬。
她這才驚覺,自己竟然暈船。
前世,她在十五歲時便遭人奪舍,至此以後就沒有了人的感受。
在十五歲之前,唯一出過的一趟遠門,便是七歲那年,母親帶著她逃往蜀都。
一路上,行程皆依賴馬車,況且蜀都多山,沈藜此前甚少接觸船隻,即便偶爾接觸,也從未在船上待過如此之久。
上船的最初兩天,沈藜尚可勉強支撐。
然而,往後幾日,暈船的症狀便愈發嚴重起來,對她而言,這簡直如同噩夢一般。
隻見她頭暈目眩,惡心欲吐,臉色愈發蒼白,上船之後,竟無一日是清醒的。
沈藜的狀態極差,要麼是依靠太醫所開的安魂藥,昏睡上兩三天,要麼便是被餓醒,起來吃點東西後,旋即便又嘔吐不止。
就這樣,一個半月的時間過去,沈藜整整瘦了十幾斤。
這一年來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肉,此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直讓照顧她的小宮女心疼不已。
迷迷糊糊中,沈藜終於醒來,恍惚間發現船已靠岸,她還以為已然抵達顯州,便下船想要透透氣。
然而,待她下船後才發覺,此地並非顯州,而是富縣。
“富縣?”沈藜喃喃自語,這名字聽起來頗為耳熟。
稍加思索,她便猛地想起,自己剛重生過來時,所解決的第一個案子,可不就是富縣縣令的案子嘛。
隻是如今,富縣在更換縣令之後,往昔的繁華已然不再,街道上顯得格外冷清。
街道正中央,有一座宅邸正在被拆卸。
沈藜瞧著那些建築材料,皆是嶄新的模樣,顯然這宅子才剛剛建好不久,卻沒想到這麼快便要被拆除。
沈藜滿心疑惑,連忙上前向路人打聽。
路人告知她,這宅子原是先皇那位貴妃母家的產業。
孫縣令和賈善死後,此地便歸了先皇貴妃的母家。
可誰能料到,貴妃驟然崩逝,皇權更迭又如此迅速,這宅子剛修好,便被朝廷以無主之地的名義收回了。
沈藜聽完後,問出了她最為關心的一個問題:“那些從邊疆來的難民,如今都去了何處?”
路人聽聞沈藜的話,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吐槽道:
“還是新縣令好呀,把這些乞丐強盜都給趕了出去。誰知道他們去了哪裡,說不定死在路上了也未可知,反正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後麵的話,沈藜並未再聽下去。
她心中明白,此人的憤慨並非毫無緣由。
外來難民的湧入,勢必會導致當地治安變差。畢竟這些難民大多背井離鄉,一路之上,為了生存,難免會做出偷搶掠奪之事。
即便其中有道德水準較高之人,來到此地,也會在一定程度上擠壓當地人的勞動機會。
可這一切,又豈能完全歸咎於難民呢?
此前,朝廷在邊疆戰事失利,致使成千上萬的百姓流離失所,被迫北上流浪。朝廷本應派遣專門的官員來妥善安置這些人。
不過好在,如今的邊疆有燕王坐鎮。
聽聞燕王乃是一位驍勇善戰的少年將軍,在他的守護下,如今邊疆局勢逐漸穩定。
上船後沈藜正思索間,被身旁的小宮女打斷。
小宮女誤以為沈藜在思考先皇貴妃母家的事情,便順口跟她講了一個八卦:
“先皇貴妃娘娘的親弟弟,之前可是被咱們燕王殿下救下來的呢。當時,先皇貴妃送了好多稀世珍寶給燕王殿下,結果燕王殿下看都沒看一眼,轉頭就把這些珍寶送給了一個人。這個人呀是我們公主府的秘密~”
待沈藜抵達顯州時,她整個人瘦了整整一圈,那副憔悴不堪的模樣,連長平公主見了都大為吃驚。
考慮到沈藜一路舟車勞頓,初到顯州可能吃不慣當地食物,長平公主特意恩準她出府,去買點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並休息半日。
沈藜特意挑選了一家頗具蜀都風味的酒樓,打算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可菜剛上桌,她還沒吃上兩口,廂房的門便突然被人打開。
沈藜正要出聲斥責,卻一眼看清了來人,竟是許久未見的沈歸荑。
沈藜心中滿是疑惑,還未等她開口,沈歸荑便率先說道:
“萊倩,你可還記得你的舊主子?當初我救你之時,你是如何說的?
好像是‘您們就如同小人再生父母一般,小人一定為夫人小姐肝腦塗地、當牛做馬,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以報答您們的大恩大德’,這話可還記得?”
沈藜聽聞此言,立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訴道:
“奴婢也一直想著報答小姐的救命之恩啊,隻是奴婢跟隨公主殿下,實是被逼無奈。當時為了救小姐,就算犯下欺君之罪,奴婢也在所不惜。
可後來公主殿下聽聞奴婢的遭遇,非但沒有怪罪,反而原諒了奴婢的冒犯,還特意恩準奴婢侍奉在她左右。但小姐的恩情,奴婢一刻也未曾忘記啊。”
沈歸荑聽著沈藜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便說道:“你沒忘就好。對了,知道你一直牽掛家人,我已將你的母親和兩個妹妹一同接到京城居住了。”
看到沈藜一臉錯愕的表情,沈歸荑甚是滿意,也不再廢話,直接切入正題:
“你向來聰明,長平公主來顯州的目的,你心裡肯定清楚。我也不要求你為我上刀山下火海,你隻需將長平公主查到的東西,以及你的猜想,提前告知我便可。”
見沈藜遲遲沒有回應,沈歸荑隨手將一封信扔在她麵前,信封上,隻有稚嫩的四個字:“阿姐親啟。”
沈藜看著這封信,沉默良久,最終緩緩開口道:“好。”
沈歸荑以為自己在酒樓附近安排了人手,便能確保此次交易不被發現。
然而,她終究還是太過年輕,這一幕,早就被長平公主安排的暗衛聽得清清楚楚。
暗衛將此事彙報給長平公主後,長平公主沉默不語。
倒是一旁的宮女阿榆率先開口,氣憤地說道:“枉殿下平日裡對她那般好,沒想到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