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公主禁足期滿,一年的幽居生活終告結束,重獲自由。
這一年間,朝堂風雲變幻,諸多要事接連發生。
晉王李昌榮登大寶,君臨天下,旋即冊立其長子為太子,將其置於東宮,協助自己處理繁雜朝政。
其餘諸子,依照長幼順序,分彆被冊封為齊王、紀王與燕王。
齊王獲任禮部侍郎,執掌禮儀教化之職;紀王從驍騎衛統領擢升為巡撫,代天子巡狩四方,監察地方官員,維係朝廷綱紀;燕王則膺任封疆總督,鎮守一方,肩負保境安民之重任。
李昌的兩位女兒,長平公主與東臨公主,亦受封位號,然所得不過是些食邑與田產,在這權力的棋局中,相較諸位皇子,所獲稍顯單薄。
原晉王府的晉王妃,順理成章被冊立為皇後,母儀天下。
而其餘妾室,也各有晉升,獲封不同位分,其中皇貴妃一人、德妃一人、淑妃一人、昭儀一人、美人兩人。
此後,朝臣們見新皇後宮空虛,便紛紛上奏,懇請重啟選秀,以充盈後宮。新皇思慮之後,予以應允。
提及冊立後宮,其間還有一段波折。
李昌登基之初,竟有立側王妃為皇後,而將原晉王妃降為德妃之意。
然原晉王妃並無過錯,且為李昌誕下兩子一女,即太子、長平公主與燕王。
太子生母無過,若由正室貶為妾室,於情於理皆不合。
故而群臣拚死進諫,極力阻止,最終李昌無奈收回成命。
不過,他還是封了側王妃為皇貴妃,位同副後,這也開創了周國在皇後在位時就冊立皇貴妃的先例。
這位原晉王妃,早在高宗時期便與李昌定下婚約。
無奈高宗驟然離世,女皇登基,恰逢國喪,依製不能嫁娶,這門婚事便一直擱置。
後來的故事,情節不免落入俗套。
李昌外出途中遭遇刺客,身負重傷,不幸失憶,幸得家世貧寒的側王妃搭救。
二人在相處過程中,情愫暗生,在鄉間結為夫妻,過起了平凡的日子。
待李昌被人尋回,他念及與側王妃的夫妻情分,欲以八抬大轎將其以正妻之禮迎進晉王府,而將原先的未婚妻降為側妃。
然而,周國從未有過平民女子為王妃的先例,更何況晉王妃的母家是趙原王氏,乃是名震天下的名門望族。
人才濟濟,多位族人官至宰相及高官,素有 “天下第一高門,北方豪族之首” 的美譽。
此事在各方阻力下,最終不了了之。
還是女皇親自出麵調解,才使得晉王妃順利嫁入晉王府,而晉王的民間妻子,隻能以側妃之名入府。
誰能想到,這妻變妾、妾變妻的戲碼,時隔幾十年,險些再度上演。
再說會長平公主,禁足剛一結束,便被當今聖上急召入宮密談。
密談之事與一樁私鹽販賣大案息息相關。
在周國,食鹽向來由朝廷壟斷掌控,嚴禁私人擅自經營。
食鹽專賣製度極為嚴密完備,實行官運官銷模式。
官府先行收購食鹽,而後組織運輸與銷售。由於各地官府成本各異,故而食鹽售價由本地官府自行調整。
然而,部分地方官府貪汙之風盛行,兩稅收入難以滿足其奢靡的財政開支,遂肆意抬高鹽價。
鹽價飆升,致使普通百姓無力購買,生活苦不堪言。
恰逢皇位交替之際,監管有所鬆懈,顯州便出現了此種亂象。
顯州之地,雖非特彆富庶,但其地理位置卻至關重要,乃是南方沿海數州與內陸各州之間的樞紐,平日裡運往內陸的食鹽皆需途經此地。
就在此時,顯州出現了黃仙、汪漕二人,此二人本是私鹽販子出身。
他們瞅準社會上許多人缺鹽又買不起高價官鹽的時機,公然違禁製販私鹽。發展到後來,竟煽動並領導了大規模的農民暴動。
聖上得知此事後,深知顯州之重要,即刻安排三皇子紀王李承澤以巡撫身份前往顯州徹查此案。
一番周折後,雖成功抓獲黃仙與汪漕二人,但聖上對此結果並不滿意。
在州縣公然販賣私鹽,調查數月,卻僅揪出兩個商戶私鹽販子,而顯州官員竟皆稱清白,這顯然不符合常理。
此前數月,聖上也曾陸續派遣其他刺史前往顯州調查,然而,每次都是徒勞無功,即便發現些許線索,最終也都斷在顯州一個小縣城的縣官身上。
聖上初登大寶,對私鹽一案極為重視。
昨日聽聞長平公主解禁,便有官員建言,不妨讓長平公主參與調查此案。
理由有三:
其一,長平公主身為女子,既無實權,又無官職,顯州官員對其防備之心想必不會太重;
其二,女皇在世時,便曾誇讚長平公主聰慧過人,頗具自己當年風範,想必她定能明察秋毫;
其三,長平公主已被禁足整整一年,即便此案牽連到京城權貴,她與之關聯也最小。況且,長平公主身為皇室宗親,關鍵時刻可代表聖上行使權力。
聖上聞之,覺得此提議頗有道理,遂匆匆將長平公主召至麒麟殿,與之秘密商議。
長平公主麵對這來之不易的機會,自然欣然應允。
待她從麒麟殿出來,正準備出宮時,被一位宮女攔住去路。
這宮女看似年長,衣著卻極為華麗,不似尋常宮女。
長平公主一眼便知其身份,這人乃是皇後宮中的掌事姑姑崔姑姑。
崔姑姑攔住長平公主,福身行禮,趕忙說道:“皇後娘娘聽聞殿下進宮,特意讓人準備了一桌殿下最愛吃的點心,此刻正在鳳儀殿恭候殿下大駕。”
長平公主聽後,神色未動,隻淡淡回應:“多謝娘娘厚愛,本宮尚有要緊事亟待處理,就不叨擾了。”
言罷,徑直繞過崔姑姑,闊步離去。
崔姑姑不敢強行阻攔,焦急之下問道:“殿下還在怪罪娘娘嗎?娘娘也是身不由己啊。”
長平公主並未回頭,腳步不停,隻冷冷吐出兩個字:“不敢。”
見崔姑姑獨自返回鳳儀宮,其他宮女見狀,皆麵露失望之色。
崔姑姑並未進殿,隻吩咐人將桌上的點心撤下,生怕皇後娘娘瞧見傷心。
隨後,她望向獨坐在殿中下棋的女子,不禁長長歎了口氣。
這聲歎息傳入殿中女子耳中,然而女子神色依舊平靜,眼神都未波動一下,隻是將手中的白子輕輕放進棋盤之中,此時棋局便成定局。
女子麵前的棋盤上,黑子已布下102枚,在棋盤上占據明顯優勢。
反觀白子,目前僅落子87枚,分布略顯分散,看似處於劣勢。
黑子在左上角以星位與小目組合開局,迅速向外擴張勢力;白子則在右上角以二連星開局後,在與黑子的對弈中,未能搶占到理想的要點,被黑子步步緊逼。
不過,在棋盤的左下角,白子看似隨意落下的幾顆棋子,實則暗藏乾坤。
女子最後將一顆白子落下在左下角,局勢瞬間扭轉。
這一步棋,堪稱神來之筆,它立刻與周邊白子形成絕妙的聯絡。
白子通過這一落子,巧妙地在黑子包圍圈中構建起一個 “倒脫靴” 的殺棋形狀。
黑子若想破局,無論怎樣應對都將陷入兩難之境。
若黑子試圖切斷這顆白子與其他白子的聯係,白子便能利用事先埋下的伏筆,巧妙施展打劫手段,通過不斷的劫爭,打破黑子的整體布局,獲取關鍵的先手權。
在劫爭過程中,白子還能順勢對黑子右下角的棋型展開衝擊,直擊其薄弱環節。
若黑子選擇妥協,放棄對這顆關鍵白子的抵抗,白子則能迅速擴大戰果,將左下角的實地牢牢掌控,並借此與中腹的白子形成呼應,逐步蠶食黑子的勢力範圍。
如此一來,白子在實地與厚勢上均能實現反超,從而一舉奠定勝局。
女子自然明白這局勢,落下白子後,紅唇輕啟,悠悠說道:“我贏了。”
但此時,殿中下棋之人隻有女子一人,她既執黑棋,又執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