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春滿樓(1 / 1)

沈歸荑瞧完那冗長又有些乏味的和親儀式,隻覺得心裡憋悶得慌,無趣極了。

她本滿心盼著能在街上撞上幾個皇室宗族的子弟,可現實卻給她潑了盆冷水,一個都沒見著,這讓她失望透頂。

不單如此,那些平日裡看著風流倜儻的俊逸男子,這會兒也跟人間蒸發了似的,影都沒一個。

更奇怪的是,不知從啥時候起,街上的女子出行都時興戴帷帽了。

不過,沈歸荑可沒這講究,她今兒個為了行動方便,特意挑了身男裝,還精心捯飭了一番,甚至還在嘴唇上方粘了個小胡子,乍一看,還真有幾分男子的模樣。

不光她自己這麼打扮,沈藜、越溪和芙萊也都被她拾掇成了小廝的模樣。

沈藜眼珠子滴溜一轉,瞅準時機,趕忙向沈歸荑提議:“咱們去附近那大名鼎鼎的官妓院逛逛唄。”

沈歸荑一聽,眼睛瞬間亮了,精神頭也足了。在她的想法裡,穿越女來了古代,頭一個必去的地兒那肯定是青樓啊。

這會兒自己一身男裝,正好去逗逗那些嬌美的姑娘,說不定還能邂逅個帥氣公子,成就一段佳話呢,她看過的那些小說裡,不都這麼寫的嘛。

那些花魁,往往還是掌握著諸多秘密的間諜,到最後,保準把自己的財富和秘密一股腦全倒給主角。

如今自己穿越到這世上,沈歸荑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就是主角,啥事兒都得圍著她轉。

再說了,對於沈藜提到的官妓院,沈歸荑早有耳聞。聽說那裡有一部分女子,是被抄了家的官家大小姐,來這兒的客人,那可都是非富即貴,普通老百姓,連門兒都摸不著。

這就更給這家官妓院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讓沈歸荑心癢癢的,恨不得立馬就去探個究竟。

其實,沈藜提議來官妓院,可不是為了湊湊熱鬨,她心裡對這種地方厭惡得很。

她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找到自己的表姐楊海珠。

回想起七年前,舅舅楊思治謀反。楊家的男丁,但凡年滿十二歲的,全都被殘忍絞殺,未滿十二歲的,被流放到偏遠荒涼的黔州,生死未卜。

楊家的女子命運更是淒慘,全都被充為官妓,從此沒了自由,任人擺弄。

在蜀都的時候,沈藜就沒少費心思,到處托人找關係,把自己的零花錢全搭進去了,就盼著能得到一星半點關於表姐的線索。

可現實殘酷得很,不管她怎麼努力,愣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她也曾滿懷希望地給父親沈昂寫信,求他幫忙,可沈昂卻跟沒看見似的,對她的請求置若罔聞。

這幾天到了京城,沈藜也沒放棄,繼續一個人打聽。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查到,當年楊家被抄家後,女眷都被送到了一家叫春滿樓的官妓院。

這春滿樓,和一般的青樓可不一樣,一點兒豔俗的樣子都沒有,反倒以高雅出名。

春滿樓外麵,沒有那些青樓常見的招攬客人的喧鬨,四周牆壁上掛的,都是一幅幅名家字畫,空氣中還飄散著淡淡的花香與墨香。

大廳中央,一位花魁正優雅地彈奏著古琴,悠揚的琴聲如同潺潺流水,在整個空間裡回蕩,讓人聽得如癡如醉。

雖說春滿樓是專門伺候達官顯貴的地兒,但它獨特的魅力和名聲,也吸引了一些兜裡沒錢卻滿肚子才情的文人墨客。

沈藜她們一行人剛到門口,就聽到一陣吵鬨聲。隻見一個書生在門口哭得撕心裂肺。

聽他自己說,他是從外州千裡迢迢進京趕考的考生,家裡本來就窮,沒想到在這春滿樓裡,被一個叫紫荊的女子騙光了身上所有的錢,現在走投無路,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這家黑店還要趕他走,他悲憤交加,懇請圍觀的百姓為他主持公道。

春滿樓的老鴇一開始本想直接叫人把這鬨事的書生攆出去,可今天樓裡來了幾位身份尊貴的大人物,她也怕這麼一鬨,掃了人家的興。

思來想去,老鴇強忍著怒火,客客氣氣地把書生請了進去,想著先穩住,啥事兒都好商量,可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壞了春滿樓的名聲。

沈歸荑最不耐煩看這種亂糟糟、拖拖拉拉的戲碼,她滿心就想著趕緊進去逛逛,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可帶著這麼多人一起進去,總歸不太自在。琢磨了半天,她最後隻帶著芙萊走了進去。

沈歸荑隨手扔給老鴇一錠銀子,老鴇抬眼打量她,雖說看出是個女子,可這春滿樓以前也常有女扮男裝的小姐來玩兒。

再瞧她出手就是一錠銀子,身上穿的料子也是上好的絲綢,老鴇心裡估摸,這沒準兒是哪個達官貴族家任性的小姐。

老鴇心裡明白,這種權貴可惹不起,也犯不著得罪,乾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她進去了。

越溪被沈歸荑安排守在前門,要是有啥突發情況,就趕緊給她報信。

沈藜則被安排在了後門,沈歸荑想著,沈藜機靈,萬一出了事,她也好迅速衝進去救人,而這安排,正合沈藜的心意。

沈藜來到後門,腦子一轉,立馬編了個借口。

她滿臉焦急地對看守後門的人說:“我們家那位厲害的主母要進來抓主子和小三,我是來給主子報信,讓他快跑的。”

這種事兒在春滿樓太常見了,看守後門的人聽了,也不覺得稀奇。

而且,他也注意到這丫頭雖然身形瘦弱,可身上穿的衣裳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再加上這丫頭看著柔柔弱弱的,也不像是能惹出大禍的人,就悄悄放她進去了。

後門連著的後院,是春滿樓打雜的地方,專門負責姑娘們的衣食住行。放眼望去,大多是些上了年紀的婆子或者殘疾、毀容的女子,正忙著洗衣服。

沈藜眼珠子一轉,又編了個謊話,說自己是剛被買來乾活的小丫頭,然後趕忙過去幫一個看著年紀比較大的婆子乾活,想套套近乎。

有人問起沈藜的來曆,她就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

“我家以前是楊家的仆人,想當年楊家多風光啊,誰知道後來被抄家了,我們家也受牽連,沒辦法,隻能回鄉種地,勉強糊口。後來我爹娘病重,實在沒辦法,我就被賣到這兒來了。老鴇看我年紀小,還不能接客,就先讓我在這兒乾活。”

說完,她裝作不經意地提了一句:“我聽說楊家的夫人和小姐都在這樓裡,不知道現在掛牌叫啥呀?”

那婆子先是一臉驚訝,接著趕緊壓低聲音,神色慌張地小聲說:

“你還不知道啊?楊家的夫人和兩位小姐,七年前剛來的時候,就受不了羞辱,上吊自儘了。你可得小心點兒,就因為這事,這春滿樓時不時就鬨鬼呢。金姨最討厭彆人提鬨鬼的事兒,要是讓她聽見了,你可就沒好果子吃了。”

沈藜聽了這話,心裡一驚,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清楚地記得,前世晉王登基好幾年後,那時候沈歸荑都嫁給三皇子好幾年了,突然收到春滿樓送來的楊家遺物。

所以沈藜一直以為楊海珠是那時候才去世的,可現在仔細一想,送來遺物的人當時也沒明說楊海珠是那時候死的。

沈藜強忍著心裡的波瀾,趕緊調整好情緒,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問:“楊家的女子真可憐,死了都沒人敢祭拜,不過也是,她們的遺物肯定早就沒了。”

婆子聽了沈藜的感慨,臉上露出一絲疑惑,抬手朝後院狗窩旁邊的垃圾堆指了指說:

“這樓裡姑娘們的遺物都在那兒呢,沒人要,也沒人敢扔。畢竟這樓裡好多姑娘都是以前的官家小姐,誰也說不準她們家會不會東山再起,到時候來找麻煩。所以姑娘們的遺物按規矩都不扔,不過值錢的東西都被金姨拿走了。”

沈藜一聽,找了個借口,衝向垃圾堆,急切地翻找起來。

這垃圾堆雖然亂,但好在東西都是用布包著的,而且包上還繡著姓氏,找起來倒也不算太難。

沈藜心急如焚,雙手在垃圾堆裡不停地翻,找了好久好久,終於從最底下翻出一個繡著 “楊” 字的包裹。

沈藜雙手顫抖著打開一看,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

裡麵都是些看著不值錢的東西,像粗糙的木頭簪子、舊木頭鐲子什麼的,可沈藜對這些東西印象深刻,因為都是她親手做了送給楊海珠的。

沈藜擦了擦眼角快要流下來的眼淚,又繼續打開包裹仔細找,可找了半天,前世沈歸荑收到的遺物裡有的六瓣梅花圖,卻怎麼也沒找到。

沈藜記得清清楚楚,前世那圖騰是畫在一小塊布上的,根本不值錢。

可現在這包裹裡壓根兒沒有這東西,沈藜突然意識到,也許前世有人故意把圖塞給沈歸荑,想給她點兒暗示,隻是沈歸荑當時沒在意罷了。

可這個人到底是誰呢?會是春滿樓的人嗎?

就在沈藜陷入沉思的時候,突然聽到前院傳來一個尖銳的女聲尖叫:“殺人了!有人殺人了!”

這聲尖叫一下子打斷了沈藜的思緒,讓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兒。

緊接著,又一聲尖銳的女聲響起,在尖叫。

沈藜仔細一聽,心裡 “咯噔” 一下,這聲音好像是沈歸荑的。

她不敢耽擱,趕緊把包裹重新包好,扔回垃圾堆,拔腿就往前院跑,想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沈藜壓根兒不知道,就在她匆匆離開後,一個神秘的身影悄悄靠近了那堆包裹。

這人撿起沈藜剛扔下的包裹,仔細查看,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沈藜心急火燎地衝進前院,抬頭一看,二樓被圍得水泄不通,人群熙熙攘攘。

她使出吃奶的勁兒,撥開人群,拚命往裡擠。

好不容易擠進去,眼前的一幕讓她驚呆了。

隻見沈歸荑雙手沾滿鮮血,手裡還緊緊握著一把染血的匕首,眼神空洞地坐在地上。

在她麵前,躺著一個女子,身下湧出大量的鮮血,把地麵都染紅了,場麵十分嚇人。

沈歸荑看見沈藜,嘴裡一直念叨著:“有鬼,這裡有鬼。”

她的眼神空洞無神,顯然是受了極大的驚嚇,整個人都沉浸在極度的恐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