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地倒計(貳)(1 / 1)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定有解決之法。

秦淵突然發瘋甩開她,眸底那見到她的一瞬的柔情也瞬間灰飛煙滅,“都給我滾!都該死,你們都該死!”

他盯著麵前的陸挽釵,忽而出手扼住她的脖頸,“你也想殺我啊大哥?哦……還有二哥在給你出謀劃策吧?”

“那你也得掂量掂量你們到底夠不夠格!”

陸挽釵眼睛驟然睜大。

大王爺和二皇子……不是在當年眾皇子奪嫡中就已經死了嗎?

難道他的心結就是當年奪嫡之事?

她隻感覺到一陣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忽而萬分後悔為何要到這地方來招惹帝王。

這些日子她將失憶的帝王玩弄得隻圍著她一人團團轉,被他麵上的感激與親近衝昏頭腦,竟忘了他原本是帝王。

君心難測、伴君伴虎,這話自古以來便不是說說而已。

死亡近在咫尺,她垂下眼皮,望著自己的眼簾,窒息讓她無法思考。

“都該死……都該死……”秦淵像是身體後背的傷口被牽動,忽然鬆開扼住她脖頸的手,緩緩垂下去。

整個人也慢慢平靜下來。

陸挽釵猛地呼吸道新鮮空氣,劇烈地咳嗽著,似乎把這輩子想咳嗽的都咳出來。

她跌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任由摔碎的陶瓷碎片劃破她的手指。

片刻寂靜之後,那邊傳來嘶啞的男聲,還帶著幾分遲疑,“……是你?”

頸下又傳來一陣令人戰栗的冰涼,遲疑間,那人突然後退兩步,與她拉開距離。

他右手動了動想站起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從手臂處傳來,秦淵眉頭緊緊皺起,擰成一個川字,渾身的疼痛令他幾乎站不住,踉蹌著跌倒在地。

陸挽釵連忙走過去將他扶起來,“你等著,我去給你找大夫!”

說著便轉身朝外走去,隻聽身後秦淵沉重地喘著氣,身後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

秦淵重重地咳嗽著,最後竟“噗”地一聲噴.出一口血來,他用手拭去那嘴角的血液,“算了。”

走到門旁的陸挽釵身形一頓,轉身望向他,隻見他此刻瞳眸已然清明起來,先前眸中的雲霧與紅眼都儘數散去,再看過去時,他眸中的瞳仁仍舊是如黑曜石般深不見底的玄色。

不說不笑,仿佛還是從前那個冷心冷情的帝王。

隻見他的喘息之數逐漸緩下來,秦淵撫著胸口細細吐納著調息,隨後望向她緩緩搖搖頭,“不用了,這一次算是熬過去了。”

他似乎在掙.紮著站起來,而後不動聲色地把那傷人的木棍踢到一邊。

“明郎君……”

陸挽釵剛剛走出去兩步,回頭見秦淵再次睜開眼睛,她身形微微戰栗著,眸中染著驚懼之色,不住地後退著看著他。

秦淵似乎也知道可能是是自己剛剛失控的模樣太過嚇人,輕輕歎著氣,“今日之事很抱歉。”

聽他這一句話後的氣息漸趨平穩,陸挽釵才輕吐一口氣,回抱住他,輕輕道:“會走出來的,一切都會好的。”

她的手發顫一瞬,流出的血浸染在秦淵的衣袖上,秦淵鼻尖動了動,一陣血腥氣鑽入鼻尖,他當即反應過來,鬆開她的手,望向她,“你受傷了?”

陸挽釵微微抿著唇,沒言語,可那受傷流血的手卻昭示著一切。

陸挽釵心中一動,旋即這顆心總算放下來,她輕輕拍著秦淵的肩頭,“我沒事,先給你把傷看一下。”

她艱難地扶著男人往外走去,時不時還得提醒他腳下有陶瓷碎片和小木條。

出去後,那陽光驟然照進眼睛裡令她久適黑暗的眼睛此刻也有些不適應陽光,忙閉了閉眼。

那農婦還站在外麵張望著裡麵的情況,見他們出來,先是一喜,隨後眼睛睜得滴溜圓,驚懼地望著這滿身血汙的明郎君。

旋即反應過來,急忙跑過去捂住兩個孩子的眼睛,陸挽釵見狀,也擋住秦淵的傷口不讓孩子看見,將他扶回房內。

上次的傷藥還剩一些,她解開秦淵衣袍的係帶,想查看他的傷勢,秦淵隻是靜靜望著她一言不發。

見她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他似的掀開黏在傷口處的衣料,又用布巾沾水輕輕地擦著傷口一旁的血汙。

她的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似是傷口疼痛難忍,秦淵眉頭也越漸漸聚斂收緊,陸挽釵抬起手來,輕輕撫上那緊皺的眉頭,“你彆皺眉,會好的。”

接著又再次替他清理傷口,那動作越發輕柔,似乎在嗬護著什麼易碎的珍寶一般。

“你剛剛為何不躲?”秦淵凝視著她,突然開口問道。

聽這話,陸挽釵擦藥的手微微停頓一會,而後輕笑一聲掩飾過去,“郎君你手勁那麼大,我一介柔弱女子如何抵抗得了?”

“是麼……”秦淵凝視著她,眼神悠遠起來。

她將那藥包中的藥粉取出一些來,輕輕撒在他的傷口處,秦淵忍著痛意,絲毫沒有動,陸挽釵又拿出紗布給他層層纏繞起來。

秦淵望著她,剛想張口說什麼,卻聽屋外一陣交談之聲,陸挽釵傾耳去聽,隻聽見一個粗獷的男聲在院子裡響起:

“真是見鬼了,平日裡進城也不用勞什子官府文書,可如今進城,關卡都有官兵把守,將過往行人挨個盤查,恨不得祖宗八代都給你扒出來!”

那農婦似乎遞給他一杯水,那男人喝水時停頓一會,而後深深歎著氣,把杯子重重放在石桌上,“真晦氣!聽說他們很快就查到咱們山裡的村子來了,說是……城中貴人們有什麼寶物丟了。”

“咱們問心無愧,他們要查就讓他們查吧,這事安然過去了也就罷了。”農婦輕聲安慰,“二丫今日采了不少野菜,今晚我給你露一手。”

外麵傳來夫妻二人離去的腳步聲。

可屋內二人卻各有心事的樣子。

陸挽釵望著窗外——恐怕他們說的能操控一方城門守衛與縣官之人,便是皇帝手底下的親衛軍了。

那傳聞中隻聽命於皇帝的皇室鷹犬。

這一晚似乎誰也沒睡著,陸挽釵閉著眼睛思索著今日之事,不知不覺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朦朧中聽見身側之人起身的細微聲響,那人似乎不想將她驚動,舉止都格外小心,可陸挽釵根本就沒入睡那麼深,自然一點聲響就能將她驚動。

秦淵輕輕將靴子穿好,而後站起身來,回頭望著睡夢中的陸挽釵,隻略微停頓一瞬,便轉身而去,他輕輕推開門,又悄無聲息地把門帶上。

待他走後,陸挽釵緩緩起身,輕輕將一旁的窗子打開,將手指蜷縮起來放於唇上,輕輕一吹,一道悅耳的鳥叫聲便鑽入耳中。

外麵樹影顫動,窗下迅速閃過一個人影,來人十分謹慎,低聲道:“小姐。”

“他已開始舉事。”

蔣仰止聞言點點頭,“小姐放心,交給我。”

這話讓陸挽釵徹底確定,秦淵已回府記憶。

夜色滾動著,縱使有月輝照耀,也沒幾分亮意,秦淵一路走走停停,不斷地試探著這條路上哪處泥濘不堪。

耳邊時不時傳來不知名的鳥叫聲,裹挾著風過樹梢帶起的樹葉沙沙聲。

遠處河流的潺潺聲逐漸闖入耳中,在月色下映出一片綢緞般的銀輝,水麵浮動著,綢緞在水麵飄來拂去,偶有落下的一片樹葉打斷著浮動的水光,一路漂浮順河而下。

秦淵將藏匿於袖中許久的那幾片衣料取出來,月色下,衣料上金線繡的龍尾熠熠生輝,散發著奪目的光——如果不是有泥土和血汙的話,它定會更耀眼奪目。

他凝著手中的魚袋碎片,似乎凝神思索著什麼,而後眼神驟然一冷,將那碎片往河麵上一滯。

*

陸挽釵在屋內思索了很久,直至門再次被吱呀一聲推開,那人慢慢脫鞋上榻後,才睜開眼睛,“明郎君,你身上還有傷。”

“我見你方才不在,你去哪了?傷口還沒好怎能如此折騰?”

聞言,秦淵沉默半晌,“追殺你的人可能還在外麵流竄,你於我有恩,我不可留你一人在此。”

“隨我一同回京城吧。”

他這話說得極其周全且滴水不漏,幾乎沒有給陸挽釵半點其他餘地,她輕輕點點頭,“好。”

當晚,秦淵少有地睡了個好覺,夢中,他已將陸挽釵與那麵容模糊的丈夫的婚約作廢,將她賜居京城內。

因著離晉王府不遠,他出宮微服晉王府時,總會繞道去看看她。

有次他踏入府時,陸挽釵正在廊下刺繡,脫離混賬丈夫後的她人也開朗起來,眸色較之先前要亮許多。

她忽而瞥見秦淵的衣袖,“你袖口怎麼破了?”而後轉身去翻找針線包,“我給你補補。”

他依言將衣袖伸過去,陸挽釵拉住他的衣袖,細細辨認一番,眸中似乎劃過一絲暗光,而後輕歎一聲,“還好破口不大,我給你貼塊布,再繡個花樣子遮一下便好了。”

秦淵輕輕點頭,轉身去把一旁桌子上的燭台取過來放在床頭,頓時他二人之間一片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