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1 / 1)

天空無月,夜色漆黑。

倪大將軍府的書房中正在點燃著一盞油豆大的燈,燈光很弱,並沒有讓這間屋子更加得亮堂,反而讓它顯得昏暗。

倪忠實負手而立,他的後麵跪著一個人,那人長相陰狠,看上去就像個心術不正的人。

“京城的流言是你放出去的嗎?”倪忠實的聲音略顯疲憊。

“大將軍是心軟了嗎?”

“不管怎麼說,他是為了國家在作戰,和我們並無仇恨,何必針對他了?收手吧,不要再錯下去了。”

“將軍,彆忘了。他的光芒本身就是錯誤,若不是他,將軍還是皇上眼前的紅人,還是會受到皇帝的重用,還會有封侯的機會,可惜現在都被他給打破了。”

說話的人抬起了頭,昏暗的燭光照著他的臉,照著他的三角眼,讓人想到了陰狠的毒蛇。

“那又如何?裴頌安是憑借自身的能力才受到皇上的賞識的,我老了,也該退下了。”

“將軍,你真的甘心嗎?你守了三十年的邊境,和蒼狼國大大小小打了將近六十場戰,始終沒有讓蒼狼國的軍隊攻進中原。可是得到了什麼?沒有一句慰問。現如今不用你了,就當沒有你這個人。你真的甘心嗎?”雷超挑唆道。

倪忠實依舊正氣道:“彆說了,皇上自有皇上的安排,我們做臣子的理應聽從皇上的命令,何況打攻擊戰,裴頌安是天降奇才,我心服口服。”

“倪將軍,要不是你這些年守護邊境,正麵牽扯蒼狼國的軍隊。裴頌安怎麼可能取得如此大的功績?京城裡的官員都說皇上要給裴頌安封侯,他才多少歲,他才打了多少仗?”

雷超繼續道:“倪將軍,你甘心嗎?甘心辛苦多年,卻輸給了一個毛頭小子,到了最後不僅沒有封侯,還要被皇上遺忘,被百姓遺忘,他們隻記得裴頌安,而記不得你曾經的付出。”

“夠了,保家衛國,不需要彆人銘記。沒封侯,是我技不如人。我認輸。”倪忠實的聲音中有一絲淒涼,但更多的是坦蕩。

雷超見倪忠實一根筋,怎麼都說不通,便激道:“倪將軍,你要是真的甘心,當初怎麼會默認我將軍情泄露給蒼狼國的人呢?”

“啪。”的一聲,倪忠實給了雷超一巴掌,將他的嘴角都打出了血。他怒發衝冠地道:“你自己做的事,不要汙蔑到本將身上。本將念你當初救過我一命,這次就留下你的命,若再有下次,我一定親手處決了你。”

倪忠實警告過雷超之後,就拂袖而去。

雷超獎將嘴角的血跡擦去,看著倪忠實的背影,眼神越來越陰狠,他喊道:“倪將軍,一直退讓隻會讓彆人騎到你的頭上。”

倪忠實的背影頓了一下,就立馬走了。

寧山縣裴將軍府,府裡的人都在收拾東西,莊雨眠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收拾的,她看著忙忙碌碌的人,心中焦灼。

不遠處,陽暉正在指揮著小廝將東西搬上馬車,莊雨眠按捺不住走了過去,問道:“陽大人,你們家將軍傷沒有好就離開真的沒事嗎?”

陽暉愣了一下,然後說道:“莊姑娘放心,將軍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莊雨眠眉頭輕蹙,隻是行程已定,無法更改,她即使再擔心,也無法改變裴頌安的決定。

裴頌安知道皇上十分重視蒼狼國的問題,之前就已經讓人帶著蒼狼國的俘虜和蒼狼國的右將軍回京城了。

他的身邊隻留下了五百的騎兵。

莊雨眠看著這縮小了不止一倍的隊伍,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裴頌安坐在馬車裡,等了半天也沒有見莊雨眠進來,打開車簾一開,莊雨眠正皺著眉盯著不遠處的隊伍。

裴頌安猜到了莊雨眠的心思,問道:“看到這麼少的人害怕了嗎?”

“不是害怕,是擔心。你的光芒太閃亮,太耀眼了,必定會引起彆人的嫉恨的。如今你隻帶了這麼點人,要是路上遇到襲擊怎麼辦?”

“這有何難,直接將他們打走就行。”

莊雨眠不說話,緊皺的眉毛能夠看出來她對這件事還是心存疑慮。

自從裴頌安“受傷”之後,莊雨眠一直愁眉苦臉的,整日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如今,這份擔憂仿佛更深了。

裴頌安並不想莊雨眠陷入這樣的情緒中,於是他轉移話題:“寧山縣的百姓說,那日是你一人站在城門之上,將蒼狼國的軍隊勸退了。”

莊雨眠的臉蛋紅了起來,難為情道:“我隻是狐假虎威,借助你的名聲才將蒼狼國的軍隊嚇跑的。若不是你的名氣夠響,我也沒辦法令蒼狼國的軍隊撤走。”

莊雨眠說的簡單,但是裴頌安卻知道這是需要多大的膽識才能做到,當初他聽陽暉講起的時候,可是驚訝了好一會兒。

“眠兒,你謙虛了。光是這份膽量就是多少男子所不及的。”

好久沒有聽到裴頌安叫她名字了,如今聽到,她不禁愣了一下,心都漏跳了一拍。

“有你這樣的聰明才智,再加上我的作戰指揮,即使來了一萬的敵人,我們也能夠將他們打敗,全身而退。”

裴頌安忽然說了這麼一句,仿佛有了他們兩個人,打敗敵人就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就像平日裡喝水吃飯一樣。

陽光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愈發顯得他整個人神采奕奕,鬆弛隨意,仿佛世界上沒有什麼事能難倒他一樣。

算了算了,裴頌安就是一個喜歡冒險,喜歡出其不意的人,你讓他安安心心地養傷是不可能的。何況,現在還沒有到最後一步,還有挽救的機會。

莊雨眠將自己內心的擔憂都放下了。

陽暉已經命令所有的人將東西收拾好,準備出發了。

當知道裴頌安和莊雨眠要一起走時,寧山縣的所有百姓都擠到了城門口,他們感謝裴頌安將蒼狼國的人趕出了寧山縣,感謝莊雨眠帶領他們守護了寧山縣。

感激的聲音如同潮水一般湧來,令人心生溫暖。

莊雨眠掀開馬車窗戶上的簾子,看到外麵的人密密麻麻地圍了一層又一層,眼中儘是對他們的挽留與感激。

“裴將軍莊姑娘,謝謝你們守護了寧山縣,歡迎下次再回來。”

“裴將軍莊姑娘,寧山縣永遠歡迎你們。”

感激聲湧進了莊雨眠的耳中,她心中感動,不斷地向外麵揮手,向他們道彆。

裴頌安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莊雨眠和寧山縣的人道彆,因為激動,她的臉頰微微泛紅,像是塗了上好的胭脂,令人陶醉,他不自覺地轉移了視線。

裴頌安和莊雨眠就這麼熱熱鬨鬨地被送出了寧山縣。

從寧山縣一路向東南方向出發,途中需要穿過一片沙漠,翻過幾座高山,才能夠到達京城。

這是莊雨眠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穿過一片沙漠,寸草不生,茫無邊際,若是沒有人帶領就來走這片沙漠,絕對是會迷路的。

她不知不覺地歎了一口氣。

裴頌安問道:“為什麼歎氣?”

“留在寧山縣的人大多是老弱婦孺,曾經我問過他們為什麼沒有逃到其他地方去,現在我知道了。”

裴頌安明白莊雨眠的意思,半晌,他說道:“等到未來,他們不用搬家,也不用逃命,就能夠在寧山縣平安富足地生活下去。”

莊雨眠:“但願如此。”

裴頌安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走了兩天。這兩日沒有太陽,天冷,風大,白天沙漠中風沙亂飛,夜晚沙漠中冰冷刺骨,可謂是難熬到極致。

莊雨眠天天注意裴頌安的臉色,生怕他的身體遭不住如此寒冷的天氣。好在這一路上,裴頌安的身體都很好,莊雨眠也就放下心來了。

從沙漠中出來,是一個平地,過了這一塊平地,又是高山峻嶺。裴頌安下令讓將士們安營搭寨,好好休息一番。

士兵們搭帳篷的搭帳篷,撿柴火的撿柴火,捕獵的捕獵……晚上,眾人圍著篝火吃晚飯,又溫暖又熱鬨。

裴頌安在此刻仿佛卸下了將軍的架子,和士兵們完全打成一片。

莊雨眠托著腮,看著眼前這一幅溫馨,歡快的場麵,不禁想若是時間永遠定格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她不自覺地露出一抹微笑。

裴頌安問道:“在想什麼?”

莊雨眠看向裴頌安,風吹起她的劉海,讓她看上去溫婉又活潑,她說道:“你和士兵的關係一直這麼好嗎?”

裴頌安望向遠處,神色從容:“差不多吧。將士們訓練,上陣殺敵已經很累了,私下放鬆的時間本就不多,再嚴陣以待,根本就沒必要。況且他們也是人,沒有他們我拿什麼打勝仗,因而時機允許的情況下,我希望他們能夠放鬆下來。”

此刻,天色很暗,暗到沒有光亮,然而莊雨眠卻覺得裴頌安整個人都在散發光芒,這光芒在整個史書上都非常得耀眼。

回京的日子就在這樣一邊艱難一邊愜意裡渡過。時間仿佛很快又仿佛很慢,在這樣的交叉中,莊雨眠已經忘記了一開始的擔心。

這日,風卷殘雲,大地失色。莊雨眠看了一眼外麵,烏黑黑的,遠處的山巒隻剩下了剪影。

那影子壓得莊雨眠的心中沉甸甸的,仿佛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裴頌安,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京城。”

“快了,渡過這條窄道就能到了。”

莊雨眠順著裴頌安說話的方向望過去,那是一條極窄極窄的峽穀,幽暗深長。兩邊都是高聳的山崖,若是有人在上麵埋伏,下麵的人絕對不能活著過去。

莊雨眠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危險就要來臨了。